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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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靈力逐漸枯竭流逝的那段時間里,逸之白一下子想到了好多好多事。 最先涌進(jìn)腦子里的竟然是那段最平淡最無聊的時光,他在平仲派后山的白玉石階上當(dāng)掃地童的日子,掃了七年,掃帚換了得幾十把,練就了一身扎掃帚的好手藝。從他八歲一直到十五歲,偌大一個嶺倉山,他這么多年的活動范圍僅限這后山一處。 那時候,逸之白每天的任務(wù)就是打掃那三十二節(jié)白玉階梯,旁邊纏滿靈藤的扶手也要給它擦的干干凈凈,這是一個費(fèi)時又費(fèi)力的活兒,辰時開始掃,一直要到午時才能掃完,很多時候在他掃完后,一些從山下返回的門派弟子會剛好挑這個時間休憩于此,把他們在山下買的一些仙草靈藥和亂七八糟的小玩意一股腦兒掏出來,擺在地上讓其他人欣賞點評,都說好玩的就仔細(xì)收好,都說不好的就隨意丟掉,等他們休息完,御劍飛走后,逸之白就一邊罵著娘一邊走來再掃一遍,他們鞋底留下的泥印很快被清理干凈,階臺重新恢復(fù)一塵不染。 逸之白喜歡坐在臺階上望著天空發(fā)呆,腦子里天馬行空地想象世界,可總有些人來打擾他,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一個和他身高相仿的小孩,有段時間天天過來,讓他煩不勝煩,最開始還只是躲在一旁朝他扔石子兒,一顆一顆地扔,也不出聲,逸之白不屑理他,換個位置繼續(xù)發(fā)呆,這樣連續(xù)了幾天后,這小孩像是大膽起來,從茂盛生長的靈藤后面逐漸露出身子,開口問他的名字。 "喂,你叫什么???" "……" "你干嘛總坐哪兒,無不無聊???沒人跟你玩兒嗎?我倒是可以陪你玩。" "……"逸之白看了他一眼,又別過眼去,仍舊不吭聲。 "我們一起玩兒唄,反正你坐著也是坐著,我爹說了,人總是不動彈腦子會傻掉的,你為什么不說話,你是啞巴嗎?" 逸之白實在不耐煩了,瞪他:"我不玩,我就要在這坐著,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說完便沖他擺手道:"滾滾滾。" "……你!你叫誰滾?"小孩稚嫩的小臉上一下變的鋒利起來,"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 逸之白奇怪地看著他:"我上哪兒知道去?再說你爹是誰干我什么事?" 小孩立刻漲紅了臉,像是受到了奇恥大辱般,大喊了一聲:"你個小小門童竟敢這樣跟本少主說話!" 說完就要上前,逸之白這下變了臉色,大聲喝他:"快下去!不準(zhǔn)上來,不準(zhǔn)踩我的臺子?。?/br> "還你的臺子?上面寫你名字了嗎?"小孩邊說,邊當(dāng)著他的面大力剁了兩下腳,氣焰囂張的不行,之前膽小唯諾的樣子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偏要踩偏要踩!你能把我怎樣?" "我能給你兩棍子?。?/br> 逸之白咬牙說完,一把抄了掃帚,快步走下去收拾他…… 其實也沒有誰讓他掃地,他無拘無束,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兒去哪兒,沒人會管他,沒人記住他,可以說放眼整個嶺倉山,沒有誰能比他更自由了,這臺階掃與不掃也根本沒人會在意,這些全都是他自愿做的。 因為,他不想那位仙君歸來時,走上這座白玉石階,潔白的鞋面和衣袍粘上一丁點兒灰塵。 才八歲的逸之白就是這樣單純幼稚又執(zhí)拗,用這種拙劣的方法守護(hù)他心里那個高處不勝寒的仙君。 逸之白覺得,也并不是一個記住他的人都沒有,這個仙君就一定記得自己,畢竟七年間,他抱著掃帚靠坐在階梯頂層的邊角落,見到過太多次仙君從下面走上來,開始他還掰著手指頭一次一次數(shù)過,后來次數(shù)多了,就逐漸數(shù)不過來了。