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李文嘉開始不間斷地失眠,感覺自己是中了邪一樣,沒過多久,眼睛下面就有了隱隱的黑眼圈。 “文嘉,你搞什么???”母親偶爾比他早起做早餐,看到李文嘉頂著鳥窩頭火急火燎的就忍不住抱怨。 “媽,你不早叫我!” “我怎么知道你們學校上課這么早。” 李文嘉不再廢話,拿了片吐司就要出發(fā),母親在后面喊:“頭發(fā)好難看!文嘉!你怎么變丑了!” 李文嘉剛奮力套了一只鞋子,“真的很丑嗎?” “嗯!哎——” 李文嘉飛快吃光面包,金雞獨立蹦進衛(wèi)生間。 母親站在門口看著他拿了梳子狂梳,笑笑地說:“文嘉長大了?!?/br> “什么啊?!?/br> “是不是有了喜歡的女孩子?” “媽,我早戀你很開心?。俊?/br> “這才是青春?!蹦赣H捧了臉,“我兒子真好看,也要找個漂亮的女朋友喔!” “一定找個比你還好看的!”李文嘉穿戴整齊,套上另一只鞋子飛奔出門。 上午的時候只是覺得自己餓得厲害,于是中午就多吃了一些,不想下午第一節(jié)課還沒有結束,胃部就不適起來。 疼得倒也不算厲害,只是挺不直背,稍一挺直胃就跟被拉扯一樣疼,只能趴著桌子。 “李文嘉!好好上課!”老師在講臺上不滿地提醒。 李文嘉只好說道:“老師,我不舒服,想去醫(yī)務室。” 美夏扭過頭來看他,熱情地舉手說道:“老師,我陪他去?!?/br> “你扶不動他,還是我來吧。”梁以庭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br> 最后是梁以庭和美夏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和他結伴去了醫(yī)務室。 李文嘉有了兩名這樣親近的好朋友,內心十分感動。 美夏潑冷水:“我最討厭數(shù)學課了,出來浪費點時間?!?/br> “哼?!?/br> 梁以庭松松地攙扶了他,問道:“你有胃病?” “沒有……”李文嘉又轉向美夏,“你看看人家,這才是好朋友!” “哇,你這喜新厭舊的!” “你才是,有了小剛就把我忘了。” 美夏用力地一收手臂,把李文嘉勾緊了粗魯?shù)爻哆^來:“你看,我都沒嫌你重?!?/br> 梁以庭順勢松開了手,與他二人岔開了點距離,看著李文嘉與美夏之間堪稱活潑的交流,倒是有一些意外。 校醫(yī)簡單地詢問了一下他的狀況,老生常談地說道:“要按時吃早飯,餓過頭了不要一下子吃太多?!?/br> “嗯。” “我給你開些藥,如果吃了還是胃痛就得上醫(yī)院檢查?!?/br> “嗯?!?/br> 美夏說:“你不是吃飯一直很有規(guī)律嗎?怎么會養(yǎng)成不吃早餐的習慣。” 李文嘉不大自在地說:“最近老是起不來?!?/br> “你不會路上買的時間都沒有吧?” 幾人離開,美夏絮絮叨叨的:“喂,我早上給你帶早飯啊,我知道你最愛吃剛出爐的燒餅了,哎呀,你怎么會愛吃燒餅呢。” 李文嘉走得有氣無力,神色卻是常態(tài):“小剛會吃醋吧?” “我也會幫他買啦,順便幫你帶嘛?!?/br> 美夏果真是幫他帶了早餐,不過帶了兩三天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李文嘉本就不想麻煩她,努力讓自己晚上睡覺之前不想東想西,拿了本當睡前讀物,每天翻幾頁。 剛開始兩天還比較有用,慢吞吞看了三四天,發(fā)現(xiàn)這書還挺好看,并沒有傳說中那么枯燥。 第五天的時候他把書看完,躺在床上又開始想東想西。 次日母親并沒有起床做早餐,冰箱里土司面包還剩一片,拿著在趕去學校的路上吃了。 一節(jié)課結束之后,李文嘉又覺得餓,水喝多了不僅不抵飽,胃里更是酸的厲害,便偷偷拿了片胃藥吃。 下課的時候他趕著課堂作業(yè),一道陰影從身邊掠過,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李文嘉嗅到了食物的味道,是梁以庭將一只煎餅放到他面前,“不是燒餅,不知道你愛不愛吃?!?/br> “你——” “是叫人幫你買的?!?/br> “謝謝?!?/br> “我上課的時候看到你不停喝水,又沒吃早飯吧?而且你這人很奇怪啊……”梁以庭皺了皺眉:“餓了不去買東西吃,吃什么藥?” 對方雖然沒有嘲笑的意思,但是這番話說出來,李文嘉聽了還是非常不好意思,臉都要紅了,“沒有……我今天只是,只是特例,要趕著寫作業(yè),怕來不及?!?/br> 梁以庭手一伸,從隔壁課代表的桌上抄來一把本子,一本一本地翻。 “你干什么?” “丁曉云,王志峰,孫露……孫露,抄她的吧,班長,應該沒什么問題?!?/br> “我不抄。” “死腦筋?!?/br> “……” 梁以庭催促他快點吃東西,真的吃快了,卻又皺眉。 