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照人頓了頓，說：“記得，怎么了？”

    游稚：“我只是覺得，也許國內(nèi)大部分同志就是像那上面的人一樣，而像初見月這種或許也算少數(shù)了吧?！?/br>
    初照人：“或許吧，但是這不重要，我就是，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br>
    游稚：“你覺得……他這種經(jīng)歷很惡心？”

    初照人想了一會兒，說：“我不知道。不，我不覺得他惡心，我只是怕，我怕他也像以前一樣，很快就膩了，然后去找下一個讓他感到新鮮的人。我老了，經(jīng)不起折騰?！?/br>
    游稚深受觸動，甚至有點想哭，一想到自己某天也可能遭遇同樣的事，他就沒來由的心酸。

    這通電話在長久的沉默后結(jié)束，搞得兩人都郁悶不已，所幸游稚還接到了程澍的電話，并且在被引導著轉(zhuǎn)身時看見了等在身旁的他，手上還提著兩袋早點。

    “沒吃早飯吧？”換了身灰棕色調(diào)西裝的程澍柔聲說。

    游稚忍著原地起跳的沖動，說：“你怎么知道？”

    程澍遞上早餐，說：“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都買了點?！?/br>
    游稚隨手翻了翻，有豆?jié){油條，軟歐包，純牛奶，甚至還有一碗腸粉。他的確很餓了，本來打算在公司隨便吃點餅干湊合，沒想到程澍竟然送貨上門了。他說：“我不挑食，但是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程澍愣了愣，很快便恢復如常，說：“那你先吃腸粉，面包可以留著加餐?！?/br>
    打卡時間臨近，游稚只得依依不舍地告別程澍，并約好一起吃午飯。他這才知道，程澍家其中一幢寫字樓就是那天碰見他時走出的那家酒店所在的大樓，難怪在飯點時能碰上。

    游稚不禁感嘆世界真小，也許不應該這么多疑，好好享受當下才不愧對即將溜走的、最后的青春時光。

    游稚打卡進入工作區(qū)，四處都是各式早飯的香味，唯獨不見劉昊的身影。一問李川才知道，原來劉昊這幾天忙著量尺沖業(yè)績，似乎想早于游稚沖到十段，不過見不到他那張煩人的臉，游稚出圖的效率都高了不少。而劉昊一直針對游稚的原因也僅僅只是因為他的海歸學歷身份，以及在全公司都十分矚目的長相。劉昊與他的前室友一樣，是國內(nèi)某普通211學校的研究生，比他早一年入職，早期作品質(zhì)量的確很高，也獲得過公司的年度設計新星獎。

    不過劉昊一路登頂?shù)囊靶谋挥沃伤旱梅鬯?，因為他不僅拿了后一年的新星獎，其第一單作品還被評為年度最佳設計，這讓整個總公司都為之一震，要知道該獎項一般是工作十年以上的十段設計師才有資格進入初選，而游稚當年僅僅入職一年半，由于業(yè)績一般，才剛剛升至三段。

    從那以后，劉昊就經(jīng)常變著法兒陰陽怪氣地挖苦他，主旋律還是離不開“名校海歸碩士一樣回國拿批發(fā)價”，不過這實在是太小兒科，他早就聽膩了。

    陽光明媚的周一早晨，沒有死對頭，沒有周會，沒有趕工，吃著程澍送的愛心早餐，游稚樂得冒泡，不禁感嘆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到了午飯時間，游稚頂著日頭去那家小吃店吃飯，一來是想念那個味道，二來是想看看那家店有沒有換主，雖然他也覺得這太過夸張，但巨大的好奇心驅(qū)使他走了過去。

    小店門口依舊是忙進忙出的老板娘，游稚不敢松懈，徑直走入廳堂，見每張桌子都坐著人，并沒有哪張擺著“游稚專屬”的牌子，這才松了口氣。他熟練地點單，因沒有座位而只能帶走，在付錢時他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老板娘：“我聽說有人想買您這店？”

    老板娘爽朗地說：“小游，你的消息真靈通！是不是你們公司的人告訴你的？”

    游稚目瞪口呆，緩了會兒才說：“啊，我路過茶水間的時候聽到有人說，但具體情況沒聽清。那您是要轉(zhuǎn)讓了嗎？”

    老板娘：“轉(zhuǎn)讓了我吃啥啊？嗐，就是上個月房東說咱這合同到期了要漲價，不然就不和咱簽了，我尋思他那獅子大開口啊，一漲就是兩千，那哪兒能行?。吭劭隙ú煌獍?，最后差點還被攆了呢?！?/br>
    游稚：“那現(xiàn)在談攏了是嗎？”

    老板娘擺擺手，說：“妹談，那男的（房東）不知道抽啥風了，后來又說不漲價了，直接和咱又簽了一年，嘿，你說這事兒奇不奇怪？”

