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鎮(zhèn)長的勸，簽了拆遷協(xié)議。

    夏秋外婆的老宅位置最偏，是她外公在世時蓋的，占地面積不大卻帶著小院兒，里頭有花，尤其鐘愛曇花和海棠。每到時節(jié)，外婆和外公總要守著花開。

    如果外婆清醒，她絕對不會同意拆遷，她不圖橫財，只是不愿意連同自己一生堆積的回憶，隨磚瓦被粗暴的挖掘機一并掘地而起。

    但夏秋只得靜靜看著這個有法律約束力的儀式，她無能為力，她也不能去質(zhì)問根據(jù)父母意思而為的小劉。

    況且他冷冰冰的，根本不打算向夏秋說明。

    協(xié)議簽完，各家捏緊了裝有合同的檔案袋，心里沉甸，夏秋碰不著，連合同的面都看不見。索性招呼都沒打，就從人群里退了出來。

    出門沒走兩步，便被人叫住。

    夏秋回頭，看見門內(nèi)走出的來的是同班的丁楠，笑著重她揮揮手，提高音量問：“你也是來簽協(xié)議的呀！”

    丁楠走近，眼里帶著夏秋看不懂的輕視，說：“那天在陳若愚家吃飯，你可真讓我難堪。”

    夏秋愣了愣，才想起丁楠說的可能是布丁的事。開口溫言道：“陳叔叔愛開玩笑，你可別放在心上！陳若愚那天買了好多布丁呢，哪能真是只給我準備的?！?/br>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丁楠哂笑，說：“哦——也對，你背著我們勾搭上了何知渺，又怎么可能看得上陳若愚那個慫貨呢哈哈！”

    “不是的，我……”夏秋被她笑得窘迫，臉上發(fā)燙。

    “不是什么？哼，你別給我否認，那晚在琴湖邊上我看見你和何知渺摟摟抱抱的，也不嫌丟人！”

    夏秋面上一陣紅一直白，心里早已經(jīng)有被抓包的屈辱感，她想開口解釋又無力反駁。只得強裝鎮(zhèn)定，腹誹道：“所以呢？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跟我當然沒關(guān)系！可我就是看不慣你背地里勾搭陳若愚哥哥，明面上又假正經(jīng)糟蹋陳若愚的真心！你不配！”

    “我沒有，不管你信不信?！毕那锷钗豢跉猓呐K卻跳得像是能引起周身的顫抖。

    丁楠無所謂的攤手，話語不再憤憤不平，反倒帶著輕蔑的笑意，諷刺說：“我上次在黑板上警告你的話還記得嗎？我看你是忘得一干二凈了。”

    然后一字一頓的說：“賤.貨，婊.子?！?/br>
    “原來是你寫的！”夏秋聽完心里好一陣絞痛，壓抑得快要窒息，她滿腦子都是黑板上那些故意寫得歪七扭八的臟話，門衛(wèi)大爺口中“平凡得記不清長相”的女同學(xué)。

    和林璇受傷委屈的眼神。

    還有她脖子上那條泛著銀光的麋鹿項鏈。

    夏秋氣得咬破嘴唇，上前拉著丁楠的領(lǐng)口，眼神里透著濃烈的厭惡，說：“丁楠，你真讓我惡心。

    不是因為你在背后做這些惡心的事?！?/br>
    而是無論因為嫉妒或是暗戀陳若愚，你都沒有選擇更正當?shù)妮^量。從你活在陰暗里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失敗者，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正文 第17章 南枝（17）]

    南枝（17）

    沒有手邊事的夏天走得異常悄然，感慨理不清，也道不盡，女孩子們整日掛在嘴上的減肥依舊無果，路邊的蟬鳴兀自聒噪。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

    那日和丁楠大吵一架后，夏秋跟誰都沒提起過這事，裝作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一路晃悠到了暑假的尾巴。

