叫它石碗，可易晃摸著碗底，覺得不像石，倒像是金器，只是不知是金是銀是銅是鐵，還是合金，又是什么成分。

    他知道是這人怕他能反抗，所以哪怕說這石碗會“吞”掉他也不肯讓他出來，還一直嚇唬他“快把你主人的事告訴我，不知就讓碗吃了你！”

    聽說他要去八寶寺，易晃條件反射的想起秦青。

    但他想起秦青并不完全是將獲救的喜悅，還伴隨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恐懼感。這跟意志無關(guān)。

    就像站在幾丈高的海浪前的普通人，一面為這壯闊的景象贊嘆，一面恐懼到腿軟。

    自從他到碗里以后就看不到外面的天空，也失去了時間感。但在接近八寶寺后，他開始有感覺了。

    那是秦青的氣息。

    她雖然刻意控制了，只讓氣息似有若無的飄散在空氣中。可這淡淡的氣息也讓他止不住發(fā)抖。

    鐘海開始覺得冷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山腳下了。

    他呼出一口口白煙，寒冷一絲絲的鉆進(jìn)他厚厚的羽絨衣和羽絨褲里。他摸摸鼻子和嘴，發(fā)現(xiàn)以往最容易受凍的鼻子、嘴唇、耳朵和臉頰倒是都還好，真正感覺到冷的是胸口、背心、腿和胳膊，簡直像是有寒風(fēng)直沖著這幾處灌。

    他手里拿著石碗，對著碗說：“我們到棗山了，天都黑了，一會兒還要上山呢。你說，這里會不會有你認(rèn)識的？我把它們抓來給你做伴好不好？”

    從走出車站后，石碗內(nèi)的鬼就沒有再回答他了。是不是它感受到了主人的氣息？

    鐘海暗自警覺著，手中扣住斷刀，如果發(fā)現(xiàn)危險(xiǎn)就擲出去。他專門練過飛刀，二十步內(nèi)直取人面部五官任何一處。

    突然，他放在懷里的八卦鏡突然強(qiáng)烈抖動著嗡了起來！它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反應(yīng)！這讓鐘海也緊張起來！

    這時他看到前面一百多米外有個人影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驚慌失措的往草叢里一鉆就不見了！

    人可能會鉆到草叢里消失嗎？

    鐘海激動極了！他跑過去，那一片草叢只有不到三十厘米高，正常人是絕對藏不住的。而且剛才雖然只是掃了一眼，他也能看到那是個長發(fā)的年輕女人。

    但普通人是不會跑的！

    鐘海掏出八卦鏡，一手舉著石碗，順著八卦鏡指的方向追了上去。

    小苗大概知道秦青不喜歡她，一直避著她。如星想替女兒分辨，又知道人妖殊途，凡是人就沒有喜歡看到人與妖怪成雙配對的，她說：“我與人相配，自知配不上他，從來不敢害人的，做官的盼他官運(yùn)亨通，做商的盼他財(cái)源廣進(jìn)，他好了，我才能好?！彼蟮囊膊皇且粫r半刻的歡樂，而是能跟在這個人身邊得長長久久的庇佑，所以這個男人活的越長越好。“我知道男子時運(yùn)不濟(jì)便有典妻賣女的，所以我想，若他有錢，他就不會賣我了?！比缧且彩呛苈斆鞯?，她知道正室大老婆都是要有三媒六聘，要有娘家，要有親眷，她哪里來的親戚給人走動？便裝做父母親人都死光了，自己光身一個投身求個依靠。

    秦青說：“現(xiàn)在世道不是這樣的了。”

    如星搖頭，“我上回下山去，見到的也跟以前沒什么不同?！蹦腥巳允侨匏逆依锶⒁粋€，外面放幾個，一點(diǎn)也不少見，“有錢的，總要想些辦法去花錢。這些錢，他不花在女人身上，又花在哪里？”

