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參議長家的趙鶴翎先生想拜訪您，此時正在秘密會客室等候，您看要不要回絕掉?！泵貢穆曇舾糁T依舊很清晰，兩個人的交談被迫中斷了。

    一聽見趙鶴翎這三個字，陸霜明下意識地朝門外看了看。首相看出他的忐忑，拍了拍他的肩膀：“追得可真緊，瞧你這慫樣。”

    秘書一板一眼地向他匯報著情況：“趙先生事先一聲招呼沒打，直接就開車過來了。我與他說明面見首相要先遞交申請，再依據(jù)首相的行程安排會面?？伤f有急事相商，您不在他就等您回來。”

    陸霜明像被人捏住后脖頸的貓，臊眉耷眼地解釋：“不好意思啊首相，他這人很犟的，您別和他計較?！?/br>
    首相擺了擺手，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年輕人嘛，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知道我把你拐跑了不知道有多生氣。放心，我不會為難他?！?/br>
    趙鶴鳴最近鮮有獨處的時間，在這如黑匣子般的小房間里，他不自覺想了很多。陸霜明對他究竟意味著什么呢？一年前這或許都不會成為一個問題，一個漂亮嘴甜的性伴侶，一個聰明好使的復(fù)仇工具，答案是這樣顯而易見。

    但現(xiàn)在呢？他已經(jīng)沒有辦法定義了。一看見陸霜明，身體好像就會分泌出奇怪的激素，讓他萌生出不知由何而來、又不知流往何處的暖意。他有時想成為陸霜明的兄長，有時又想變成他的母親；有時想做他的玩伴摯友，有時又甘為他的泄欲容器。

    他自嘲地笑了笑，本來只是約個炮，怎么最后把自己約成慈善家了呢。

    會客廳的門緩緩打開，首相還是老樣子，滿臉堆笑地與他寒暄：“真是不好意思，還請齊小夫人見諒，我剛剛在開會，讓您久等了。您要來提前說一聲啊，早知道我就推掉會議了。”

    他熟練地拿起茶壺，殷勤地為趙鶴鳴斟茶，臉上的笑諂媚又虛偽，趙鶴鳴從小到大看過太多這樣的笑容，已經(jīng)有些厭倦了。

    “首相大人，”趙鶴鳴用手擋住了杯口，直直看向?qū)Ψ剑拔也幌牒湍@圈子了，我今天帶著最大的誠意來，您想要什么請直接和我說，可不可以把我的愛人還給我?！?/br>
    首相提著茶壺的手依舊懸著，久久沒有動作。他不解地看向趙鶴鳴：“您這是什么意思，我有點聽不懂……齊小公子的事所有人都很惋惜，但我真的沒有參與其中啊?！?/br>
    趙鶴鳴神色淡漠但眼尾泛紅：“事不能做絕，話不必說透。濱州的海底躺著您的知己，啟東的貪欲殺死了我的母親，我們本該是一路人，各自為營只會消耗彼此。為了共同的目標(biāo)，讓我做什么我都會盡力，只要您讓我?guī)ё哧懰??！?/br>
    首相無奈地嘆了口氣：“齊小夫人，我實在是不知道您在說什么，這中間或許有什么誤會。陸霜明是誰我不知道，但這不妨礙我給您一些建議?！?/br>
    趙鶴鳴見他死活不認(rèn)，心又往下沉了沉。他們摸不清首相的意圖，一直不敢貿(mào)然聯(lián)絡(luò)，但陸霜明的出逃讓他只能主動投誠，對方卻執(zhí)意要跟他裝傻。

    “晚輩洗耳恭聽?！?/br>
    首相在他對面坐下，抻了抻因為肥胖而向上竄的衣擺。“您看起來是很理智的人，沒想到也有這么冒失的一天。如果換做別人，剛才的對話早就傳到齊相那邊了?！?/br>
    趙鶴鳴何嘗不知道自己冒失，但他眼下也沒有更好的破局方法，他只能賭，賭眼前的寒門子弟曾有凌云壯志，賭長眠海底的男人是他此生所愛。

    “我沒什么本事，但在首相的位子上坐了十二年，向各位大人學(xué)到了許多談判的要領(lǐng)?！笔紫嗖[起眼睛笑了笑，“只說得出自己想要什么，但承諾不了能給什么，這可是談判的大忌。您是將門出身，或許在軍隊里有一些威信，但時移世易，以前的優(yōu)勢現(xiàn)在還有嗎？”

    趙鶴鳴被戳中痛點，硬著頭皮答道：“有時不是籌碼不明，而是不知對方真正需要什么?！笔紫嗖恢每煞竦乜粗骸皺?quán)、錢、命，無非就是這三樣?xùn)|西。啟東過了要錢的階段，現(xiàn)在想要權(quán)。齊相有兵有權(quán)，所以比較在意錢。”

    首相在意什么呢？他只能指揮痞子成群不堪大用的警署，兵錢權(quán)哪個都捉襟見肘。

    “但我不一樣，我這個人沒什么雄心壯志，就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著?？上觳患倌?，年輕時得了一場大病，要靠打激素度日，現(xiàn)在胖成這樣也沒幾年好活了，我最在意的就是這條小命?！?/br>
    他越聊扯得越遠(yuǎn)，仿佛只是在和趙鶴鳴閑話家常：“你看之前教育司的衛(wèi)擎，自己倒是沒病，孩子卻得了腺體衰竭癥，四處奔波最后把自己搭進(jìn)去了，議會里頗有些和他同病相憐的人。鷹盟那群雜碎也是，拿國家機密換幾塊延年益壽的破石頭。哎，沒意思得很，但誰又能不落窠臼呢？”

    看似什么都沒說，但其實又說得很明白，趙鶴鳴把他東一句西一句的話揉在一塊品了品，很快就明白了他想讓自己做什么。

    議會掌握著星盟立法和財政，啟東早年就是通過滲透議會獲得壟斷地位的。他既然說議會里還有不少受腺體衰竭癥所苦的人，那就是要自己替他把這些人爭取過來?？蔀槭裁春竺嬗忠狷椕?？

    冷汗慢慢攀上了趙鶴鳴的脊背，一個荒唐但有效的辦法在他腦海中閃過，啟東僅用粗制的壽還石便換回了鷹盟的軍事機密，現(xiàn)在他手里有現(xiàn)成的解藥，如果和鷹盟交換……

    “這算是叛國吧……”礦石是星盟的礦工用命開采出來的，解藥是不知多少代科研人員嘔心瀝血熬出來的，如今要這樣拱手讓給鷹盟？

    當(dāng)年那場戰(zhàn)爭雙方都元氣大傷，輻射區(qū)現(xiàn)在都還寸草不生，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想再有戰(zhàn)爭。這些新研發(fā)的武器百年后都不一定有用武之地，腺體衰竭癥的解藥卻即刻就能讓對方獲利，這未免也太便宜他們了……

    首相的表情在他視野里更加莫測了，他似乎很欣慰，又似乎很驚慌：“齊小夫人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我有點跟不上您的思路，聽不懂您在說什么，要不我們改天再聊？”

    趙鶴鳴緩緩站起，看著他的眼睛：“請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會奉上我的籌碼。這一個月內(nèi)，還請您不要讓陸霜明冒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