但很多有時候,仙君對他都是視而不見的,也有時候,仙君會高高在上地匆匆掃他一眼,那一眼輕飄飄地如同云霧,跟看花草沒什么區(qū)別,極少次,仙君和他說過幾句話。 仙君在野蠻生長的靈藤前停駐腳步,艷麗的花卉快要把素白的仙君淹沒了,逸之白偷偷在心里想,還是仙君美,還是仙君仙。 "這幾年的九曲藤開的格外旺,都是你打理的?" "是、是的,"每次跟仙君說話,逸之白都會緊張,不由自主地犯口吃,"我每天都在清晨里采最新鮮的仙露為它們澆灌,仙君、仙君覺得好看嗎……" 仙君清冷的眸子在他身上刮了一眼,說:"開的太過艷了,晃眼。" 這帶點訓(xùn)斥的語氣讓逸之白一時間手足無措,很想說點什么,卻怎么也接不上話,只能窘迫地站在一邊,他看著仙君抬手,寬大飄逸的袖袍里伸出一只修長白皙的手,輕輕用力,那朵比手掌還大的花兒便被夾在了他指節(jié)間,逸之白以為仙君要走了,忙往旁邊挪了一小步讓開道,可仙君卻開口問他:"叫什么名兒?"雖然眼睛始終端詳著手中的花。 逸之白遲鈍地"?。⒘艘宦?,反應(yīng)過來連忙回答:"我叫逸之白。" 仙君語氣平淡地重復(fù)了一遍這三個字,盯著花仍舊沒看他一眼,像是隨口一問:"哪個白字?" "呃……白、白云的白。" 仙君沒再說話,指尖輕輕一碾,手上碩大的花朵頃刻間化為齏粉,徐徐消散在空中,仙君走了。 逸之白沒忍住追了兩步,喊了聲:"仙君……" 仙君沒停步,更沒回頭。 逸之白站在原地,良久,才惘然垂下視線,喃喃道: "……是我啊,您不記得我的名字了嗎?" 他是被仙君救上山的,不然早在他七歲的時候就死在野獸的嘴里了。 那天的恐懼和痛苦無論過去都少年逸之白都記憶深刻,而且隨著時間的堆積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他想起來就小腿打顫,虛汗直冒,身體被撕碎的恐懼感、野獸的血盆大口、眼前血蒙蒙的一片,這些場景時常在睡夢中伴隨他,他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深夜里滿背冷汗地驚醒過來,嚴(yán)重的時候,甚至還會有瀕臨死亡般的錯覺,讓他大腦混沌,連喘上一口氣都艱難無比。 但噩夢也不是天天都做,他有時也會有這樣的夢——血霧散開后,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世界橫向顛倒著,一個道骨風(fēng)仙的身影緩緩朝他走來,潔白的鞋面停在他眼前,細(xì)膩柔軟的衣料隨動作垂下,如羽毛般輕拂過他的臉頰,那人彎腰抱起他,他在那個輕柔的懷抱里安心沉睡…… 逸之白七歲那年被仙君在離嶺蒼海十公里遠(yuǎn)的森林里偶然撿到,才七歲的孩童被鷹鉤獸咬的鮮血淋漓,滿臉血痕和淚痕,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對鷹鉤獸再度露出的獠牙已經(jīng)完全沒了任何反應(yīng),他眼睛蒙著一層血霧,只能看見火紅的一片,堅強(qiáng)的意志早已所剩無幾,他尚且懵懂的大腦里平靜地涌上來一個念頭,他就要死了。 身體痛的毫無知覺,他累的不行了,可在閉眼前,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他視線可及的高空,綠襟白袍,滿頭青絲及腰,這張臉太驚艷了,對在窮山僻嶺生活了七年的逸之白來說,真是太驚艷了,儒雅俊美,黑瞳里的高傲冷然都為他這張臉增添亮色,他看著逸之白的眼神里沒露出一丁點兒憐憫,有的只是居高臨下,輕透的袖袍隨意一揮,那只朝逸之白張開血盆大口的鷹鉤獸,瞬間就飛出了十米遠(yuǎn),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再一道利落的劍氣甩去,便只剩下了痛苦的咽嗚聲。 逸之白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覺得自己遇到了神仙。 仙君把逸之白帶上山,直接交給了一位年輕的師姐為他療傷,等他兩天后醒來,卻無論怎么也找不到這個仙君了。 