    如星身為異類，看人看得這么清楚，叫秦青竟然無法辯駁。這下她也明白為什么如星專找有錢男人了，因?yàn)檫@類男人通常葷素不忌，平凡普通的男人沒找老婆先養(yǎng)個二奶，就算有心也無力。

    等寺中布置好了，如星就和小苗下山了。小高當(dāng)然什么也不知道，他到現(xiàn)在都沒搞清他們來這里干什么。一開始是秦青沒告訴他，后來她不打算瞞著了，想讓他自己發(fā)現(xiàn)，他卻只顧看著小苗傻笑，一點(diǎn)也沒往別的地方想。

    小苗沒有告訴他，不知是不敢說還是認(rèn)為沒必要。秦青從如星身上看出來，她和小苗找人類男子就只是純粹的找“飯票”，其中不會摻雜一絲雜念。可以想像，如果小苗在小高身上失利，對她來說也就是再換個人而已。

    小高進(jìn)屋想找個好點(diǎn)的屋子小苗鋪一張還算舒適的床，他還找到了臉盆，打算燒水，出來后小苗就不見了。

    “人呢？”小高跑到秦青這屋，“小苗和她大姐呢？”

    跟他說如星是小苗的親媽，他仍然認(rèn)為如星只是小苗的jiejie，因?yàn)槟挲g對不上。

    秦青在想要不要告訴他另一件事。她剛才跟如星聊天時聊到小苗下山后的戶口問題，如星說小苗有戶口，就是沒領(lǐng)過身份證，而且戶口上的出生年月日登記的是一九六四年。不過如星沒當(dāng)回事，她道：“到時讓小苗去派出所登記這個的地方走一趟就能改過來了?！币?yàn)樾∶缭趺纯炊疾幌褚痪帕哪甑娜寺?，肯定是登記失誤了！

    秦青問小高：“對了，你是哪一年的人？”

    小高正轉(zhuǎn)圈找小苗，隨口道：“一九九一年的?！?/br>
    少年，保守估計(jì)，小苗也跟你mama是一輩的人啊……

    秦青不知道小高怎么此時還沒發(fā)現(xiàn)不對頭，她道：“她們下山了?！?/br>
    “這么晚？下山？”小高嚇了一跳，拿起手電筒就要追下去，秦青趕緊攔住，“你又不會走山路，別下去你再走丟了。放心吧，她們說明天還回來。”

    小高的疑心終于正常發(fā)作了：“她們真的還回來？”

    秦青點(diǎn)點(diǎn)頭。

    小高說：“不會她姐把小苗給拐走了吧？”

    秦青：“……你想多了?！?/br>
    山上有灶，但小高與秦青都不會用。所以秦青吃的是用野營用酒精爐燒的熱水下的方便面，還開了罐午餐rou進(jìn)去。小高心系佳人，食不知味。

    山里天黑得早，晚上八點(diǎn)就已經(jīng)靜得像深夜了。小高今天也累壞了，提議二人不如早點(diǎn)睡吧。此時此刻，他終于想起來問一句：“你到這山上來干什么？”他回憶了方域說的話，可是方域也沒說很清楚，就是讓他跟過去開開車。

    方域當(dāng)時拍著小高的肩說：“也就是買買票，開開車，問個路，不然她一個女孩子出去我不放心?！?/br>
    小高在上飛機(jī)前還想過為什么方總的女朋友會再回到方總失蹤的地方來?？筛∶缤囈宦泛螅呀?jīng)把這個疑問遺忘很久了，現(xiàn)在小苗不在眼前，才又撿起來。

    秦青想了一下，覺得直言相告是不可能取信于人的，就決定還是跟許師兄學(xué)，盡量說的高大上一點(diǎn)，比較能唬住人。

    所以她從說起，說到施教授的研究，說到她上課的內(nèi)容和她的報(bào)告，然后轉(zhuǎn)到方域與趙蘭山失蹤的事，最后假借趙蘭山的口說：“他說，他是被一個妖怪給帶回山里去了。”

    小高噗哧一笑，“原來你就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