    陳若愚和丁知敏都選擇了荔灣的大學(xué)，距離南枝也就大約三個半小時的車程。別說節(jié)假日，就是周末趕回家吃上一頓好的也沒問題。

    夏秋不同，她雖然分數(shù)考得高，但還是擦邊被洛北大學(xué)錄取?；啬现Φ米隙畮讉€小時的火車，搭飛機也只能先到荔灣機場，再轉(zhuǎn)汽車。

    路途遙遠，加上夏秋高中讀的是理科，大學(xué)卻被調(diào)劑到冷門的歷史學(xué)專業(yè)，所以夏秋隨了父母的建議，提前去洛北報道，多了解看看。順帶游賞幾天。

    臨走前，夏秋近乎一刻不停的守在外婆床前，總覺得自己這一去，再一回，故鄉(xiāng)早已經(jīng)穿行四季，容顏老去。

    只恐自己錯過太多驚艷的景色，與這小鎮(zhèn)再難契合。到時候他鄉(xiāng)難遇故知，自己又仿若故鄉(xiāng)的局外人——

    里面的人依舊飽滿熱情，外邊的人卻只能相擁，無法再感知同一片土地滋養(yǎng)出來的羈絆。

    但所幸，醫(yī)生說外婆的顱內(nèi)的血點沒有擴散，她偶爾活動手指或微微睜開眼的情況，都是身體逐漸恢復(fù)的好跡象。只要慢慢等下去，或許還有康復(fù)的可能。

    這對病患的家屬來說，已然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尤其是對夏秋而言，離家前的最牽掛的心事，總算能稍微松口氣，安心去北方重鎮(zhèn)見識一番。

    臨去荔灣同父母匯合的前一晚，夏秋收拾好行李，從柜里拿出一條黑色薄紗短裙。這是夏母之前去韓國特意給夏秋買的，說是就當成年禮物。

    夏秋換上了，站在鏡子前拉扯裙角。看著鏡中修長白皙的雙腿，她放下束起的短馬尾，微微搖頭，頃刻間發(fā)絲慵懶的散開。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上哪里不同。是氣色更佳，還是短短幾個月，心境有了些微難以言明的變化。

    她原本是個心思澄明，寡言淡漠的人，正如丁知敏所說，她這樣自小缺少父母關(guān)愛的人。只要給她一點甜頭，她就會悶聲記在心里一輩子。

    所以別說何知渺做得夠多，就是真的吝嗇到底，對夏秋而言，也是足夠多的。

    站在鏡前愣了片刻，夏秋還是脫了那身小禮服，那是適合她身材的衣服，卻過不了心理上格格不入的坎兒。

    索性還是套了身白色雪紡襯衫和牛仔短褲，輕挽起袖口，再一次束起高高的馬尾，霎時整個人看起來都清爽了些。不禁在心底感嘆，這才是夏秋。

    傍晚時分，火燒云乍現(xiàn)，天邊繾綣纏綿的晚霞印在床頭、窗側(cè)，和布滿離愁別緒的心上。

    夏秋叫了丁知敏和陳若愚吃飯，就在他們以前常去的土菜館子，里邊有四人座方桌，到了晚上，外邊就會架起白煙和孜然一同升騰的烤rou架。

    當下人少，進來的也都是熟人，不是一大家子就是同學(xué)聚餐。偶爾碰上一對關(guān)系親密些的學(xué)生，不認識倒還好，認識就兩頭都尷尬。

    所以夏秋特意找了最靠里邊的座位。

    丁知敏先到，手里還提著夏秋最愛吃的糕點，一盒大的蟹黃酥，幾袋綠豆糕，都是特產(chǎn)禮盒裝。包裝精美，也好攜帶去學(xué)校。

    夏秋接過，只因丁知敏平日里大大咧咧，此刻卻細致入微的反差，內(nèi)心盈滿感動。她替丁知敏點了她最愛的茉莉花清茶，開口卻沒能出聲。

    她知道，丁知敏都懂。

    她們先吃，陳若愚中途打來電話，說是臨開學(xué)前陳父生拉硬拽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