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選擇權(quán)在我身上?！?/br>
    燦陽張嘴又閉嘴，在說服人這件事上，她顯然能力不足，今天她知道的事足夠她糾結(jié)整個除夕之夜了。今后的路該怎么做，還是未知數(shù)，但現(xiàn)在她很想一個人待著，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想法。

    朝陽想再說點什么，她已經(jīng)從椅子上站起來，說：“朝陽，今天你還是去你父母家吧，我想一個人待一陣子?！?/br>
    朝陽也站起身：“我留下來陪你不好嗎？”

    燦陽回望他，表情里帶一點妥協(xié)：“你已經(jīng)差不多成功說服了我，我估計自己不太可能還要堅持和你分手。既然你已經(jīng)說了，要解決我在乎的問題，那你就該知道，在這樣的日子，撇下父母和我待在一起，并不利于解決問題?！?/br>
    朝陽沒有跟上去，而是在那把椅子上弓背坐下，交握著雙手一下一下敲打自己的額頭。

    他回憶兩個人這些年經(jīng)歷的風風雨雨。何叔叔的去世讓燦陽成了孤兒，齊暉陽的行為給她造成心理上的極大傷害，自己在她鼓起勇氣袒露心意后的殘忍拒絕，王念和秦浩對她毫不留情的言語傷害，自己多年來對她的放任不管，這一切都讓他自責后悔。更讓他難過的是，在經(jīng)歷這么多自己帶給她的傷害后，她依然選擇愛自己，選擇毫無保留地付出自己。

    他知道燦陽對家的渴望，也知道她不是真的恨他的父母，她只是無法原諒他們對她的拋棄，所以裝作冷漠。剛才她讓自己回去陪父母，已經(jīng)證實了他的想法。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留她一個人在這里？

    傍晚十分，灰云厚重，不遠處的山上起了濃到化不開的霧氣。幾分鐘的時間里，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下來，才一小會兒的功夫，便織成了密密麻麻的雨幕。天空似是被捅破了一般，嘩啦啦地往大地上潑水，大有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態(tài)勢。

    燦陽坐在門檻上，褲管很快被雨水濺濕。她突然擔心起朝陽來，在大雨中開車是件危險的事，她不確定他現(xiàn)在在不在開車。她瞅一眼沒完沒了的大雨，匆匆回到房內(nèi)拿出手機打算給他去個電話，在通話記錄里找到他，看著他的名字，卻遲遲沒有按下，若是他正在開車的話，接電話會更加危險。

    就在她心神不寧、眼皮直跳的時候，某個物體堪堪擦過她的后腦勺，緊接著腳邊散開一地的碎片，伴隨著的是如柱的雨水。她驚呼一聲，條件反射往旁邊躲，然而頭頂?shù)耐咂瑓s跟著一片一片的墜落，重重的摔在地上，頃刻間，整個房間內(nèi)污水橫流，她慌忙拿起自己的包，倉促跑出房間來到還未遭殃的堂屋。

    反復(fù)搗鼓了幾下攥在手里的手機，屏幕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她突然覺得心慌，水很快漫到堂屋，她看著大灘的污水，著急地哭了起來，又試著按了幾下手機，仍是黑屏。

    雨越下越大，她環(huán)顧四周，急急爬上堂屋正中間的桌子上，抱緊自己的雙臂。她開始害怕，開始后悔，她不該叫朝陽離開的。

    時間被無止盡地拉長，她閉眼一遍遍默念“爸爸”，當她想到自己最后的家也將坍塌時，心中是數(shù)不清的悲傷和絕望。她以為懲罰已經(jīng)結(jié)束，卻沒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就連這座不值錢的房子，也要離她遠去。

    就在她冷的瑟瑟發(fā)抖、無助惶恐的時候，有人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抬起頭，順著視線向上看，朝陽喘著氣，滿臉著急：“陽陽，有沒有受傷？”

