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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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情況怎么樣?” 李承威站在平穩(wěn)運行的治療艙前,垂眸注視著正在艙體內安靜熟睡的青年,頭也不回地對著cao作臺前的醫(yī)師發(fā)問。 “除了腦電波波動較大之外,一切如常?!?/br> 李承威點了點頭,輕輕地閉上眼沉下一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整整一個月了?!鳖D了頓,他提高了聲音,“對了,剛才你說腦電波波動較大?” “是,根據(jù)腦部監(jiān)測數(shù)據(jù)分析,病人今天似乎一直在做噩夢,精神狀態(tài)不大穩(wěn)定?!?/br> “做噩夢……”李承威低聲喃喃,神色復雜地望著被籠罩在修復光圈內的人,突然伏低了身子,指尖輕輕滑過嵐懷的睡顏,“寧愿被困在噩夢里也不愿醒來么……” “能監(jiān)測出他做了什么夢么?” “這個……我可以試一試,不過需要病人配合,如果病人的意志力很強,又十分抗拒的話,恐怕很難入侵成功?!?/br> 李承威“嗯”了一聲:“試試吧?!?/br> “是。” 醫(yī)師調整了模式與數(shù)據(jù),將儀器上用來幫助維持嵐懷生命機能運轉的壓力指標推到最高,李承威看著屏幕上那些突然飆高的數(shù)字,雖不明白含義,可也隱約覺得不妥。 “等等,”李承威在醫(yī)師準備按下確認按鈕之前叫停,“這樣做不會有什么危險吧?” “殿下請放心,病人現(xiàn)在生命體征穩(wěn)定,具備一定的抗壓能力,只有大腦處于休眠狀態(tài),而儀器釋放出的交流電波只作用于大腦皮層,所以就算入侵失敗,也不會對本體造成損傷。” 李承威聞言心下稍安,揮了揮手,示意可以開始。 ? 眼前是無邊無垠的海國疆域,蔚藍的海水如同母親的懷抱溫柔地將嵐懷包裹,鼻腔中充斥著海水特有的咸腥氣息,這味道令他倍感安心,全身的毛孔都因此而舒張,貪婪地吸食著水中的養(yǎng)分,酸疼不已的肌rou在海水輕柔的愛撫下逐漸伸展,卸下了一切防備,松快而舒適地仰面躺在軟軟的水草叢里,悠閑地觀賞著頭頂一群接著一群游曳而過的彩色小魚。 一切都是如此寧靜而安詳,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突然,身旁的水草叢逆著水流的方向波動了幾下,嵐懷偏頭去看,只見嵐凜頂著一張稚嫩的小圓臉從草叢里探出身子,rou嘟嘟的臉頰被周圍無處不在的偏光珊瑚映襯得泛出些微微的粉色,玻璃珠似的碧藍色眸子又大又圓,眨眼間忽閃忽閃地,小小的身體白白嫩嫩,關節(jié)都還沒有長開,帶著些嬰兒肥,短短的小胳膊藕段似的軟軟糯糯,十分惹人憐愛。 嵐懷驚訝地望著那只伸向自己的小rou手,耳邊傳來小孩換牙時期特有的含糊不清的童音,糯唧唧地喊著“王兄,抱抱,抱抱?!?/br> 嵐懷下意識地想要去拉他,目光落在自己伸出的手臂上時卻愣住了——那只手臂只比嵐凜長出一點,也是rourou的,看不出明顯的肌rou線條。 嵐懷趕忙支起身子低頭去看,果然,自己的身體也同樣縮了水,青藍色的魚尾還沒有長成,圓鼓鼓胖墩墩的,又短又丑,尾端只分開一個小小的叉,連水流都無法使它飄逸。 這是……幾歲的時候?六歲……還是七歲…… 嵐懷來不及細想,因為嵐凜已經(jīng)一頭撲進了他的懷里,嵐懷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小小的身軀,用同樣小小的手掌一下一下愛憐地撫摸著嵐凜水藍色的短發(fā)。 嵐凜將小臉埋在嵐懷胸口撒嬌似的輕蹭著,邊蹭邊撅起腮幫子氣鼓鼓地道:“哼,王兄跑到哪里去了,小凜到處都找不到王兄?!?