    游稚心不在焉地應和，心想該不會是程澍出手了吧？不過不管怎樣，這家店總算又能開一年，在這片商業(yè)區(qū)附近，如此物美價廉的良心餐館可不多了。

    悠悠閑閑過了幾天，游稚收到設計大賽主辦方的郵件，說是已經(jīng)通過初試，務必在一周后的半個月內(nèi)登錄官方網(wǎng)站下載參賽所需的素材，并且在九月底之前將作品上傳至網(wǎng)站指定的端口，結(jié)果將在十一月初公布。

    考慮到參賽人員眾多，正式比賽依舊會由業(yè)內(nèi)普通知名度的設計師先進行初選，審核的模式和高考批卷差不多，采取雙盲的形式，每一份作品將由三名評審獨立審核，若三人均給出合格或不合格的評定，則直接采取意見；若任意二人判定不一，則交由級別更高的設計師進行判定，并一錘定音；若有兩人及以上給出“優(yōu)秀”的意見，則依舊交由更高級別的設計師進行二次審核，通過的話可以直接進入第三輪審核，最后再由邵賢等業(yè)界頂尖設計師評選名次。

    游稚從不認為自己在這個領域是天選之人，他只是憑著一點不服氣的精神，在對父親的叛逆期里下了功夫，考入業(yè)內(nèi)最頂尖的學校之一進行深造，并且有幸在眾多真正的天才與匠人建造的象牙塔里窺見一絲靈光。饒是如此，他的自信心也早已在找工作時被消磨殆盡，變成了一條只想快點沖到十段并帶助理養(yǎng)老的咸魚。

    當然，以他的實力，通過初賽應該不成問題，只是如果連個安慰獎都拿不到的話，會有點無顏面對程澍，畢竟他可是沃頓商學院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而且家族企業(yè)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這是游稚單方面從寫字樓外部裝潢和高度來判斷的，總之他內(nèi)心早已認定程澍是個商業(yè)大牛，普通人用手機刷微博、玩游戲的時候，程澍可是一臉認真地刷財經(jīng)新聞，有時候還會親自看企業(yè)年報，審核助理呈上來的評估報告等。

    游稚很喜歡看程澍用手機辦公的樣子，尤其是配上那身西裝，總讓他聯(lián)想起以前看過的辦公室py相關(guān)漫畫和情色片，他雖然和鋼卓力格玩過很多情趣酒店，但由于那些酒店提供的西裝質(zhì)量實在太差，鋼卓力格也沒有西裝，所以唯獨沒有進行過辦公室的場景模擬。而且游稚可以確定一點，那就是穿著西裝的程澍絕對比穿著西裝的鋼卓力格要正宗得多，那種專屬于霸道總裁的氣質(zhì)是當年尚且青澀的鋼卓力格無論如何都裝不出來的。最后還有一個加分項，程澍的身材比鋼卓力格要壯很多，尤其是胸肌與肱二頭肌撐起來的地方，鼓鼓脹脹，著實讓人浮想聯(lián)翩。

    于是這周末在家休息的時候，游稚摸出數(shù)位板，畫了張自己和程澍在辦公室親熱的圖，從提筆到完工簡直一氣呵成，構(gòu)圖、調(diào)色、光影堪稱完美，絕對是他多年來最優(yōu)秀的作品，沒有之一。

    游稚微抖著手把圖傳上微博，刷了刷微信，在外地出差的程澍還沒來消息。在認識程澍以前，游稚從未想過富二代會這么忙，不止白天要在公司處理事務，有時晚上還得加班加點蹲守國際金融市場開市，再加上不定期出差談項目，簡直像個輪軸轉(zhuǎn)的陀螺。

    戀愛初期的小情侶總是有說不完的話，有一次兩人聊得正歡，磨磨唧唧扯到十一點半，結(jié)果程澍突然就沒了下文，游稚一個電話打了過去，這才知道他是因為太累而睡著了，從那以后，游稚每次都很小心地控制和程澍聊天的時間，盡量不耽誤他工作或休息。

    甜蜜的時光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已是九月。

    游稚在公司和家里都沒能找到設計大賽的靈感，幾度想要放棄，每次都被程澍幾句話勸住，不過程澍并不是光喂雞湯，而是十足寵溺的“無論你想怎么樣，我都支持你”。這反而讓游稚有一種奇異的負罪感，并且在自卑與懶惰中反復橫跳，光是筆蓋都咬壞了好幾個。

    而初照人和初見月的糾葛還沒個下文，據(jù)程澍轉(zhuǎn)述，初見月正陷入單方面的苦戀，這也是程澍第一次見他對一個男人如此上心，又是送餐又是幫出外勤、端茶送水的，從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富二代變成倒貼跑腿小弟。

    要說初照人完全沒動心是不可能的，但每次只要初見月稍稍做出一些親密動作，他就感到莫可名狀的恐懼和壓力，饒是情史豐富的初見月也沒見過這陣仗，幾個月相處下來還沒被嚇跑已然是奇跡。

