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強烈至極的沖動，伴隨著十分迅疾即逝的、尖刀剜心一般的痛苦。

    可這么巨大而危切的疑問句擺在面前，季天蓼不知道能向誰求解。

    向季璟當面鑼對面鼓地求證？不可能。

    母親對他向來門扉緊閉，母子關系不是“疏離”二字可以概。季天蓼甚至不可以在對方面前嘆上兩口氣，因為只要呼吸就會惹她不快。

    季天蓼并不悲觀主義，也不是極端分子，但有很多瞬間，他下意識感覺到仿佛必要自己成了死灰槁木，母親的世界里一切才對上勁，所有事情才會開始變得可愛。

    只要他的自尊心再卑弱一些微，這樣的原生環(huán)境，很難不造就出一個有自毀傾向的人。

    封聿在微信上和他報行程，季天蓼看著也莫名刺眼。

    這明明是貝繆爾的東西，季璟的簽字，理論上和封聿扯不上干系，可就覺得隱隱哪里……就像在這個男人朦朧面上戳了一個洞，看見了一點不討喜的臉孔五官。

    出于一種無惡意的煩悶，季天蓼回道：“你上月球去都跟我沒關系?！?/br>
    正在思考要不要向貝繆爾開這個口，他本人就懂事地先打電話來了。

    貝繆爾以他招牌的么西么西開場：“季總季總，我這有無敵醫(yī)生團隊很有個名，你要不要共享啦？”

    季天蓼一頭霧水：“醫(yī)生？”

    “哎？不是呀，你…您那個啥……出院了？”

    季天蓼腦子里轉(zhuǎn)了個大彎，明白過來這是在內(nèi)涵盛啟澤。

    這人被空尖彈炸得上半身沒一塊好皮rou，不僅需要全身神經(jīng)網(wǎng)絡重塑，整形外科都需要安排上。愿意接這種高?；钣嫷尼t(yī)生，世界范圍千金難求。

    季天蓼平淡道：“可以，我把他助理號碼給你，你們對接?！?/br>
    貝繆爾卻不愿意：“干嘛呀，我好難請的，不說你是我最好朋友，人家才不接的……你見都不見，這就當甩手掌柜啦？你不自己來就算啦。”

    按照常識判斷，分手了還管閑事，這是一副極常見的爛牌。翻白眼想說各人生死有命，但季天蓼最終還是松口：“哪家醫(yī)院？”

    心軟只有零次和無數(shù)次，尤其是看見守在病床前的盛宸宇。

    季天蓼削著蘋果，一直沒抬頭，最后眼皮才往上一撩：“沒看出來，還挺有孝心?！?/br>
    盛宸宇熬紅了雙眼，嗓子啞的：“那不也沒人了?！?/br>
    小孩子是太累了，講話圖省字。這讓季天蓼不清楚他說的“沒人”，是說自小就沒疼愛，除了這個同城的叔叔也沒人可以孝敬，還是說除了他就沒人來照顧盛啟澤了。

    哪種理解，都算不上讓人好受。

    季天蓼默然出了病房，撞到探頭探腦的貝繆爾：“怎么樣呀，要見一見嗎？我請的醫(yī)生超厲害的?！?/br>
    他巴掌大的臉上有個秀氣高挺的鼻子，特別是仰面看人的時候，任何表情都會打上太甜蜜的烙印。

    但顯然季天蓼現(xiàn)在沒心情觀賞，也沒聽進去貝繆爾小聲補了一句：“好像……還是季女士以前同學哦?！?/br>
    “嗯好，麻煩了?！奔咎燹ゎD了一下，又看著他說，“勞駕得很。”

    “季總太客氣啦，都是應該的。”貝繆爾狀似無意聳了肩膀，笑著天真有邪，“只是幫有些人善個后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