直到一年過去,他在閑逛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顆巨大的銀杏樹,那棵樹好大好大,好美好美,金黃的葉子好亮好亮,他震驚過后,一路大叫著大笑著,撒開丫子狂奔過去,然后,他就在樹下,看見了那抹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那個救他的仙君。 后來呢,后來又怎么樣了……逸之白有點抗拒回想,可越是抗拒記的就越是清楚。 哦,再后來,仙君成了他的師尊。 逸之白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走上修煉這條路。 一來是這兩個字對他一介凡人來說實在是有點太過遙遠(yuǎn),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地了解自身條件,而且在他的意識里,仙凡殊途,神仙從生下來就是神仙,凡人永遠(yuǎn)也只能是凡人。二來,雖然他身處于這個修煉寶地,每天看到的都是一些著裝統(tǒng)一的門派弟子在空中飛來飛去,有時還拿著木劍打來打去,但他并沒有耳濡目染地生出類似"要是我也能修煉就好了"這種帶著羨慕念頭的想法,因為,他已經(jīng)覺得很滿足了,能生活在這樣的仙境里,能看見那么……那么美的仙君,這應(yīng)該是他八十輩子修來的福氣吧,他還奢求些什么呢? 他十分樂意當(dāng)一個凡人,自由灑脫,不被任何事物絆住腳步,天地間任何一個角落都能是他的棲身之所,那樣多好。但如果可以,他也愿意一生都待在這后山,哪兒也不去,掃一輩子的白玉石階,澆一輩子的花,看一輩子的仙君,一生碌碌無聞踏踏實實至死,這樣就更好了。 但世事總是無常,那時候的逸之白自己也說不清這事對他來說是好是壞。 他頭一次聽說有仙緣這個東西,那個白胡子老頭說的天花亂墜,逸之白聽了幾句就聽不下去了,但對老人他又不好大發(fā)脾氣地趕人走,雖然這個老頭除了頭發(fā)胡子是白的外,臉上一絲老人的特質(zhì)也沒有,皮膚光滑的如剝了殼的雞蛋。 對什么靈根靈核一無所知的逸之白一度覺得這死老頭在騙自己,直到手心被一張溫?zé)岬拇笳莆兆。还善娈惖呐鞔嬖诟袠O強(qiáng)地傳遍他四肢百骸,逸之白頓時間呆住了。 "感覺如何?還覺得我在騙你嗎?"老人笑吟吟地望著他問。 逸之白回過神一個激靈甩開了他的手,驚恐道:"什么東西??。?/br> 老人收回手捋了把胡子,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意味不明地笑著說:"這孩子天賦極好啊,靈根如此奇特也是少見,都可以跟我門下那幾個比了,怎么就在被柳仙這個有眼無珠的……哎,但如今我也收不了呀。"自顧自說完,又道:"小鬼,我剛才摸了你的骨骼,今年才剛滿十二歲吧。" 逸之白警覺地盯著他,好久才點了點頭,他注意到了他話中的一個名字。 "柳仙是誰?" "嗯?"老人像是疑惑,"你不知道?你們平仲派的掌門人,孝宇真人柳笑庸啊。" 逸之白眨巴眨巴眼,被這一系列的稱謂弄地懵然片刻。 "看你這樣子,不會真不知道吧?你不是他的弟子?"老人懊惱地嘖了聲,"倒也難怪你這副懵懂無知的樣子,可這兒不就是他的地盤嗎?" 逸之白猛然反應(yīng)過來,激動地說話都結(jié)巴了:"你說的是不是、是不是那個……那個那個……" "別急別急,慢慢說來。"老人嘴角咧開的更大了,被他的樣子逗地笑出聲。 "……那個總穿著白袍衫的仙君。" "我們這多的是穿白袍衫的仙君,小鬼,你說的哪一個?" "就是總從這兒走的那個?。⒁葜准绷?,手一路指了一道下面的石階。 "哈哈哈,是的是的,就是他。"老人逗他逗夠了,竟然聽懂了他說的,"他的地盤除了他還能有誰呢,其實也就他穿白袍子,裝的好一手假清高……" 原來仙君叫柳笑庸,原來這個地方是平仲派。在老人豪爽的笑聲中逸之白愣愣地想。 老人走之前,給了他一折紙書和一把木劍,并告訴他:"照著這本書上的練,一步一步、一招一式地來,我給你開了靈根,你要自己領(lǐng)悟,過段時間我再來找你,你就待在這哪兒也不要去。" 說完便眨眼間消失了。 于是,逸之白在十二歲的某天清晨,撿起了那把木劍,照著書嘗試著揮舞了幾下——根本不用思考,身體便如云流水般動作起來,這奇妙的感覺漸漸讓他上癮,從此手中的木劍就再也沒放下過。