/br> “…………” 嵐懷有些懵了,他連自己是怎么變回小時候的都不知道,記憶也僅僅只有剛才的那一小段,嵐懷張了張口剛想問詢,卻聽嵐凜又道:“王兄是不是不喜歡小凜了,都不來找小凜玩?!?/br> “我……”嵐懷更懵了。自出生開始,海國一直處于戰(zhàn)亂之中,長久以來他眼睜睜地看著父王母后與臣民們經(jīng)歷著帝國的欺壓與掠奪,一城又一城的海國領土被攻占淪陷,大量的族人被俘虜,失去了自由,淪為帝國權貴們的玩物,原本繁榮昌盛的海國因戰(zhàn)亂而日漸蕭條,山河破碎的屈辱如尖刀般插在嵐懷心口,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作為海國王子所肩負的使命,是以他從五歲起就開始鉆研如何行軍打仗、學習如何治國安邦,這兩年確實極少再主動去找嵐凜嘻鬧,想來是因為這個才讓他誤會自己不喜歡他了。 “我……沒有,王兄怎么會不喜歡小凜呢,小凜是王兄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 嵐懷話音未落,嵐凜突然不動了,緊接著,他緩緩地從嵐懷的懷里抬起腦袋,原本天真可愛的面龐突然變得猙獰扭曲,猩紅的鮮血從口鼻中噴涌而出,在水中爆裂出一大蓬血霧,嵐懷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地驚聲尖叫,手上一使力直接將人推了出去。 嵐凜小小的身軀跌落在不遠處的水草叢里,然而他就好像沒有痛覺一般,直直地伸出雙臂又朝嵐懷爬了過來,邊爬邊咧開嘴角詭異的笑著,口中仍有鮮血不斷涌出,嵐懷被嚇得連連后退,嵐凜的動作也絲毫不慢,不過片刻便追趕上來,他用rou乎乎的小手扯住嵐懷尾巴末端,嵐懷拼命掙扎,可那雙手力氣出奇的大,鐵鉤似的將他的尾巴牢牢釘在海底,那根本不像是一個小孩子能夠擁有的力量,嵐懷驚駭至極,又掙脫不得,只能無助地搖著頭,口中喃喃著“別過來”。 嵐凜無視嵐懷的恐懼,攥緊手中的魚尾向上攀爬,終于又爬回了嵐懷身上,他睜著赤紅的雙眼居高臨下地俯視嵐懷,滿口的鮮血就這樣全部噴在了嵐懷的臉上。 透過被血霧模糊的視線,嵐懷看見嵐凜失去血色的雙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些什么,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絲聲音也聽不見。 嵐凜口中不斷重復著同樣的話,小小的身軀沉得不可思議,像塊石頭似的牢牢壓制著嵐懷。嵐懷被嚇傻了,竟連掙扎都忘記了,只睜著充滿驚懼的雙眼呆呆地凝視著上方惡鬼般扭曲的可怖面龐。 血霧逐漸散去,嵐懷終于能從口形中辨別出嵐凜的話語,他說:“王兄,海國覆滅了,這都怪你,都怪你……” 海國……覆滅…… 嵐懷如遭冰封,渾身的血液霎時褪了個干凈,他不敢置信地望著上方仍在不斷重復著同樣話語的弟弟,因驚駭而張開的雙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怪我……都怪我…… 為什么……怪我……? 嵐懷腦中一片空白,他努力地想從那片空白中搜尋出答案,卻竟然什么也想不起來,唯有直覺告訴他,嵐凜說得字字屬實。 空前的絕望如有實質般將他籠罩,眼前的畫面突然模糊起來,意識不受控制地被抽離,嵐懷像是被蠱惑了一樣開始跟隨著嵐凜的唇形低聲喃語。 海國……覆滅……怪我……都怪我…… 都……怪我……都怪我…… ……………… 想起來了……是我……都是因為我……因為我的愚蠢……因為我的沖動……因為……我死了…… 不……不能……不能死……絕對……不可以…… 生的執(zhí)念猶如絕境中的一線曙光,穿透冗長且晦暗的黑夜,指引著迷途的魂魄重歸光明。 壓在身上的重量突然輕了起來,希望戰(zhàn)勝了恐懼與脆弱,使牢不可摧的意志力重新在心中扎根,嵐懷咬緊牙關猛地一個翻身從嵐凜身下逃離,在耀目的曙光中牽起嵐凜冰涼的小手,拉著他一同向著海面游去。 