李文嘉一會兒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挺招他待見,一會兒又覺得梁以庭是個很嫌棄的模樣,他吃得五味陳雜,掂量著有一句沒一句地接茬。 梁以庭皺著眉說道:“你怕什么,遲到又怎么樣,胃真的出了問題有你罪受。” 李文嘉看著他不說話了,因為真的摸不透他這么說的時候,是嫌棄還是待見。 后來他想,他應該是待見他的。 因為之后梁以庭一直幫他帶早飯,有時候是面包牛奶,有時候燒餅生煎,甚至有時候是連湯帶水的面條。 多數(shù)時候,他會給他帶燒餅。 李文嘉一直盡力地讓自己不要失眠,要早起,即便是失眠了也要早起,這樣就不會來不及吃早飯而胃痛了。 但是吃飽了肚子,看到對方又給他帶了早餐之后,李文嘉卻無法開口拒絕。 燒餅面包之類的不容易壞,他撐不下去也不會扔掉,偷偷地藏進了書包里,再后來他就會刻意地不吃早飯來上課了。 梁以庭一直是個體面人物,談論他的話題都跟偶像劇男主似的,沒有一樣沾著地氣,但是有多事的像是突然抓住了他見不得人的把柄,得意洋洋地給他起了個綽號,叫燒餅。因為梁以庭天天會去某店里買燒餅。 這個綽號很快被全校同學得知,不知為何,在他們口中,燒餅仿佛是一種很搞笑的食物,一說到燒餅,他們就會笑,而燒餅一旦成為了梁以庭的綽號,就似乎變得更加與眾不同,值得探討嘲笑了。 看著別人在背后討論他的綽號,李文嘉感到非常抱歉和尷尬。 梁以庭在他面前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他還是會每天繼續(xù)給他帶早餐。 然后他找了一個時間,叫上兩名小弟,把第一個喊他燒餅的狠狠收拾了一頓。之后那人連著一個禮拜沒敢來學校,一個禮拜過后,就再也沒人喊他燒餅了。 之后李文嘉又如常地收到這樣的早餐,兩個燒餅和一瓶牛奶。 和往常一樣,燒餅裝在一個紙袋子里,飄著能勾起人食欲的香氣,牛奶沐在陽光下,流暢的瓶身凝結了一層細密水珠。 李文嘉回頭看了眼梁以庭,他低著頭在做自己的事。 他握起紙袋子里那兩個餅,餅買的時候應該是新鮮出爐,熱呼呼的,幾乎還有些燙手。隨后手心不由緊了緊,他忽的哆嗦了一下,那熱度像是灼到了心。 李文嘉將吃剩下的一只餅塞進了書包里,放學之后留下來做了值日。 一如既往的要等待人來檢查衛(wèi)生。 “文嘉,我遠房親戚來了,要早點回家。”一起的胖子掃完地,丟掉掃把朝他擠眉弄眼雙手合十。 李文嘉看他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說道:“我來等好了,我沒什么事?!?/br> “謝謝?!?/br> 胖子走后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離開,夕陽也快落山。 教室里干干凈凈的,只剩下李文嘉一個人。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想要拿出作業(yè)做一會兒,而手剛碰到書包拉鏈,卻又恍恍然地頓住了。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到梁以庭的位子旁,手指正順著夕陽攀爬的痕跡,一寸一寸地撫過去。 安靜的氛圍中,他聽到自己有力的心跳聲,牽扯著脖頸的血管一陣陣激蕩,連帶著面孔也微微發(fā)熱。 抽出椅子,他在他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從沒有坐到這么靠后過,有點不習慣,看黑板也會有些模糊。 李文嘉往前這么望了一會兒,便收回目光低下頭,手臂搭著課桌,把臉埋了進去。 “砰”的一聲,門被踹開,突如其來的聲音在這安靜氛圍中格外突兀刺耳。 李文嘉猛地抬起頭,在一片繚亂的光線中看到了殺氣騰騰的陸清予。 沒有一句廢話,在李文嘉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陸清予已經(jīng)像頭豹子朝他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張牙舞爪地揪住了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聲:“死賤人?!?/br> “……”李文嘉無聲地張了下嘴,從驚訝到驚慌到羞愧,最后這三個字沉甸甸的,讓他又感到了難堪。 陸清予氣血沖頭,又來了勁,除了打架,就再也無暇顧及其他,伸出腿朝他猛地一踹,李文嘉腿骨狠狠痛了一下,整個人要跌坐下去,卻又被他提著衣服,劈頭蓋臉地抽了幾巴掌。 李文嘉幾乎瞬間就感覺臉腫了起來,口腔里也有了血腥味,伸手擋著,他聽見陸清予惡狠狠地,一邊抽他一邊問:“知不知錯?知不知錯?” 李文嘉沒有吭聲,說不好話,也不知道說什么。 