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未合攏的窗簾中射進(jìn)臥室，不偏不斜照在葉辰的眼睛上。他掙扎著醒來，發(fā)現(xiàn)外面已是正午，手機(jī)里有3條未接電話，兩個來自打工處的領(lǐng)班，另一個是海光咖啡廳的老板。反正已經(jīng)遲到了，葉辰也就不急著起床，他瞇著眼怠惰地抻了個懶腰，手臂本能地往身邊一甩……

    “好疼……”

    一個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熟悉聲音在臥室里回蕩，葉辰愣住了，晃晃腦袋，昨晚的情景好像卡殼的錄影帶，慢了半拍才出現(xiàn)在眼前。交疊的rou體、勃起的yinjing、亂七八糟的沙發(fā)……葉辰迷茫地呷呷嘴，反應(yīng)過來后倒吸了口氣，恨不得當(dāng)場把自己埋了。

    不過在入土為安之前，他還有點(diǎn)事必須處理好。

    “你……你還好吧？”

    葉辰問，喉嚨繃緊，聲音怪異到仿佛不屬于他自己。

    林夢澤打了個哈欠：“挺好的，就是有點(diǎn)累。”

    “昨晚沒睡好？”

    “某人鼾聲那么大，讓我這個神經(jīng)衰弱的老年人怎么睡啊？”

    “對、對不起……”葉辰無地自容，他無措地抓抓頭發(fā)，從被窩里坐起來，像個犯錯的孩子般緊張地注視著林夢澤，“我昨晚有點(diǎn)……沒控制住……”

    “我沒想怪你啊?！绷謮魸尚Φ眉冋?，“而且不是我誘惑你在先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才是被脅迫的那個吧，葉警官。”

    雖然林夢澤說得有一定道理，但葉辰還是感覺心里不舒坦。一夜情的話葉辰能全身而退，并且保證和對方永生不見，可是林夢澤是他朝夕相處的受保護(hù)人和室友，他總不能天天裝作看不見吧？葉辰越想越頭疼，狠狠抓掉幾根頭發(fā)，第一次感覺事后第二天竟然這么難熬。

    葉辰必須承認(rèn)，他真的很喜歡林夢澤，雖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長得實(shí)在太符合胃口。可是喜歡臉有什么不對？有的人會因?yàn)閷Ψ降牟湃A戀愛，有個人會愛上錢財，喜歡一個人的理由從來不分高低貴賤。葉辰一直堅(jiān)信，如果對一個人的臉都沒興趣，對內(nèi)在就更不會感興趣。同理，如果先愛上了他的臉，自然也就有興趣探索他的內(nèi)心。

    想和林夢澤交往的念頭措不及防地鉆進(jìn)葉辰的腦海里，開始在里面瘋狂蹦迪。

    葉辰本就容易沖動，事后的仿徨更是把他的思考能力降到最低，他甚至沒來得及考慮時間、場合、情調(diào)等基本問題，直接開口問：“那啥，夢澤，既然都這樣了，要么我們……”

    話剛說一半，嘴就被一根手指封住了。葉辰瞇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葉警官，請你想清楚再說話，切記不要說掃興的話破壞清晨的美好哦……”

    “還清晨，太陽都曬屁股啦！”

    “只要我不從被子里爬起來就是清晨，你有意見嗎？”

    葉辰低頭：“……不敢有?！?/br>
    “不錯?！绷謮魸蓾M意地笑笑，抻了個懶腰，重新縮進(jìn)被褥把自己裹成了個炸蝦球，“今天不想去上班了……”

    “那就別去了，我?guī)湍愫偷觊L打聲招呼。”

    “嗯?！绷謮魸杀桓C里滾了一圈，又探出頭來，“我想吃冰淇淋?！?/br>
    “什么？”

    “冰淇淋，去買給我。要外面有果仁的那種巧克力脆殼冰淇淋?！?/br>
    “上周不是才買了不少？”

    “都吃完了?！绷謮魸沙姓J(rèn)得理直氣壯，“別抱怨了，快去買?！?/br>
    經(jīng)歷過夜市那次的意外，葉辰已經(jīng)決定再也不離開林夢澤寸步，就算他動手打人都不會妥協(xié)。

