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完陳轟之后，已經(jīng)過了下午六點。

    屋外大雨滂沱，豆大的雨滴連成線自上而下傾落，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積起一灘又一灘水洼，逐漸連成一片，能夠沒過人的腳趾。

    對犯人的審訊比想象中更順利，殺人動機也比想象中更為簡單。

    那是一個微馱著背的中年男人，平頭、粗眉，方臉，外表集合了老實人憨厚踏實的表象。甚至在犯案之前的幾十年，也一直貫徹著老實人的行為。

    二十多歲娶妻生子，之后十多年來的生活按部就班，沉浸在柴米油鹽的磋磨中。

    老實人的惡意卻比一般人的惡意來得更加兇猛，也許是會咬人的狗不吠，他在家中任由強勢的妻子打罵，被十幾歲的孩子認(rèn)為是不會掙錢的窩囊廢。但在打磨兇器趁著雨天殺人后，感受到了一成不變生活的波瀾，體會到主宰他人生命的樂趣，進(jìn)而迷戀上對無辜女性充滿血腥和殘暴的虐殺。

    “所有不懂得溫順的女人都應(yīng)該受到懲罰?！?/br>
    他這樣說道，望向?qū)徲嵤椅ㄒ坏呐?，眼中流露的惡意讓整張樸實的臉變得邪惡扭曲?/br>
    “你陽痿嗎？”

    阮素秋聽后突兀地插嘴問了一句，在旁審訊的男性警員蘇宇尼和張超都是一噎。

    陳轟嘴唇囁嚅了幾下，瞪著阮素秋沒有答話。

    “你看，你不過是極端自卑而已?！?/br>
    阮素秋輕飄飄地落下話，一張臉冷得不近人情。

    “你不敢殺害辱罵你的妻子，你怕她，卻轉(zhuǎn)而泄憤到無辜的女性身上，你只是個懦弱的小丑，你妻兒并沒有說錯。”

    至于犯人在僅有的生存時間會不會后悔和反省，已經(jīng)不在阮素秋的思考之內(nèi)。

    道歉是沒有用的，有了警察也不一定管用。逝去的生命不會再回來，無辜者的亡靈只能得到死后的丁點慰藉。唯有公平和正義，將真理和謬誤拉上天平，對犯罪行為施予相應(yīng)的懲戒，減少下一次犯罪行為的產(chǎn)生，才能逐漸還社會一片真正的安寧。

    比起去正視社會存在的惡意，阮素秋更喜歡去懲惡揚善或矯正惡行，這也是她放任自己與邢墨靈做交易的原因之一。

    待雨下得小些，案子結(jié)了，阮素秋跟著同事下了班。

    取到車后一路馳行到小區(qū)，徑直坐電梯回到家中。

    她和meimei的住在一套三室兩廳的精裝房，小區(qū)內(nèi)安保齊全，環(huán)境優(yōu)美，周邊商政發(fā)達(dá)。阮素秋也是想到自己職業(yè)原因需要給meimei一個更安全的環(huán)境，所以用父母因公殉職后留下的撫恤金買了這套房子。

    家在5樓，坐北朝南，一推開門，便看見阮郁冬正翹著二郎腿悠閑地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吃方便面。

    客廳里都是調(diào)料包的味道，瞥見阮素秋進(jìn)了門，房內(nèi)的阮郁冬用叉子攪面的動作一頓，挑著眉毛新奇道，“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了？”

    “前兩天的案子結(jié)案了，”阮素秋摘下警帽，脫下外套掛在落地衣帽架上，瞧見她吃面的動作，語氣十分無奈，“小郁，你怎么又吃泡面，jiejie不是說過最好別吃不營養(yǎng)的東西嗎？”

    阮郁冬翻了個白眼，如同一個mini版的阮素秋，模樣秀氣還未長開，但表情相比阮素秋要生動活潑得多，嘀咕道，“還是算了吧，我又不會做飯?！?/br>
    “那你等一下，jiejie去做飯?！?/br>
    阮素秋揉揉她的發(fā)頂，惹得meimei偏頭瞪眼，又溫柔地沖她笑了笑，走到冰箱前看看有什么蔬菜。

    打開一看，冰箱空空如也，只剩兩個孤零零的雞蛋。

    阮素秋關(guān)上冰箱，拍了拍腦門，回頭歉意道，“抱歉，最近太忙忘記買菜了，我先出門買點菜。”

    “你別忙活了！”

    看阮素秋又要急匆匆地出門，阮郁冬叫住她，垂下眉眼，看了看手中的方便面緩緩道，“偶爾吃下泡面沒什么，你自己弄你的晚飯就好，不用管我?！?/br>
    語調(diào)低沉平緩，聽著不太開心。

    阮素秋嘆了口氣，幾步走到她身前抱住她單薄得肩胄骨突出的身子，心里酸酸的，溫聲說，“抱歉，jiejie沒有照顧好你，總是讓你一個人在家，下次空了我陪你去游樂園好不好？”