這么挨了幾下子,他找準了一個時機,用力推開他朝著外面跑。 陸清予顯然是沒料到他會突然反抗,愣了一下。 而李文嘉邁開步子剛跑了兩步,忽的想起自己桌子上的書包,略略分了神想要伸手去拿。 陸清予簡直是震怒,速度比先前更是快了好幾倍,沖上去抓起他的書包搶過來,往地上用力一摔,李文嘉被牽絆著一起摔了下去。 書包里的東西零零碎碎撒了一地。 李文嘉跌在地上,一時摔得身體發(fā)麻,緩不過勁。 “賤人!”陸清予走到他跟前,一腳踩住了什么東西。 李文嘉定了定神,看清了他腳底下的正是那只早已涼透的燒餅。 他的鞋子踩在上面,用力而緩慢地碾,像是忍無可忍,他極盡刻薄地罵道:“果真是什么人生什么種!你那下賤的媽職業(yè)搶別人的男人,你也搶別人的男人。” “……別太過分?!崩钗募温曇舭l(fā)啞。 “過分?你是說我罵你媽下賤,還是說這個?”他收回腿,腳下的燒餅已經(jīng)碎成了渣,而后朝著他的臉,將那碎渣一腳踢過去:“吃啊,你不是喜歡嗎?張嘴啊,躲什么?” 李文嘉用力擦去臉上碎渣,猛的站起來,順手掄過一張椅子就朝他砸了過去。 陸清予霎時瞪大了眼睛,所幸反應還算快,半躲半擋的才沒被他砸出大問題,只是一只手疼得發(fā)暈。 “我和梁以庭,什么都沒有!你這個瘋子!”李文嘉的聲音又粗又響,幾乎無法和他的模樣聯(lián)系起來。 胸口起伏著大喘氣,他掄出椅子之后也覺出后怕,然而怒火像是和這椅子一樣被掄了出去,無法克制,喘了好一陣,門口又來了人。 “你們這是……陸清予,你住手!”來人話音剛落,便忽的沖了過來。 陸清予紅了眼,提起了一只椅子,是要以牙還牙,砸回去! 柏舟在他出手的一霎那制住了他,一時之間一切都靜止了似的。 “我不會喜歡他的。”李文嘉說。 柏舟和陸清予一起看向他。 壓抑著難堪和憤怒,他蹲下身收拾自己的書,“我不會去搶別人的東西,永遠不。” 靜得像有了回聲,他不像是要說給誰聽,他像是自己在對自己發(fā)誓。 陸清予啐了一口,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柏舟目送他離開,轉過臉問他:“你要不要緊?” 李文嘉將疊好的書本在地上齊了齊,重新裝回書包,抬起頭對著他:“我沒事,謝謝你?!?/br> 柏舟看他,看他長了一副那么少見的好模樣,卻是這種老實的性子,泯然眾人的氣質。 他忽的發(fā)現(xiàn)自己是第一次這樣和他單獨相處,并且有話題可講,想要活泛起來似乎一點都不難。 他從自己的書包里掏出幾只創(chuàng)可貼,隨后蹲下身和他平視了,“陸清予那種人說的話呢,你就當放屁好了,因為一模一樣的內容他罵過不知多少人?!?/br> 撕開一只創(chuàng)可貼,他露出那標志性的笑容,雙頰顯出類似酒窩的凹陷,偏長形的模樣,沒有酒窩可愛,卻顯得清癯明慧,笑容也似清晨日光,有一種逐漸穿透的感染力。 “我?guī)湍阗N,還是你自己來?”他問。 李文嘉接過他的創(chuàng)可貼,“話可以無視,拳頭可沒辦法。” 他并未覺出柏舟的笑容有安撫的功效,因為只有局外人才會在此時此刻用微笑來安慰。如果換成美夏,大概會幫他一起罵陸清予,眼睛紅紅的看他的傷,而不是笑的。 那是屬于外人的客套,所以李文嘉也只是將他當做外人看待。 李文嘉的臉上貼了兩張創(chuàng)可貼,去門后拿了掃帚,要將被弄亂的地方重新打掃。 柏舟道:“我?guī)湍??!?/br> 兩人一起掃了掃地,排了排桌椅,柏舟過了片刻,又開口:“你之前那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陸清予?” “嗯?” “你說你不會喜歡梁以庭?!?/br> “……重要嗎?” 柏舟撐著掃帚柄,端詳他的神色,忽的又抿唇露出一道很淺的笑紋:“不重要?!?/br> 李文嘉挪動著課桌,要與前排對齊。 柏舟又道:“這點年紀的小男生,能懂什么真感情?!?/br> 李文嘉說:“你說的對?!?/br> ………… 梁以庭拎起球桿,一桿出去,中間聚攏的臺球四散開來,纖長白皙的手指映襯著臺球桌上一片流光溢彩。 柏舟在他旁邊,半坐半靠著另一張臺球桌,手里執(zhí)著一根球桿把玩,酒吧里放著輕緩音樂,不甚明亮的光線從頭頂投下,照得人影錯落,有種蒙了紗似的漂亮。 當然,梁以庭是不用蒙紗也漂亮的,他的那種漂亮像怒放的紅玫瑰,華麗刺目,多情得不加掩飾。 這也顯得他和李文嘉那么不般配,因為在一起似乎更多的是要互補,一對戀人,是無需雙方都漂亮到這種程度的。 這一想法在柏舟心中出現(xiàn)得沒頭沒尾,又飄然而過。 “怎么,不打算教訓教訓那個陸清予?你不是追著李文嘉么,就這么看著他因為你挨一頓打?” 梁以庭的衣擺松垮垮地舞動,他不知何時坐上了那球桌邊沿,球桿豎在桌上,手指輕巧地握著那一截黑檀木,“不打算?!?/br> “你是真的沒感覺?” 