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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聊。照片。

    湯俊馳打開即時通訊軟件里那個被自己屏蔽已久的年級大群。

    這個群聊是高一剛?cè)雽W(xué)就建好的，幾乎高三年級的同學(xué)都在里面，一千多個人，因為沒有老師在里面，所以大家都暢所欲言，平時吵的要死，消息滴滴個不停。

    一點開，群里的消息像流水一樣彈出來，湯俊馳就是因為嫌它吵而屏蔽了它。一路往上爬樓，爬到最上面——

    兩張親密照片赫然陳列在上面，是今天早上一個匿名身份發(fā)出來的。

    照片一發(fā)出來，原本吵鬧的群聊，寂靜了很久才有人發(fā)‘問號’。

    湯俊馳以前就覺得這個即時通訊軟件的群聊匿名功能很傻逼，現(xiàn)在幾乎要被氣死。那兩張照片里，湯俊馳和阮嘉言手牽著手，背景是宿舍走廊，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曖昧。

    早上發(fā)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肯定已經(jīng)很多人看到了。他們學(xué)校高三住宿生規(guī)定周末星期六中午走，星期天晚自習(xí)的時候回校。在這么一個大家都活躍上網(wǎng)的時機(jī)，以匿名身份把照片發(fā)在千人大群里，真是居心叵測。

    湯俊馳坐在教室角落的座位上，連趙韋博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全身的血液在逆流，腦子在這一刻宕機(jī)。

    去他媽的，他才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只是...只是，他怕阮嘉言介意。

    阮嘉言星期天星期天晚自習(xí)回來得比較晚，他旁邊的座位還是空的。

    過了五分鐘，湯俊馳再定睛一看，那兩張照片被管理員撤回了。群聊的管理員是每個班的班長，擁有撤回任何一條消息的權(quán)利。

    不管是哪個班的班長撤回的，湯俊馳此刻真的謝謝他，雖然看起來已經(jīng)為時已晚。

    再往下面劃，群里開始聊一些有的沒的，都是他們班里的人在發(fā)，尤其是趙韋博和趙冬奧，兩個人幾乎把這個群聊當(dāng)成一對一私聊的聊天界面，似乎是想要把上面的消息蓋過去。

    關(guān)上手機(jī)，黑漆漆的鏡面照著他的臉，他心亂如麻。

    偷拍地點在男生宿舍，又跟自己過不去，是誰？

    追究是誰或許不是最重要的，畢竟兩張手牽手的曖昧照片說明不了什么，又他媽不是床照。他湯俊馳就是喜歡跟好兄弟手牽手，怎么了？誰能管得著他？

    他什么都不怕。只是....他只是害怕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遠(yuǎn)離他。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害怕愈發(fā)加深，因為阮嘉言今晚沒回來。

    座位旁邊空落落的，發(fā)出去的短信也沒有回復(fù)。一整個晚修，湯俊馳坐立難安，題也看不進(jìn)去，一下課就往宿舍里跑。

    他希望自己一推開門，阮嘉言就坐在床邊，還是和往常一樣，坐著對他傻笑。

    但是沒有。宿舍里空蕩蕩的，湯俊馳等了很久，電話短信全部轟炸了一遍，阮嘉言還是沒有回來。

    失落中帶著隱隱不安，自己的心像是被挖掉了一塊，里面是空的。

    第二天起了一個大早，回教室一看，大早上稀稀拉拉幾個人坐在教室里，阮嘉言就坐在那個熟悉的角落，和以前一樣，低著頭，腦袋埋在厚實的衣服里面，看起來溫暖又惹人親近。

    湯俊馳終于體會到‘松了一口氣’是什么感覺。他邁開腿，拉開凳子，表面上穩(wěn)如老狗，心里卻在歡呼雀躍，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在開心什么。

    他撐著側(cè)臉，伸出手戳了戳自己的同桌，“昨晚上去哪兒了，不來晚自習(xí)，消息也不回....”

    他沒有說自己昨天晚上在群里看到了什么，他甚至懷有一絲期待，說不定阮嘉言不看群聊呢....