通往生門的路是那樣漫長,嵐懷拼命地游著,碧藍如海的眸子明亮而堅定,他一邊甩動著小小的魚尾,一邊將嵐凜的手攥得更加緊密:“小凜,不要怕,王兄在這里?!?/br> “…………” “小凜,再堅持一會,就快到了?!?/br> “…………” “小凜,王兄會永遠保護你的?!?/br> “…………” 一路都沒有聽見回應,嵐懷忍不住回過頭去看,只一眼,嵐懷便覺得全身的汗毛都炸開了。 那是一張會令他毛骨悚然的臉,薄削的唇角帶著他再熟悉不過的惡劣笑容,灼人的鷹目里透出狩獵時的殘忍與森寒,像個陰魂不散的幽靈般糾纏上來。 “啊啊啊啊——滾開——滾開?。。?!” 嵐懷瘋了一樣地掙扎,拼命甩動著魚尾想要逃離,然而,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嵐懷只感覺到自己的身軀被兩條鐵箍般的手臂牢牢禁錮住,整個人不受控制地下墜,被曙光照徹的海平面在視線中越來越遙遠…… 身體沉入海底的剎那,黝黑的地面倏然裂開一張血盆大口,伴隨著李承威陰冷而囂張的狂笑聲,徹底將嵐懷吞噬。 ? “怎么回事?!停下,快停下?。 ?/br> 昭示著病人的精神狀態(tài)正處于崩潰邊緣的警報聲震耳欲聾,整個艙體外圍都籠罩著不詳?shù)募t光,cao控臺前一片混亂,醫(yī)師面色蒼白如紙,冷汗流了滿頭,握在控制器上的手因緊張而不停地顫抖著。 李承威從cao控室里沖了出來,一邊大聲喊停,一邊驚慌失措地撲向那臺正拿捏著嵐懷生死的冰冷機器。 治療艙已然進入全封閉狀態(tài),堅不可摧的超強型合成纖維玻璃罩將仍舊安靜沉睡著的嵐懷困于其中,李承威試著去按艙體上的緊急按鈕,卻發(fā)現(xiàn)那開關也已經(jīng)失靈。 尖銳的警報聲刺得人耳膜生疼,一聲聲都猶如鋒利的刀刃在李承威心頭劃開深深的傷口,情急之下,李承威攥緊拳頭,拼盡全力砸了下去…… 實際上,他比誰都明白這行為不過是以卵擊石,愚蠢至極,卻仍堅定地用血rou凝成的拳頭一拳又一拳狠狠砸向牢固的艙門,企圖用蠻力破開阻隔。 只是,那臺凝結了帝國最高醫(yī)療科技水準的儀器又豈是人力能夠輕易損毀的? 不消片刻,李承威的雙手已被砸得血rou模糊,而艙門依然完好無損。 李承威低低地罵了一聲,回過頭去沖著cao控室的方向怒吼道:“別弄了!快去給我叫人來!先把這該死的東西給我砸開!快去?。?!” 就在此時,原本失控的儀器突然就停了下來,當警報解除的那一瞬間,室內重回靜謐,唯一能聽見的只有李承威粗重的喘息聲。 染血的玻璃艙門緩緩開啟,李承威驚魂未定,癱坐在地上足足呆了好幾秒,直到提示艙門已完全打開的“滴”聲響起時,這才回過魂似的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撲上前去查看。 嵐懷仍靜靜地躺在里面,生著濃厚羽睫的雙目緊緊地閉合著,面容平靜未改分毫,似乎從頭至尾都沒有受到一星半點的影響。 李承威緊張到忘了呼吸,半晌才顫顫巍巍地伸出鮮血淋漓的雙手,小心翼翼地去探查嵐懷的脈搏和鼻息,他反復確認了多次,直到確定對方的生命體征一切如常后,心頭竟涌出一種死里逃生般的喜悅。 “嵐懷……嵐懷……對不起……對不起……”李承威雙唇翕動著,語無倫次地道著歉,強忍著十指連心的劇痛,穩(wěn)穩(wěn)地將人從艙體里抱出來,擁進懷里,“還好你沒事……還好還好……” “……呃……” 懷中突然傳出一聲低啞的呻吟,帶著大病初愈后的虛浮,李承威呼吸一滯,趕忙低頭去看,只見嵐懷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睛,碧藍如海的眸子和記憶中一般澄澈明凈,帶著些半夢半醒間的惺忪懵懂,看著比往日柔和了許多。 嵐懷緩緩轉動眼球,先是漫無目的地環(huán)顧一圈之后,這才抬眸將目光落在李承威的臉上,輕輕地眨了兩下。 四目相對間,半點火星也無。 李承威心頭一跳,直覺不祥,果然,就在下一秒,他的直覺便被無情地證實了。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