梁以庭笑了一下,顧自說道:“那樣就不好玩了。就這樣,一起看看他們兩個接下來會怎么樣,你猜李文嘉是會直接來找我呢,還是和那個姓陸的爭——” 柏舟反應過來,他忽的笑出了聲。 “笑什么?”梁以庭不悅。 “你……哈哈,原來你是在期待,期待李文嘉為了你會做出什么事情,梁以庭……”柏舟漸漸止住笑,扶了扶球桿,嘴角依舊忍不住上揚,認真道:“你恐怕……要失望?!?/br> “……” “因為他后來還說,他不會喜歡你了?!?/br> 柏舟不和他賣關子,本是覺得沒必要講那么仔細,可既然已經(jīng)說到這里,就自然都說了出來:“當然,他也可能是口是心非?!?/br> 梁以庭聽過他那一番話,像是突然有了心事。他不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若有所思地打完了一局,便收了桿。 坐下喝了點東西,酒吧這種地方,本就是尋歡作樂的,自然會有人來搭訕。 而梁以庭是從來不會接受那種邀約的。 沒有經(jīng)歷過真正魚水之歡的少年人,對于那種事情的渴望,并沒有強烈到需要在酒吧隨便找個陌生人就做的地步。 他們在學校是一團能攪渾清水的泥,而在這種地方,又顯得干凈了點。 柏舟最開始以為梁以庭是個天生的性冷淡,對于那種事情沒有沖動,也不感到好奇。后來他知道,他大概只是開竅得晚。而此時此刻,梁以庭始終能夠壓抑住那種好奇,沒有隨便去找個男人或者女人試一試,卻是和李文嘉在那永無止盡地磨時間,這讓柏舟幾乎要懷疑他是真的想要和他談戀愛。 離開的時候時間還早,柏舟一如既往的沒有喝酒,要開車送他回家。 梁以庭喝的也不多,坐在副駕駛上,他神色如常地望著前方。 車子開到半路等紅燈,梁以庭的手摸到了他胯下。 “干什么?”即便不是第一次這樣,大馬路上柏舟還是忍不住蹙起眉尖。 梁以庭隔著褲子摸他那里,淡淡道:“隨便摸一摸?!?/br> “你自己沒有?” “摸自己的有什么意思?!彪S后又笑了一聲:“你還真是一摸就硬?!?/br> 柏舟猛踩一記油門,警告道:“別找死?!?/br> 車子從駛入小區(qū)之后,梁以庭便又重新握住了他的分身,緩慢地玩弄。 車子在公寓門口停了好一陣,直到柏舟他手里繳械了。 “sao貨?!彼麥\淡地笑,這一聲說得自然而然,毫不拖泥帶水,而后將那沾了污濁的手往他襯衣上一拍,慢慢地抹了干凈,皺了皺鼻子,“滿車都是你的味道?!?/br> 柏舟望著自己臟掉的襯衣無話可講,跟著他進屋清理了一番。 末了坐在沙發(fā)上,梁以庭含笑望著他,驟然伸手將他推倒,壓到他的身上,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小sao貨,我想干一干你?!?/br> 柏舟忽覺他像是只動物,之前的推測都不準確??赡懿徽夷吧烁芍皇前l(fā)情還沒發(fā)到點上,真的發(fā)了情,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在他還沒有進一步動作之前,柏舟一把將他掀開,手指下意識地摁住了他的脖子,他的動作很快,即便心里有想法,整個過程也不超過一秒,是練過的手法。 “要干,也是我干你?!彼氖种甘樟嘶貋恚簧眢w緊壓著他。 梁以庭的面孔正對著沙發(fā)旁的落地燈,瞳孔縮得針尖一樣細小,烏黑的瞳眸綴著眼角那粒淚痣,浮出了一層清冷妖嬈的光:“你敢。” 靜靜地,柏舟看著他,隨后捧住了他的臉孔,發(fā)狠一樣地親了下去。 那親吻是意味不明的,短暫且蠻橫,更像是一種攻擊。 梁以庭的唇上被迫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牙印,他痛得皺眉:“反了你,還不快滾下去?!?/br> 真上了他,他是不敢的。 永遠只有梁家壓著柏家,從爺爺?shù)母赣H那代開始,從梁家給了柏家的那一碗飯開始。 忠義堂從民國初混跡至今,財力與勢力都已不容小覷,柏家在外也算是有頭有臉,名義上是梁家的世交,然而在內,依舊是梁家養(yǎng)的奴才,世代如此,是種習慣。他的“不敢”,是從小耳濡目染的。 而此時此刻,看著梁以庭這即便不悅,也依舊懶散墮落的模樣,他忽的想,就算真的上了他也沒什么——他只是“不悅”,而不是在發(fā)怒。對于那種事,他仿佛是真的滿不在乎,缺少了一點神經(jīng)。 柏舟已經(jīng)想到這里,然而回過神來,卻又發(fā)現(xiàn)自己對上了他這件事實際上興趣索然。 坐在沙發(fā)上整了整衣襟,他神態(tài)自若地站起身:“時間不早了,好好休息,明天見?!?/br> 走了兩步,又頓住,扭過頭,嘴角微微翹起:“對了,李文嘉這個人嘛,你看開點,天涯何處無芳草,是不是?” 李文嘉真的沒有再理過他,梁以庭起初還不信。 李文嘉是個什么樣的人,畏首畏尾,上不了臺面,幾乎有點膽小懦弱的意思,可他真的敢這樣不理他。 “梁以庭,不要再給我買這些了?!鼻宄?,他把他買給他的早餐悉數(shù)還給了他,“以后都不要再買,我可以自己解決。” 這樣平淡的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的語氣,透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梁以庭抬眸看他,而后笑了笑,“還我干什么,我也已經(jīng)吃過了,你隨便扔了吧。” 李文嘉沒有扔,也沒有再說什么,回了自己座位。 梁以庭把還冒著熱氣的食物丟進教室后的垃圾筒,里面有牛奶瓶子,扔進去是一聲刺耳的玻璃碎裂聲。 李文嘉沒有回頭。 梁以庭又給他帶了幾天,這幾天里又親自把買來的早餐扔進垃圾桶,看李文嘉是真的軟硬不吃了。 李文嘉見不得梁以庭,也見不得浪費食物。 第四天,他當著梁以庭的面,親手把那豐富的吃食丟進垃圾桶。 第五天開始,他終于沒有再給他帶早餐。 放學和你一起走。 一張紙條在上課的時候遞到李文嘉面前。下意識地回頭看,梁以庭扶著書本也在看他,沒有笑,也沒有怒,搖搖墜墜地轉著一支筆。 李文嘉捏緊那張紙條,直將那紙條捏成了個球。 一放學,他就收拾書包飛也似的出了教室。校門外的公交站臺正好開來一輛往家方向的車,他也不顧還要轉車,感覺到梁以庭要追過來,立馬就上去了。 是已經(jīng)有些冷的天氣,可李文嘉還是出了汗,明明沒有奔跑也沒怎么劇烈運動。 公交車行駛四五站之后才平息下來,下了車,一陣風吹過來,便能明顯感覺到衣服底下被汗沁濕的皮膚透出了涼意。 四周有些陌生,他不太坐這趟車,朝著站牌走過去,試試探探地查看著具體應該再轉哪一路車。 他看得認真,所以梁以庭從站牌后面出現(xiàn),著實是嚇著了他。 對方在薄毛衣的外面套了件風衣,只是比在學校時多了件風衣,氣質就截然不同了,是個身長玉立,端方挺拔的模樣。 而大概是心情差,他表情沉沉的微擰了眉頭。 李文嘉直直望著他,已經(jīng)不由后退了兩步,又被他伸出的手推搡了一下,按住了肩。 “膽小鬼,你跑什么?!?/br> 梁以庭那只手那么白,映襯著黑風衣的袖口,像一捧雪,然而力量卻不容忽視,李文嘉的肩胛骨被他按得發(fā)酸,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是陸清予?是因為他才要躲著我?” “……” “要我說什么你才信……”手漸漸松了,卻將另一只手也搭上他的肩,梁以庭離他很近,像在無可奈何地嘆息,耳語一般地道:“我和他什么都不是,我統(tǒng)共也沒見過他幾面。” 李文嘉聽著他的聲音,單只是一腔的掙扎和喘不過氣來的窒息,并沒有意識到這番話從梁以庭口中說出來,究竟是哪里不一樣了。 梁以庭凝視他,像凝視一朵初綻的花。 那種微妙的窒息感讓李文嘉發(fā)熱,抬起臉的時候,似乎連眼睛都和面孔一樣泛出了紅。不過始終是不至于到喪失理智的地步,平靜了一下他說:“梁以庭,算了吧?!?/br> “……” “不可能的,不現(xiàn)實。”他又后退了一些,讓他的手從自己雙肩落下,很坦然地笑了一下,是友好溫和的微笑,沒有其他意味。 他是真的喜歡梁以庭。時間停在這一刻,他的喜歡,就還是可以克制的,真心能把他當做朋友的喜歡。 好在梁以庭從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作風,仿佛沒有任何事能左右得了他。 李文嘉望著他走遠的背影,也終于登上了回自己家的車。 雙手插進口袋里,梁以庭走了一段路,心神才漸漸穩(wěn)下來。 他停下了步子,仰頭望了眼被晚霞染紅的天,像是剛剛才走出了一陣奇詭的迷障,腦子終于清醒。 李文嘉,你甩我。 事實就是如此,而他竟此刻才后知后覺地感到某種怒意,以及……不甘。 你真以為自己是什么? 只是想要玩弄的對象而已。 這是段剛冒頭就被扼殺的情分,斷的時機很好,李文嘉想。因為和梁以庭在一起確實不現(xiàn)實,而此時此刻還沒有陷太深,不會太難過,也不會鬧太僵,模棱兩可的,還能留著普通同學之間的普通交情。 得知梁以庭要生日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他們的關系確實如他所想,沒有僵到那種避而不見的地步,所以在對方邀請了他之后,他也不好意思不給面子立刻就拒絕。 之后柏舟又來邀請了他一次,也得知班級里有其他同學參加,李文嘉猶猶豫豫就答應下來。 其實不應該去的,他心底這樣認為。因為時間還太短,怕會動搖。 可另一個聲音又說,這是最后一次,以后一定不這樣。 到了周六,他特地去了商場,要給他挑件生日禮物。 挑禮物是最頭疼的事情,然而這次他倒也沒有費多少時間,只是費了不少錢。逛到時裝區(qū)時,幾乎是立刻就確定了要送他衣服。覺得那樣的人,是無論穿什么都不會難看的。 想起上一次他穿了風衣的樣子,令人印象深刻。