    阮嘉言低著頭沒看他，聲音悶悶的，睫毛輕顫，“沒什么?！?/br>
    一整個上午都是這種狀態(tài)。湯俊馳說一串話，阮嘉言聽完低著頭不看他，回他一兩個字，甚至是不理他。

    中午放學(xué)了，湯俊馳假裝看不懂阮嘉言，拽著人就要去吃飯。

    別人是不撞南墻不回頭，湯俊馳就算把頭撞得鮮血淋漓也要往前，他就是軸。

    “你先走吧?！比罴窝砸琅f低著頭沒看湯俊馳。他右手握筆，左手甩開湯俊馳的手，渾身都是低氣壓，“我還有點兒沒寫完?！?/br>
    “什么啊，我?guī)湍憧纯?。”湯俊馳說完這句話，迎面而來的是長久的沉默。失望、失落，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教室里的人稀稀拉拉的，幾乎都走光了。阮嘉言握著筆的手杵在那兒，一動不動。

    湯俊馳死盯著他的側(cè)臉，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看著我說話?！?/br>
    “啪”的一聲，自己的手被猛然拍開，湯俊馳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小白兔同桌有這么大的力氣。

    入目的是一雙通紅的眼睛，像是下一秒就泣血一般，阮嘉言的嘴唇控制不住地發(fā)抖，聲音快要哭出來，“你別管我了行嗎？”

    湯俊馳最怕聽到的話還是被說出來了。他隨手抓了一支筆，慢慢收緊，尖銳的刺痛在他手心里炸開，時刻提醒著自己要冷靜。他聽見自己的輕笑，嘴里輕飄飄吐出幾個字：“為什么？”

    “不為什么?！比罴窝匝蹨I快要掉下來了，“你放過我?！?/br>
    湯俊馳幾乎要被這句話氣笑了。前天還在互道晚安的人，現(xiàn)在叫自己放過他。

    “因為群里那兩張照片？”湯俊馳的聲音冷冷的，像是在問一道無關(guān)緊要的數(shù)學(xué)題，“那有什么的?！?/br>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這樣不就得了?！睖●Y繼續(xù)補充，他的心攥在一塊，呼吸一下五臟六腑都疼，但是還是保持著表面的鎮(zhèn)定，“你怕個鳥毛啊?！?/br>
    “我不喜歡你?！比罴窝月曇艏?xì)如蚊吶，頭低得像要埋進(jìn)桌子里，眼睛鼻子都是紅的，身體在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生氣。

    湯俊馳愣了，他沒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答案，比他設(shè)想的還要讓人難過，一口氣卡在氣管里，渾身都在難受。他表面上還是維持冷靜，輕笑：“你什么意思?！?/br>
    “從一開始就是你強(qiáng)迫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縮進(jìn)了喉嚨里躲著不出來，阮嘉言的眼淚像大豆一樣一滴一滴打了下來。

    “行。我強(qiáng)迫你的。”湯俊馳呼吸有些沉重，心像被刺猬扎了一樣疼，“以后別跟我說話，免得我強(qiáng)迫你?！?/br>
    “你記住了，阮嘉言。老子再找你就是傻逼。”甩下最后一句話，湯俊馳站起身就往外走。

    落荒而逃。

    他不敢回頭看阮嘉言的表情，他怕自己看一眼就后悔說出那些話。他不舍得。

    不就是喜歡男的嗎，做都做了，還他媽怕別人知道。

    春風(fēng)解凍，明明是陽光明媚的一天，湯俊馳的心情卻跌落谷底。

    接下來的一連幾天里，他們都沒有說話。兩個座位中間堆滿高高的書，隔絕了所有交流，宿舍關(guān)系也降到冰點。

    湯俊馳一下晚自習(xí)就回宿舍，早早上床躺著。阮嘉言則不磨蹭到熄燈不回宿舍。

    早上起床鈴一響，阮嘉言就起床洗漱走人，湯俊馳則是不到上課前一秒鐘不起床，兩個人完美錯開。

    宿舍里的另外兩個人，趙韋博和趙冬奧，似乎也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矛盾，不敢大聲說話，生怕點燃誰的火藥桶。

    “馳哥，不會吧?！壁w韋博打完球，勾著湯俊馳的肩膀，“你怕了？你倆怎么回事兒？”

    湯俊馳沒有說話。

    “你跟他吧，其實我一開始看出來了點。這有啥的啊.....”

    “你問他啊。別問我。”湯俊馳抹了一把汗，抱著球就走了，留下趙韋博在原地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