    “我不是小孩子了，阮素秋?！?/br>
    阮郁冬直接喊她的名字，拉下她的手，一雙杏眸定定地注視她，嚴(yán)肅的樣子跟阮素秋有七分相似。

    她陳述說：“我比你想的要聰明獨立得多?！?/br>
    阮素秋心里哀怨，蹙著眉偏頭望進(jìn)她清澈的眼眸，“現(xiàn)在連jiejie也不喊了嗎？”

    清清冷冷的嗓音別扭地哀婉撒嬌，與工作狀態(tài)相比更放松了些。

    阮郁冬湊近腦袋向她逼近，明明是十四五歲的年紀(jì)，聳起肩膀卻頗有氣勢，雙眼炯炯，音線低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jiejie?！?/br>
    “為什么，我可以兼顧……”

    “你不可以，”阮郁冬打斷她的話，沖她搖了搖頭，“你知道的，爸媽是怎么死的，死相又是多么難看，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親人猝然離開的痛苦?！?/br>
    “我不會死的，不會留你一個人。”阮素秋急聲反駁，雙眼真摯地與她對視，希望她能夠保持心安。

    阮郁冬撇嘴，偏頭避開她的眼神，一頭齊肩短發(fā)甩出波浪，“那我們便不能達(dá)成和解了?！?/br>
    她起身，端著泡面離開，頭也不回的關(guān)上門，留阮素秋一個人呆在原地。

    頭痛。

    阮素秋扶額，深感兩宿沒合眼的狀態(tài)不好。

    揉了揉太陽xue，胡亂地在廚房下了碗素面，便洗漱跟著在自己的房間闔眼睡下。

    跟meimei的矛盾，從根本上很難和解，她今天也先把這個問題擱置了。

    翌日上午，回到警局工位，領(lǐng)了調(diào)查令，便帶著組員開了個會。

    “老大，你也知道，正崇集團(tuán)是搞日化的，薄利多銷嘛，是S市家大業(yè)大的代表，”張芊芊將移交到破案組的資料整理好后遞給阮素秋看，指著第一頁上的人向她示意，“孫老爺子還挺厲害，70多歲的年紀(jì)還有個25歲的私生子，喏，這位，孫齊宗，此次中毒案的被害者?！?/br>
    阮素秋接過細(xì)細(xì)瀏覽一番，了解了些基礎(chǔ)信息，開口提問道，“私生子確定只有他一個嗎？”

    “是的，但他頭上哥哥jiejie也不少，”張芊芊又把資料遞給同事，補充道，“兩個哥哥，一個jiejie，大哥孫崇文、大姐孫崇思是一個母親，二哥孫崇武是孫老爺子再婚的夫人生的孩子，私生子暫時只查到孫齊宗一個?！?/br>
    “幾人關(guān)系怎么樣？”草草翻了幾頁，見資料語焉不詳，阮素秋又抬頭問她道。

    “據(jù)李隊調(diào)查到的消息說，孫齊宗的存在瞞著他幾個兒女，只有孫齊宗知道自己是私生子，被保護(hù)得很好，孫老爺子還挺喜歡他mama的?！?/br>
    “嘖，老牛吃嫩草嘛，吃著碗里還看著鍋里，有錢人都這一套?！睆埑崞鹱彀驮谂赃厬崙嵧虏?。

    阮素秋覷他一眼，示意他別說閑話，繼續(xù)說道，“氰化物中毒，全程沒有人接觸過他的咖啡，很蹊蹺，查驗到具體是在杯子還是咖啡里下毒了嗎？”

    張芊芊搖頭，回道，“杯子、勺子、咖啡都含有氰化物，濃度相差不大?！?/br>
    “看了資料你們怎么想的？”阮素秋環(huán)視一圈，細(xì)聲詢問正在瀏覽資料的大家。

    “私生子，十有八九牽扯到家庭糾紛。”陳嵐托腮回答，眼神還在看資料。

    坐在對面的張超激動地舉了舉手，朝阮素秋望過來，語氣篤定，“頭兒，依我看，八成就如陳嵐姐所說，是豪門子弟爭財產(chǎn)的慣有戲碼。”

    “三個親生兒女抵不過一個私生子，這不合常理，孫老爺子沒頭昏眼花到那個地步。”蘇宇尼不贊成地開了口。

    劉牧在旁聳肩，插嘴道，“也許這個私生子威脅到其他人，或者有人對他除之而后快也不一定?！?/br>
    “……好了，沒有頭緒的話，我們先去案發(fā)現(xiàn)場看一看?！?/br>
    ＊＊＊＊＊＊＊＊＊＊＊＊可公開情報＊＊＊＊＊＊＊＊＊＊＊

    1.此章沒有邢墨靈出沒，在監(jiān)獄晚上看書，白日做夢。

    2.阮郁冬比jiejie聰明一些，但中二期脾氣不怎么好。

    3.咖啡不一定都提神，咖啡喝多容易長結(ji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