李文嘉覺得他很適合穿那種顯成熟的服裝,西裝呢大衣之類的,倒不是說穿其他的不好看,只是穿了那種衣服的話,會顯得人沉穩(wěn)踏實些,沒那么奢艷浮夸。 況且天也涼起來了,穿著正合適。 大冬天的厚呢子大衣買不起,李文嘉花掉攢了小半年的零花錢,選了一件秋天穿的煙灰色薄呢子,那種英倫的款式,料子垂順服帖,是很適合這個年紀的人穿的,有些正式,又不會顯得老氣。 周末傍晚,帶著禮物盒子按照抄寫的地址登門造訪,梁以庭家中已是一片熱鬧景象。 他在人群里一向是低調的,可進門的時候,歡呼玩鬧的聲響還是低了好幾度,不少人想要掩飾什么卻又無法掩飾地看他,看過一眼又很快移開目光,搖滾樂的音量被調高,把所有的怪異都蓋了過去。 梁以庭朝他走過來,朝他微笑道:“你真的來了?!?/br> “嗯?!?/br>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br> “我答應了怎么會不來?!崩钗募温冻鲂δ印?/br> 梁以庭看著他,沒有很快接話,兩人都這樣溫柔地微笑,像一種隱秘而含蓄的眉目傳情。 “給你的禮物?!崩钗募伟押凶舆f過去。 梁以庭收下了,沒有拆開,問:“去一起唱會兒歌跳會兒舞?” 李文嘉低下頭,“我都不會,你知道的?!?/br> 梁以庭笑了笑:“那么你沙發(fā)上坐一會兒,很快就能吃飯了,我去給你拿點蛋糕飲料?!?/br> 李文嘉點點頭,便在沙發(fā)上坐下來。他在這種環(huán)境下有些木訥,因為人不熟,也玩不開。 梁以庭把他送的禮物交給了柏舟,用細瓷碟子盛了一塊很大的蛋糕。 盛好之后蛋糕放在一邊,他進廚房開了一支價值不菲的紅酒。 門是半掩的,張媽此時出去張羅星級酒店送來的自助餐了。 柏舟走進來,從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瓶子遞給他,隨后看著他將瓶中的透明晶體一點點地撒入漾著艷麗色澤的高腳杯子。 “行了?!卑刂鄣吐暫戎梗芸鞊踝×怂氖滞螅骸拔靼嘌郎n蠅很猛,多了硬一夜要死人的,他看上去就是個雛兒,一點點就夠你玩了?!?/br> “小胖,你也來了?” “哎!文嘉!來吃啊,吃嘛!”胖子招呼他一起過去吃自助。 李文嘉有點新奇,因為并不知道梁以庭和小胖子也有交情,兩人明明是完全沒有交集的類型。 胖子端著盤子一路夾過去:“他請我,我就來咯,順便也很好奇他家啊?!?/br> 李文嘉笑了,低頭挑著個大飽滿的櫻桃:“你真相信他是什么黑幫少主啊。” 胖子哼唧了一聲:“他氣質還是蠻有那種風格的啊……” 取了滿滿一盤子食物,胖子抬起頭來,又一本正緊地發(fā)出疑問:“不過,黑社會繼承人不應該都是一幫大漢簇擁,住很大的房子,然后被一群人喊少爺之類的嗎。梁以庭只一個人住公寓……” “你港片和漫畫看多了吧!”李文嘉叼著櫻桃說話,話說完,也吐出了梗。沒多少工夫,就吃完了一大堆櫻桃。 “在聊什么?”梁以庭朝這里走了過來,手中紅酒遞到他面前。 李文嘉低頭看了眼那杯紅酒,猶豫了一下接過了,微微笑了下:“沒什么。梁以庭,我不會喝酒?!?/br> “……” “不過,這杯我喝,只喝這一杯哦?!闭f著,他把杯子舉起了,依舊是看著他淺淺地笑。 梁以庭微滯了一下,忽的放下手中蛋糕,去拿放在冰桶里的葡萄酒。 他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而后走過去。 李文嘉歪了歪腦袋,等著他走過來,看著兩只高腳杯子輕輕碰撞,發(fā)出一聲悅耳的低鳴。 兩人舉起杯子,皆是一飲而盡。 柏舟嘖了一聲,往盤子里堆著蔬菜沙拉,低頭笑道:“交杯酒么?” ………… …… 在李文嘉有限的年歲里,他一直活得普普通通循規(guī)蹈矩,不參與任何打架斗毆,不進行任何不符合他身份年紀的娛樂活動,他的認知純潔而有限,有限的范圍是正常少年該有的范圍。 不正常的人是他們,從不是他。 他沒有發(fā)現(xiàn)這場生日宴有什么不同。 宴會進行到中場的時候,他頭有些發(fā)暈,身體也不自然地發(fā)熱,大概是喝了那杯紅酒之后,又喝了些五顏六色的果酒的緣故。果酒或許也有些度數(shù),喝的太混,紅酒又來了后勁,有點暈也是正常的。 李文嘉去了趟衛(wèi)生間洗把臉,沒有急著出去,而是坐在馬桶蓋子上緩了緩,順便感嘆一下他家衛(wèi)生間真大真干凈,置物架上放著綠植,長得郁郁蔥蔥,比他家養(yǎng)在陽臺上的還茂盛。 再要站起來的時候,腳下驀地一軟,又坐了回去。李文嘉吐出一口氣,暗叫糟糕,這是真的喝多了。 他坐在那里,沒有其他動作,按捺著腦子里深深淺淺一陣陣的昏眩,身體的熱度像一簇火苗,隨著突兀而碎裂的記憶越燒越旺。 他扶著額頭…… 那是天臺上,第一次那么近距離地看他,眼角那顆淚痣明明那樣細小,卻近乎是明艷到奪目,他的眼睛泛出幽亮的光,然后他的腦子里鋪天蓋地的,都是梁以庭那雙眼睛。 