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楚醒的時候，鼻息間縈繞著一股濃重的消毒水味，睜開眼看到空間里的一片藍(lán)和白，齊楚就知道了自己是在醫(yī)院。

    眼珠子轉(zhuǎn)動，齊楚看見窗戶旁邊站著一個人。

    身材高挺，穿著合身的西服，對著齊楚的半張臉流暢而英俊，只眉眼處有些陰郁。

    男人講電話的聲音很低，嗓子似乎被刮傷了，說多了就帶著點(diǎn)嘶啞，不難聽，但和從前低沉柔和的聲音相比，也算不上好聽。

    時隔三個月又十五天，齊楚再次見到了周衡。和記憶里意氣風(fēng)發(fā)，時時刻刻都保持著冷靜自若的樣子不同。這次見到的周衡，下巴上的胡茬都出來了，短短幾個月，他卻好像老了好幾歲，眼下的青黑很重，讓他英俊的面孔也蒙上一層灰。

    齊楚盯著他看了一會，才緩緩出聲，“周衡…”

    他發(fā)不出多少聲音，但那人卻一瞬就不動了，聲音也沉了下去。

    這瞬間，周衡抬頭和掛電話的動作都很僵硬，他是個成功的演員，對于演戲天賦異稟，偏偏現(xiàn)在，面對齊楚平靜的目光，周衡連手腳如何擺放都顯得拘謹(jǐn)不安。

    他湊近，齊楚才發(fā)現(xiàn)他瘦了，臉上也布滿了疲態(tài)，從前鋒利的面容在這幾個月里瞬間枯敗生銹，有種說不上來的落寞感。

    齊楚在心里想了好幾遍措辭，最后才慢吞吞地說出一句謝謝。

    說這話時，他沒看周衡的臉，只是笑著道謝，笑容很清淺，也很禮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兩人第一次見面。

    面對這聲謝謝，周衡臉色一下難看起來，他抹了把臉，眼睛里有鮮明的紅血絲，過了一會，才點(diǎn)頭道，“沒事。”

    兩人間的氣氛很奇怪，他們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看著對方說過話。

    周衡坐了一會，忽然起身到桌子上給齊楚倒了杯水，水杯沒有遞給齊楚，而是直接捧到了他嘴邊，“喝點(diǎn)水吧?！?/br>
    齊楚手也受了傷，被包扎了起來，整個手上全是紗布，齊楚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喝完了半杯水。

    喝完水，兩人又突然陷入沉默，好一會，周衡再次打開話匣，“你的腿，醫(yī)生看過了，說是可以恢復(fù)?！?/br>
    一句話便帶過了這段日子為了找醫(yī)生所付出的代價。

    齊楚醒來就看見了自己腿上的石膏，腿還有些澀痛，但比之前卻好了很多。說到腿，齊楚又問道，“你見到秦靖了嗎？”跳海前他沒見到秦靖，自然擔(dān)心。

    周衡聽到他問秦靖，呼吸一滯，心里面一陣窩火，臉上的笑也要維持不住。按耐住這份煩躁，周衡含糊道，“他挺好的?！?/br>
    他就站在齊楚面前，齊楚半點(diǎn)也不問，偏偏要去問那個病癆鬼，周衡心里又酸又苦，像是腌了個酸檸檬，滋滋冒苦泡。

    說話間，外面進(jìn)來一個人，穿著病號服，臉色蒼白，不是秦靖又是誰。相較于周衡的拘謹(jǐn)不安，秦靖要直接得多，上來就握住了齊楚的手，“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發(fā)生這樣的事?！?/br>
    他看著齊楚的眼睛有些濕潤，聲音里還帶著點(diǎn)后怕，“你醒過來就好，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br>
    齊楚聽他說話，只覺得粘膩，直覺性地覺得有哪里不對，但一時也想不出，只覺得他說話怪怪的。等看到旁邊周衡皺得死緊的眉頭時，齊楚頓時知道哪里有問題了。

    他長長地嘆一口氣，從秦靖手里把手抽出來，“我沒事，別擔(dān)心?！?/br>
    秦靖還要說什么，齊楚卻突然捂住了額頭，周衡見狀連忙拉鈴，齊楚攔住他，閉眼道，“我就是腦子里有點(diǎn)亂，想好好休息一會?！?/br>
    周衡還想再說什么，秦靖直接道，“那我留下來陪你?！?/br>
    齊楚一噎，本能想拒絕，但看到一側(cè)的周衡后，話頭一轉(zhuǎn)，吐出來一個好字。

    對著周衡，齊楚垂下眼睛，“你先回去吧，這里有秦靖陪我就好了?！?/br>
    從見面到現(xiàn)在，周衡說話很少，連流露的情緒都很少，齊楚想象中周衡見到他兇神惡煞的模樣統(tǒng)統(tǒng)沒有。齊楚也說不清，為什么看到周衡這幅模樣，心里居然有些不舒服。

    周衡下頷崩緊，冷厲的眼睛在齊楚身上掃過，看起來似乎有什么話想說，但還是忍耐了下來。

    門從外面被關(guān)上，發(fā)出不輕的一聲，齊楚的目光在上面流連了一會，才收回視線。

    面對還趴在床邊的秦靖，齊楚語氣頓時變得隨意起來。

    “起來，別趴我身上，重死了?！?/br>
    秦靖沒動，他抬頭看著齊楚，自顧自地說，“我們買明天的機(jī)票好不好？我?guī)闳タ床?，你的腿很快就能治好，國外有很多好玩的，等你好了，我?guī)闳ネ妗?/br>
    說著說著，他聲音就低了下去，變得模糊，他整個人好像還陷在那片海里。

    他救不了齊楚，甚至連自己也救不了。

    “楚楚，你愿意嗎？跟我走?！?/br>
    齊楚昏睡的這幾天，秦靖一直沒走，他是真的想要帶齊楚一起出國，他想帶齊楚去看自己的母親。

    齊楚這么可愛，他母親肯定也會很喜歡的。

    加上秦棠，他們可以像一家人在一起生活。

    永永遠(yuǎn)遠(yuǎn)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