    葉辰回絕：“不行，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待在家里。如果你想吃冰淇淋就起床和我一起去買吧，順路吃個午飯，我記得你說過想吃商業(yè)街新開的那家咖喱店?！?/br>
    林夢澤罕見地沒有和葉辰周旋，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故作可憐地眨眨眼：“可是葉警官，我腰好疼，根本沒法動彈，要不然我怎么會乖乖在你床上躺到現(xiàn)在？”

    “腰、腰疼……”葉辰耳根一紅，盡管心跳和血壓都開始飆升，他卻努力故作鎮(zhèn)定不讓自己看上去太滑稽，“疼得厲害嗎？要不我給你摁摁……”

    “葉警官，你是要給我摁腰還是摁在墻上cao？”林夢澤拋回來一個謔笑的飛眼，撩開被褥一腳，露出滿是吻痕的前胸，“怎么，某人昨晚玩這么狠還沒過癮？行啊，如果你不介意我現(xiàn)在渾身酸疼使不上力氣，我也不介意陪你打個快炮?！?/br>
    “不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一會就回來……”葉辰徹底沒了脾氣，他怏怏地穿好衣褲，把手機(jī)和鑰匙揣到兜里，準(zhǔn)備出發(fā)去給林夢澤買冰淇淋。

    臨出門前，臥室里的林大少爺又喊了一嗓子：“咖喱也要！”

    除了乖乖答應(yīng)，葉辰?jīng)]有其他選擇。

    自從林夢澤開始戒酒，對甜食的需求量激增，而且還不能是清淡的甜味，必須是打死糖販子那種死甜。醫(yī)生說這是正常現(xiàn)象，畢竟糖也是成癮品的一種，而且相比酒精對身體的危害要小很多，多吃點(diǎn)也無妨。放縱吃糖的結(jié)果就是，原本瘦到能看到肋骨的林夢澤迅速圓潤起來，胸口、手臂和大腿都變得充滿rou感，臉龐的氣色也有所好轉(zhuǎn)，精神狀況和最初見面時天差地別。

    四肢發(fā)抖問題有所好轉(zhuǎn)，但依舊沒有解決。畢竟多年酗酒傷到了神經(jīng)，治愈起來需要大量時間、精力，還有悉心的照料。就算如此，也依舊可能永遠(yuǎn)都不會治愈。

    老醫(yī)生把林夢澤的病歷放回檔案袋，對單獨(dú)來找他的葉辰說：“他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樣自如地生活，必須有人照顧，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br>
    心理準(zhǔn)備……葉辰默念著這四個字，從冰柜里取出林夢澤最喜歡吃的果仁脆皮冰淇淋，附帶巧克力夾心的那種。

    從徐涉把林夢澤交付給自己到現(xiàn)在，他根本沒什么時間做所謂的“心理準(zhǔn)備”。他沒得可選，從最開始就是趕鴨子上架，之后更是被各種意外推著往前走，一丁點(diǎn)停下來思考的時間都不留給他。葉辰自知不是腦力派，在校期間除了體能老師見了他就笑之外，其他老師都恨不得把他的腦殼撬開。工作后他依舊是行動派的典范，上司指哪打哪，不會思考前因后果，

    他會憑直覺往前沖，憑直覺與看不見的敵人戰(zhàn)斗，沒有憑證，不知好壞，一切都是直覺。宛如草原上的獵豹，天生就知道如何捕獵，知道如何生存。

    而葉辰對自己的直覺從來都是深信不疑，直到他遇到林夢澤，才第一次懷疑直覺的準(zhǔn)確性。

    他憑直覺喜歡上了這個除了臉好看性格惡劣到極點(diǎn)的人，并且莫名有自信覺得自己也會喜歡上他的靈魂。但這真的是喜歡嗎？真的不是見色起意？他真的能像醫(yī)生說的那樣，照顧他一輩子嗎？