一陣難言的激蕩在血管里竄流,漸漸的被他壓制下去,隨后腦海里的場景又有了變化。 稍微的柔和了一些,夕陽溫暖,耳邊有歡悅低柔的歌聲,他窩在沙發(fā)里,和現(xiàn)在一樣又困又無力,可是并不難受。這場景像是現(xiàn)實中發(fā)生過,又像是他幻想出來的,在昏昏欲睡中,他聞到那人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氣息,眼中是他深酒紅色的襯衣衣擺,隨后有些含糊的,他的唇上一熱,是那人吻了他。 他徹底閉上眼睛,再度激蕩起來。 那片酒紅色的影像在他心里猝然擴散,像熊熊的烈火,燒灼著他年輕而懵懂的心,他感到一種火熱的刺激,像烈酒穿腸而過帶來的那種燒灼感,過去之后便是無窮無盡的酥麻和暢快。 門口傳來敲門聲,幾下之后那人擰開門把走了進來。 他沒有說話,門虛掩著,修長的身影正好擋住了半開著的一條縫隙。 李文嘉揉了揉眼睛,勉力打起精神:“梁以庭啊……” “你怎么樣?” “我沒事,只是……有點喝醉了。”他以為自己只是在這里坐了一會兒,事實上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 梁以庭扶起他:“去臥室休息吧,我等下打個電話給你家人,實在不行就住下?!?/br> 李文嘉四肢發(fā)軟地倚著他,沒有什么異議,低而含糊地在他耳邊說:“麻、麻煩你了……” 臥室開了一盞壁燈,暖色的燈光讓人安逸,不由自主就完全放松了神經(jīng),他擁住那一床軟到極致的被褥,昏昏沉沉地陷入一種沉睡狀態(tài),或許并不是沉睡,他陷在一場又一場的綺麗幻境中,不知道是夢還是自己的想象。 生日宴進行到中后段,梁以庭重入臥室,重重地關上了臥室的門。 李文嘉側身壓著一床被子,睡得面頰guntang發(fā)紅。 梁以庭伸出手指從他臉頰撫摸過去,最后兩指捏住了他的下巴,探身吻了上去。 舌尖描摹了一番他雙唇的形狀,而后長驅直入地探進他口腔。 果真是甜的,甜死了。 他甚至感覺到對方在給予回應,饑渴難耐地吮吸著他,一點點地吞咽著泌出的汁液,間隙發(fā)出了一聲難以言喻的銷魂嘆息。 所有燈光驟然熄滅。 一陣sao亂過后,柏舟清咳了一聲,“抱歉,好像是線路出了什么問題,已經(jīng)打電話找人來檢修,不過……不知道什么時候能修好?!?/br> 雖然結束的方式有些掃興,不過這聚會也進行得差不多了,至少食物豐盛,個個都吃得肚子發(fā)撐。 柏舟一一送走這群小伙伴,坐回沙發(fā),在寂靜無聲的黑暗里吃了小半塊蛋糕,隨后起身,將拉掉的電閘重新推上去。 屋里凌亂不堪,檢查了一番水電煤氣,重新關上燈,用力關上大門走了出去。 他媽的,他在心中罵粗口,老子成了拉皮條的。 臥室的燈亮過一下之后就沒有再開。 梁以庭拉開抽屜取出保險套,餓狼一樣地壓上了他,床猛地一沉,李文嘉不由得蹙起眉。 他沒有中了春藥那種癥狀,然而也沒有掙,單只是像睡著了一樣,偶爾會不適地皺眉,偶爾又發(fā)出一絲兩氣的低吟。 梁以庭就著保險套上的潤滑液進入他的身體,那種被緊緊包裹的快感瞬間從下體蔓延,讓他喪失理智。 李文嘉被他弄疼了,開始不安地扭動,梁以庭便放慢了速度,試圖安撫他。 即便是一場不入流的迷jian,他也在克制,在稍微平定了呼吸之后,他自嘲地一笑,心想自己真是隨了老子,是個天生的多情種。 這么有一會沒一會的抽插了片刻,下面便濕漉漉地開始淌水,梁以庭插得越發(fā)順暢,忍不住往那下面摸了一把,摸了一手濕,他將那濕液抹在李文嘉赤裸光潔的后背,驚詫而滿足地念叨了一聲:“你還真是天賦異稟,男人都能濕成這樣?” 李文嘉沒有應他,逃避般地將臉埋進了枕頭里。 梁以庭下身越發(fā)的硬,他似乎從來都沒有硬成這樣,簡直不能自已,之后便不再說話,按著他一陣猛烈抽送。 柔軟的床鋪在激烈地晃動,他掐著他的腰身,每次都插到最深,李文嘉的身體被他頂?shù)貌怀蓸幼?,好幾次他幾乎覺得李文嘉已經(jīng)清醒了,但又不像。 不過無所謂,醒不醒都一樣。 他既然敢這么干,就沒想過怕。 次日一早,李文嘉在他床上醒過來,梁以庭躺在他身邊,一床被子橫在兩人腰腹。 他頭痛欲裂,羞恥至極,也驚恐至極,只是驚恐比不上羞恥。 他不知道那竟然是真的。 而梁以庭睡得那么坦然,活像干了他是天經(jīng)地義。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一種難言的異樣從后xue傳來,讓他整個人都瞬間僵硬了。他不知道這是真的,他以為這只是幻覺,和之前心頭的那把火一樣,也和夕陽下那個吻一樣,燒灼感,唇的柔軟觸感,都很真實,但不可能是真的。 即便是場春夢,他那樣沉淪也還是矜持的。 可醒來后他發(fā)現(xiàn)這根本不是春夢。 這樣的認知讓他無法接受。 