    她咬著唇哭著搖頭，朝陽松口氣，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我們走，這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停，待在這里太危險?！?/br>
    燦陽抽噎著背上包，被他抱下來，他一只手撐著一把黑色長雨傘，一只手緊緊摟著她，在她耳邊說：“別害怕，我的車離這里不遠，很快就沒事了?！?/br>
    朝陽將傘移到她那邊，自己的整個左臂全部暴露在大雨中。他帶著她往前走，雨水太大，才一會兒功夫，他的左半身便被雨淋濕。燦陽心疼他，試圖將傘移到他那邊，被他抓住手制止住，他低頭看她，正色道：“別管我，我沒事。”

    “可是你身上都濕了啊?！?/br>
    朝陽用臉頰挨著她的臉頰，笑著說：“就當是洗澡了，我們走快點，不然你也要被淋濕。”

    燦陽透過雨幕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家，臥房的屋頂幾乎沒了瓦片，只剩下光禿禿的屋脊。她轉(zhuǎn)過頭，注意腳下的路面，不忍再看，但失去家的感覺卻讓她的淚卷土重來。

    ☆、13-3

    回到車里，兩個人狼狽不堪，尤其是朝陽，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干的地方。燦陽雖不至于渾身濕透，但膝蓋以下卻是又臟又濕，兩只腳冷的像冰塊，車內(nèi)開了暖氣，她不住地打冷顫，眼角還掛著淚。

    朝陽顧不得自己，幫她脫掉鞋子，卷起褲管，拿出車里的備用毛巾給她擦干凈，搓熱自己的雙手，捂住她的雙腳，反反復(fù)復(fù)，直到她的腳暖起來。燦陽乖乖地配合，看著為自己暖腳的男人，眼角的淚滴滴答答落下。

    朝陽心里涌起千萬種復(fù)雜的情緒，最后只低低嘆了口氣：“不要哭，我不是在這里嗎？”

    燦陽猛地伸手抱住他的頸項，哇地一聲開始大哭，嘴里斷斷續(xù)續(xù)說著“對不起”。

    朝陽拍她的后背，吻她的側(cè)臉，不停安慰：“沒關(guān)系，陽陽，我沒事，別哭了，再哭眼睛會疼的?！?/br>
    “對不起…對不起…”

    朝陽脖頸處尚未干去的皮膚表面，很快又浸濕在熱燙的淚水里。

    他觀察了下雨勢，又看了看兩個人的狀況，決定先去市區(qū)找個酒店住一晚，之后再回A市。

    車子駛進市區(qū)是半個多小時后的事了。朝陽對一直看著窗外發(fā)呆的燦陽說：“我們先在這里找個酒店住一晚，明天再走。”

    燦陽逐漸平靜下來，只是身上忽冷忽熱，頭也有點暈，胡亂點了下頭。

    兩人走進酒店電梯，燦陽的身子突然軟下去，幸好朝陽眼疾手快，一把摟住她的腰，她才沒有跌倒在地。出了電梯，朝陽拿出房卡解了門鎖，索性直接抱起她，走進房間，直奔浴室，把她放在盥洗臺上坐著，轉(zhuǎn)身清洗浴缸，給她放好洗澡水。

    燦陽看著眼前忙碌的男人，癟著嘴沒出息地流淚：“朝陽哥，我的家沒有了?！?/br>
    朝陽調(diào)好水溫，替她脫下厚實的外衣，心疼地說：“你還有我，我們以后會有家的。先洗個熱水澡，不然會感冒的?！?/br>
    在浴室磨蹭了一會兒，燦陽一手緊捏著浴袍的領(lǐng)口，扭扭捏捏地走出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覺得不好意思，明明該發(fā)生的都發(fā)生過了，或許她只是為自己的出爾反爾感到羞愧。

    朝陽正坐在沙發(fā)上假寐，他的頭發(fā)半干，褲腿上都是泥，臉色透出疲憊后的蠟黃，睫毛的陰影覆蓋住青灰色的眼袋，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瀕臨病態(tài)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