    于是在初見月的軟磨硬泡下，游稚組織了一場四人約會，一來是慶祝初照人工作室成立三周年，二來是幫初見月說幾句好話，畢竟在這段時間里，初見月的表現(xiàn)的確不錯，游稚也希望初照人能趕緊體會一下戀愛的感覺，以及……某件不可描述之事。

    這是游稚第一次“拉皮條”，初照人聽說是慶祝他工作室的周年紀念，立馬就答應下來。場所和具體安排自然由初見月全權(quán)處理，為此他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纏著游稚問東問西，而游稚就在靈感枯竭、瘋狂摸魚的時候和初見月說了些初照人的事，當然，游稚對于能透露給初見月的信息把握的十分有度，不會讓初照人不自在。

    終于到了約會這天，游稚趕了五天工才拿下兩天周末連休，其他三人倒是在日程上沒有問題。令游稚和初照人都很意外的是，初見月并沒有像霸道總裁系列里寫的那樣，包下全上海最豪華的購物廣場與酒店，帶著初照人瘋狂購物一番，再舉辦一個異常隆重的、上流社會風味十足的、與普通老百姓有著難以跨越的階級鴻溝的晚會，而是相當樸實無華的去市郊的溫泉游樂園放松兩天。

    初見月還十分體貼地開了三間房，當然，游稚和程澍共住一間的安排是提前與他倆溝通好的，這也代表著游稚下定決心要和程澍更進一步，談了一個多月的戀愛，兩人總是聚少離多，工作的壓力讓他們不得不靠著手機穩(wěn)固關(guān)系，期間最親密的舉動也只是淺淺的親吻，也不知是程澍有意照顧游稚害羞的表現(xiàn)，還是程澍本人也拿捏不準更為親密的時機。

    總之，在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日思夜想與苦苦掙扎后，游稚終于決定要把程澍拱了，他甚至跑去便利店買了三種不同型號的安全套，還一度面紅耳赤不敢直視收銀員，要知道幾年前去找鋼卓力格的時候，他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完成這項任務。

    時間真是神來之手，可以輕易改變?nèi)说目谖叮部梢暂p易抹去某些性格在身上存在過的痕跡。

    周六一大早，游稚拖著小行李箱在小區(qū)門口的治安崗等程澍，不一會兒，一輛從未見過的庫里南開了過來，在他眼前停下，程澍從后座推門出來，對他淺淺一笑，柔聲問道：“吃早飯了嗎？”

    游稚僵硬地點點頭，眼里全是閃閃發(fā)光的庫里南，有些走神地說：“吃了點餅干?！?/br>
    駕駛位上走出程澍的司機黃叔，作勢要幫游稚搬行李箱，卻被程澍一個眼神擋了回去，他親自接過游稚的箱子，放進后備箱，又給游稚開車門，以手肘護著他的額頭，不得不說程澍總是能在一些細微的地方讓游稚深深體會到自己被寵愛著，這也是粗神經(jīng)的鋼卓力格所沒有的品質(zhì)，不過這并不代表他不夠紳士，至少在當時的游稚看來，鋼卓力格已經(jīng)是非常完美的伴侶了。

    “我們要去接小照嗎？”游稚問道。

    “見月已經(jīng)接到他了，放心吧。”程澍輕輕摸了摸游稚的頭，眼里滿是情愫，“吃點東西，要坐兩個小時車?！?/br>
    程澍變魔術(shù)似的從側(cè)邊掏出一袋早點，有游稚最近特別愛吃的桂林鹵粉和鮮蝦煎餃，雖然肚子的確有點餓，但游稚總覺得在這種車里吃路邊攤簡直是種罪過，萬一把車弄臟就不好了。然而程澍卻不甚在意，見他遲疑之際，又推了推袋子，說：“一會兒煎餃要涼了?！?/br>
    見拗不過程澍，游稚只好一頭黑線地開吃，程澍又對黃叔說了句“慢點開”，至此，庫里南總算不疾不徐地上路，在市區(qū)平穩(wěn)行駛了半小時，一頭拐上出城的高架橋。

    游稚飛快吃完早飯，和程澍聊了會兒工作的事，以及設計大賽依舊沒有靈感的煩惱，程澍則在游稚的強烈要求下簡單說了說最近世界金融市場的走向，沒多久游稚就開始犯困，于是隨口問了句車上有沒有音樂提提神，順便了解下程澍平時都喜歡聽什么。

    黃叔打開音響，初聽很像鋼琴的樂曲聲隨即響起，華麗的音色卻愈發(fā)明顯，游稚終于反應過來，這是巴赫最杰出的管風琴曲之一，。

    游稚心想果然不出所料，這年頭有錢人不聽個古典樂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有聽歌的習慣。他會心一笑，說：“巴赫，很有你的風格。”

    程澍：“能讓你留下好印象，也不枉費我連夜下載古典樂經(jīng)典一百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