男人和男人,他和梁以庭,用那種地方……做了那種事情。 而在此之前,他還想要和他斷個干凈。 李文嘉踉蹌地跑進衛(wèi)生間,途中還跌了一跤,然后拼命地用涼水沖臉。 他想自己一定是面無人色了,而抬起臉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鏡中人面色酡紅,雙唇是一種鮮潤飽滿到詭異的樣子,仿佛昨夜的酒還沒有醒,依舊沉浸在酥軟的醉意中。 這事給他帶來的沖擊力太大,無關喜歡與否,他純粹的只是被嚇著了。 平素連電視劇中的情欲鏡頭都會刻意躲過,清心寡欲地連自己手yin的經(jīng)歷都沒有。 這不是他們這個年紀的人該做的事情,他想。 如果被別人知道了,那該是多么羞恥的事情啊。 他們甚至都還沒滿十八歲,即使只是接吻,他大概都還會緊張的要命,怎么可以這樣。而且還是同性之間發(fā)生這樣的關系,在極度的羞恥之中還無端地加入了一種驚悚黑暗的元素。 李文嘉鼓起十二分的勇氣才敢再折回房間去拿自己的衣褲,梁以庭已經(jīng)醒了,半擁著一床被子閑散地坐起身,露著雪白的肩頭和胸膛。 明明是同性的身體,他不該有異樣情緒的,可還是忍不住別過臉。 梁以庭的身體非常漂亮,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漂亮,那是一具修長潔凈的年輕酮體,純凈得看不出性的意味,線條利落優(yōu)美,肌膚飽滿而有彈性,單純的只是盈滿了生機和年輕新鮮的氣息,不摻一絲雜質,幾乎是圣潔的,像書中所描述的,沒有性別的安吉兒。 李文嘉滿頭大汗地尋找自己的內褲,表情一會兒呆滯一會兒凝重。 梁以庭先開了口:“你有沒有不舒服?” “……”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臉上帶著微笑,在床上翻了一下,掀開被子很大方地走下來,然而長睫毛閃了一下,沒多久就突兀地覺出了一種奇妙的不自在。把內褲遞給他,他的語調堪稱溫柔:“這條臟了,去洗個澡,我給你拿條干凈的?!?/br> “……”李文嘉的臉紅成蕃茄,“我、我們……” “我們做了,zuoai。”梁以庭很清楚地告訴他,“我們有了最親密的關系,你沒有拒絕,還……很興奮?!?/br> 血液沖頂,李文嘉眼睛都要紅了,他確實,應該,沒有拒絕,還很……興奮。但他不想這樣的,他完全一點也不想這樣。 梁以庭的身體赤裸地在他眼前展現(xiàn),那副軀體潔凈優(yōu)美得讓他心驚,仿佛沒有一絲欲念,沒有一絲污穢的痕跡。 他的面孔稍帶有一些陰柔,李文嘉一會兒將他看成一名圣潔的安吉兒,一會兒又把他看成是被自己玷污了的處女,就是無法形成正確的概念:對方是個十足的男人,他自己才是被干了的那個,到底是誰在玷污誰。 李文嘉在這件事上想不開,回到家中只覺得全然無法面對,仿佛被剝掉的衣裳仍然沒有穿上身,臉皮也沒了。腦子里反復的只有那樣一句話,“怎么能做這種事”,隨后還要補上那個黑暗的元素“還是男的和男的”。 他想要怨恨一下梁以庭,以此找個發(fā)泄口,然而恨的力不從心。 最后走投無路一般的,他只能躲著他。雖然并不知道這樣躲著能解決什么問題。 他的媽近些天早出晚歸,有些顧不得他,他的好朋友美夏,也許久沒有出現(xiàn)了。 李文嘉獨自在家休息了兩天,到第三天時心慌慌地去上學了。 梁以庭故作矜持地等了他兩天,期間望眼欲穿。見他來了,便繼續(xù)矜持地等待著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 李文嘉上著課,不僅沒有搭理他,連回頭看看他都沒有。 梁以庭支著下巴,轉著筆,偶爾去瞄他一眼,后來便是盯著他的背影看。那端整的制服下面是少年細潤白潔的皮膚,蝴蝶骨展開的樣子性感到匪夷所思,脊椎線條流暢一路延展,直至末端私密之所。 李文嘉忽的站起來,打斷了他的那幾分心思。 梁以庭便也坐直身體,看著他上黑板解了一道數(shù)學題。 下課之后,李文嘉就失蹤了,直到上課鈴聲響起來他才姍姍來遲。 放學之后,他是第一個收拾書包,像躲妖魔鬼怪一樣鬼鬼祟祟小心翼翼又速度飛快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梁以庭追得那么含蓄,在擠擠嚷嚷的車廂里走近他,隔著兩個人,李文嘉似有感應似的忽的回頭看了一眼。 梁以庭拉著吊環(huán),纖長潔白的手指在他眼中瞬間化為九陰白骨爪,要朝他張牙舞爪地伸過來。 車子到站,李文嘉面色慘白,見鬼一樣擠下車子逃跑。 梁以庭揪了一團空氣,有那么幾秒鐘的短暫怔愣,漸漸的,胸腔里那團溫熱的東西冷卻了,那種奇妙的刺激感也一點點地開始腐爛……就像一朵淬了毒汁的鮮花,鮮麗得異常,而一切過去之后,腐葉和花刺也都會帶著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