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金屋藏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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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冬被調(diào)進梅園內(nèi)殿服侍宣王殿下已有好幾日了。 那天夜里她在二道角門值夜,獨自守著一盞小宮燈,雪聲簌簌,催人入眠,她強撐著不能睡,滿腦子凈想宣王殿下。 有些人就是有這種魅力,一面之緣叫人心動,再度重逢萬般憐惜,即便相隔千里未曾相識,也能常常從別人嘴里聽聞他的訊息,而如若見詩文,便如同見本人。 總之一旦沾上了,就老忍不住想。 她正愁思百轉呢,從內(nèi)殿里就傳來一陣sao動。 宮中自來森嚴,陛下在的地方就更甚,所有人言行舉止都規(guī)矩得嚴絲合縫,這樣的夜里鬧出亂子,驚擾圣駕,不知是什么大事? 喜冬冒雪提燈守角門,蔥白的指尖瑟瑟發(fā)抖,一半是凍的,一半是嚇的。 不會有什么賊人夜闖角門吧? 結果她怕什么來什么,一道角門推開來跑出來個踉踉蹌蹌的瘦高影子,暴雪紛飛里看不清人臉,只見對方弓著身子極度扭曲痛苦的模樣,寬袍大袖被風吹開,獵獵作響,雪順勢填進去,撲在人頸間心上,看得喜冬先打了個哆嗦。 她抬起燈正欲鼓起勇氣大喝一聲你誰啊,就見來人抬起了頭。 那是一張恨恨難平的臉,也是一張強弩之末的臉,眼睛燒著火,嘴唇卻白如霜,長發(fā)散亂,狼狽不堪。 那是宣王殿下。 她啞了火,驚駭?shù)秸f不出話來。 只是借著光看見,宣王赤足踏過新雪,遍體鱗傷走過來,眼神空冷,嗓音沙?。骸白岄_……” 頗有些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 然而喜冬步子還沒挪開,宣王先撐不住暈過去了,一個趔趄栽倒在她懷里,砸得她搖搖欲墜好一會兒才站穩(wěn)了。燈卻啪得墜落在雪地里,微末光芒很快熄滅了,黑暗中她終于回過神來放聲大哭:“殿下!殿下……” 那一刻她淺薄的春心懵懂被擊潰了,隨之而來的是磅礴到痛楚的保護欲,喜冬那刻想,不論是誰要想傷殿下,都得先從她的尸體上踏過去。 可惜她不知道皇帝就是她咬牙切齒的那個始作俑者,那時她太傻,沉溺于兄友弟恭的假象,不僅沒有保護好他,反而親手把宣王交給了陛下。 · 任文宣已經(jīng)被皇帝鎖在梅園五日了。 五天前他跟皇帝吵得太急,皇帝差點沒掐死他,他掙扎著逃出來跌進雪堆兒里,想著就這么死了吧。 結果醒來人沒死,皇帝也不見了。 偌大的梅園成了不透風的金屋,可惜他是個大男人,當不起一句嬌嬌。 困鎖梅園算不上好事,但總歸不用對著皇帝了,而且門生放在梅花里的信他已收到,言說外面都準備齊全了,只愁聯(lián)系不上殿下,如今能與殿下相通,出宮之事,靜待殿下旨意。 這幾日他唯一煩的就是那個沒頭蒼蠅一樣嗡嗡叫著求他喝藥的宮女,似乎是叫喜冬什么的。別人見他來一碗藥打碎一碗,來回幾次就識趣了,她偏偏不,打一碗她收拾起來再熬一碗,把勸諫喝藥這件事兒做得比那幫諫官勸皇帝開枝散葉還鐵骨錚錚悍不畏死。 他雖然煩,但這種愚蠢的執(zhí)著又實在很有共鳴,百般無奈之下他對喜冬說:“你七步之內(nèi)做出一首詩來,寫雪而要無雪字,立意非褒亦非貶?!?/br> “做出來你就留下來,做不出來就別再進來了?!?/br> 他其實不是狠心人,把喜冬一個小姑娘逼得要掉眼淚也不大過意得去,但他實在受不住這么聒噪了,又沒辦法跟對方解釋,皇帝送來的藥,他一口也不會喝的。 你的執(zhí)著毫無意義。 他沒法說。 任文宣嘆了口氣想開口讓她離開,結果小姑娘氣沖沖擦了擦眼淚,噔噔噔走了七步,嘭得一聲重重跪下了,中氣十足道:“殿下!獻丑了!” 任文宣本來就憂思過度神經(jīng)衰弱,被她喊得一激靈,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不是要吟詩作賦,是要替父從軍了。 “……嗯?!?/br> 喜冬紅著臉跟念咒一樣飛快地念完了。 “本是仙姝鬢間花,何必思凡紛紛下。 一朝春風化作水,徒留泥淖在人間?!?