這四年以來,他每天就是掃地澆花的生活里一時間多了兩樣?xùn)|西——練劍和打坐。 萬萬沒想到的是,這老頭口中說的過段時間竟是整整三年,他并沒有食言,真的來找了逸之白,只是這次旁邊站著的還有仙君。 逸之白還在捆掃帚的手一頓,看見那抹身影,心口猛然一墜,緊接著咚咚跳起來,他慌亂從地下站起身,視線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手偷偷地拍了拍身后的灰。 那個老人先開口,仍然是一副笑容和藹的樣子,把手放在他肩頭:"小鬼,有段時間沒見,都長這么高了,甚好,甚好啊。" 有段時間?這他娘的都三年了好嗎?逸之白在心中翻了個白眼,暗自腹誹。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長高了也長開了,面容青澀俊朗,五官端正,氣質(zhì)清爽,束著高高的馬尾辮,青色的飄帶藏在直直垂落的烏黑發(fā)絲間,少年人的意氣風(fēng)發(fā)在這張臉上顯盡了風(fēng)采。 "恕笑庸直言,我真沒看出來他身上有什么特別的資質(zhì)。" 仙君突然的話讓逸之白大腦空白了片刻。 ……是在說自己嗎? "有沒有資質(zhì)是你能一眼就看出來的?"老人聽了撇他一眼,然后對逸之白說,"來,小鬼,伸出手來,讓他感受感受。" 逸之白本來看見仙君就緊張,更何況現(xiàn)在還被仙君那道寒冷如冰的眸子盯著,他心亂如麻,反應(yīng)慢了半拍,然后就聽到仙君冰冷的聲音:"不用了,竟然掌門師兄執(zhí)意要這樣做,我也不好再說什么,笑庸只想最后說一句,師兄以后還是先管好自己手上的事為妙,別人的閑事能少管就少管。" 連逸之白都聽出了這話語間的微妙,但老人還是沒露出一丁點兒生氣的樣子。 "早就說好的,現(xiàn)在還又發(fā)起脾氣來了,師兄也是為了你好,你說說你,這偌大一個平仲派交到你手上,整日冷清地像座空城,也就這么個孩子一心一意為你守家,這孩子雖稱不上奇才,卻也是塊兒好玉,用心打磨將來必成大器啊,你不收了他,難道要給蒼云峰那幫不要臉的撿了便宜去?再說了,你身邊總要有個人陪不是,整天關(guān)著自己……" 柳笑庸不耐煩地皺眉扶額:"師兄您要是再多說一句,就自己收他為徒吧。" 老人瞬間止住了話頭,然后嚴(yán)肅地對上逸之白的視線:"小鬼,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跪下拜見師父。" 逸之白手忙腳亂地跪下身體,低頭藏住通紅的臉和脖子:"求仙君收我為徒?。?/br> 柳笑庸看著他,良久,才往前走去:"隨我來。" 仙君經(jīng)過時,逸之白明顯聽見了一道微小的嘆息聲。 "是……仙君。"他應(yīng)道,連忙站起身跟過去。 后一秒,身后便傳來老人滿是笑意的聲音:"還叫什么仙君,要叫師尊咯?。?/br> 之后,逸之白便被安置在一間偏房,他沒太多東西要收拾,所以很快就盤腿坐上了床,他努力地想進(jìn)入冥想狀態(tài),卻無奈地發(fā)現(xiàn)此刻連靜下心都難,因為他太高興了,越想越激動,恨不得沖出門外瘋跑上十幾圈。 他好不容易才平復(fù)下躁動的心跳,索性平躺下來,瞪著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五年來他每晚都是打坐冥想,只有在這天晚上中斷了一次,他高興的一整晚沒閉眼。 逸之白想了很多事,最先感謝了今天的那個老人,他發(fā)誓以后一定要做些什么回報他,并且再也不會在心里罵他老頭了,一想到這個,逸之白就感到十分的羞愧。 還有仙君,哦不、現(xiàn)在來說應(yīng)該是師尊了,他在心里又默默念了一遍這兩個字,頓時覺得好不真實,難以置信中又帶著欣喜,欣喜中又有點小惆悵,欣喜當(dāng)然是因為自己竟然成了仙君的徒弟,那個始終遙不可及的、只敢遠(yuǎn)觀的仙君,簡直像做夢一樣,小惆悵是因為…… 師尊好像并不是很喜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