/br> 氣氛詭異地安靜了一會兒,喜冬睜大眼巴巴兒盯著殿下,緊張地期待一個奇跡出現(xiàn),說不定她就真的天賦異稟,一詩成神呢。 然后她聽見殿下嘆了口氣:“你怎么做到一句一個韻部的?” 嚴格來說,詩是韻文,不押韻的都不能叫詩。 可他也知道喜冬沒念過多少書,能逼出來這點兒墨水已經(jīng)是急中生智了,何況除了不是首詩,倒也確實寫雪而無雪字,立意非褒亦非貶。 她的雪不是陽春白雪的雪,是土路上車碾碎了馬踏開了,化作泥水橫濺的雪。世人愛雪皎潔,卻少有人感嘆它皎潔的如此短暫,惋惜它被踐踏玷污之后墜入骯臟。 喜冬對雪,大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吧。 任文宣隱約生出些凄涼的感慨來,但那點感慨還沒在心里暖熱乎,就被喜冬嗷得一嗓子給哭沒了。 她嚎得如喪考妣:“殿下別不要奴婢!奴婢一定能寫出好詩的……” “……” 雖然不知道作為宮女她為什么要承諾自己一定會寫出好詩,但聽起來真的很孺子可教的樣子。 任文宣想了想,就算把喜冬趕出去,皇帝也總會再插進來別的人惡心自己,倒還不如是喜冬,好歹她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喜冬也是沒想到,殿下是因為她笨而留下她的。 · 皇帝最近也很煩,煩了整整五日了。 朝堂上他好容易彈壓下去的宣王余孽宛如野草,一把火沒燒盡一陣風吹又生,后宮里他被兄長激怒后鬧了個兩敗俱傷。兄長給他一花瓶砸出了新傷痕,連帶著床上被狠狠咬出的口子,一起被太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縫了好幾針,這幾日著實灌了不少苦藥。 他沒去梅園,是有瑣事纏身的緣故,但更重要的是他有些怕了。皇帝怕兄長再說出那些誅心的話,更怕自己聽到那樣的話,忍不住再弄傷了兄長。 上次如果不是兄長摸了個花瓶砸在他腦袋上,他真會被怒氣裹挾著掐死兄長,皇帝那一瞬間想的全是他都已經(jīng)坐擁天下了,怎么可以還有他得不到的東西?得不到的東西就不該存在,兄長合該被捏碎了,毀盡了,葬在他的陵寢里,就是死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皇帝從未發(fā)現(xiàn),他可以這么暴戾偏執(zhí)。大約真如兄長所言,是權欲熏心了,是自甘墮落了。 愛而不得,是人間至苦,苦過兄長給他留的傷,苦過他皺著眉頭才能咽下去的藥,苦得他在兄長身邊插滿了眼線,卻自己一步也不敢往梅園邁。 皇帝也想著要不晾著兄長兩天吧。 兄長自己鎖在梅園該很寂寞,日子久些,或許就不惱他了。 后來聽下人來報,說宣王與一宮女相談甚歡,甚至親自教她音韻格律,吟詩作對,儼然與師徒無異。 皇帝皮笑rou不笑,兄長真是在什么地方都能吸引別人啊。外面那幫人為他搖旗吶喊就罷了,就在宮墻里頭,他眼皮子底下,也發(fā)展出來什么紅袖添香的艷談了。 皇帝幾乎都能想象到,那個下賤婢女暗生情愫,覬覦兄長的模樣了,誰能頂?shù)米⌒珠L教書時候的模樣? 那種認真的姿態(tài),雖則完全不是因為在意誰,而僅僅只是出于對詩文本身的尊重,但當他誠懇又和氣的眼神掃過來的時候,又怎能不為之動容? 那是真正文質(zhì)彬彬的君子,他是親弟弟尚且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強占兄長,別說是什么喜冬喜春這種一看就想攀龍附鳳的了。 也是他輕忽,居然放了這樣的人進去。但皇帝想了想又覺得這與放誰進去也沒多大關系,誰進去也是一個樣。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在金屋里藏了個嬌嬌,嬌嬌還能找個宮女去教。 嬌嬌不乖,兄長該罰。 皇帝氣得摔下折子就往梅園走,邊走邊告誡自己沖動易怒不可取,結果進門就看見兄長靠在桌邊指點喜冬臨帖子,兩人挨得近,小姑娘臉頰紅紅的,眼神卻認真又虔誠,兄長神態(tài)平和從容,毫無防備。 “宣王還真是有閑情逸致,自甘下賤到開始教婢女寫字了?!?/br> 他與兄長,終于是又吵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