    腦容量不夠大的葉辰表示自己的大腦已經(jīng)超負(fù)荷，無法給出正確答案。

    按照經(jīng)驗(yàn)，在這種情況下，只能先硬著頭皮沖上去再說。不管是狩獵成功，還是摔了滿身泥，至少他努力追求過了，無怨無悔。

    “回去后和他好好談?wù)劙伞比~辰自言自語道，掃碼在咖喱店買了三份便當(dāng)附加一堆小菜。

    昨晚大鬧了一晚，葉辰早就餓壞了，雖然很想當(dāng)場吃幾口墊肚子，但一想到林夢澤還躺在被窩里挨餓，他就覺得良心不忍，不由地加快腳速往家的方向跑。不過在回家前，他還是稍微拐了個小彎，在距離小區(qū)不遠(yuǎn)處的花店門前稍微駐足。

    就算生活像野獸一樣奔放，談及人生大事還是該稍微準(zhǔn)備點(diǎn)小心思，至少冰淇淋和咖喱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精心裝飾過的花束、融化到正適合入口的巧克力冰淇淋、香噴噴熱騰騰的咖喱飯……葉辰仿佛全副武裝即將踏上戰(zhàn)場的士兵，抱著赴死一般的決意走進(jìn)小區(qū)，打開單元門，踏上樓梯，回到熟悉的房門前。他手里分明有鑰匙，卻故意不用，像訪客那樣抬手敲門。

    門響了許多次，他看到貓眼上閃過一道轉(zhuǎn)瞬即逝的亮光，幾秒后，門緩緩打開。

    “你出門沒帶鑰匙？”林夢澤的臉從門縫里露出來，他眉心緊蹙，滿臉不情愿。

    看到林夢澤的臉，葉辰吞了下唾液，一種狂熱的沖動在心底肆虐，讓他話都說不清：“帶、帶了……”

    聽到葉辰帶了鑰匙，林夢澤差點(diǎn)破口大罵：“那為什么還要敲門？你知不知道我費(fèi)了多大勁才從床上爬起來！嗯？你買花干什么？”

    葉辰不狡辯，輕聲道了句對不起，內(nèi)心深處的波濤把他最后那點(diǎn)思考能力也拍碎了。走進(jìn)房門的下一秒，他唐突扔下手里的雜物，仿佛一只鎖定了獵物的獵鷹般向前沖了兩步，雙臂托住林夢澤的腰脊和膝窩，把他整個人抱起在懷里?；ò晟⒙渎?，染上金色日光的花瓣在午后明媚亮堂的客廳里悠然蕩漾，安靜得宛如一場無聲又絢爛的春雨。

    “我把冰淇淋買回來了。”葉辰說，他扭動了一下脖子，讓這個擁抱更為緊密，攬著林夢澤肩膀的右手一直在顫抖，兩人的胸膛隔著薄薄的衣服緊密貼合，心跳合二為一。

    林夢澤顯然沒料到這一步，他渾身緊繃，脊背在男人的臂彎中弓起，像一只受了驚不知所措的貓，象征性揉了揉葉辰起床后沒來得及打理的額發(fā)：“嗯，做得不錯……”

    “還買了咖喱和店里全部的小食?！?/br>
    “哦……”

    “然后我還買了花?！比~辰輕聲道，隨手拾起一枝不幸離群的滿天星，放在林夢澤手中，像第一次告白的羞澀學(xué)生一般問道，“喜歡嗎？”

    林夢澤眨眨眼：“還、還行？”

    “如果喜歡的話我以后可以天天給你買?！?/br>
    “太破費(fèi)了！你不是老抱怨生活費(fèi)吃緊嗎，怎么還買花。”

    “只是覺得應(yīng)該買給你。”葉辰說，“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讓你開心，你好像一團(tuán)沒有形狀的濃霧，我看不透，也抓不住。所以我只能用最笨的方式一點(diǎn)點(diǎn)嘗試，直到找到討你歡心的方式為止。”

    “聽上去怎么有點(diǎn)色情……”

    “這點(diǎn)也很重要，你有什么喜歡的體位嗎？還有速度、深度，另類玩法我也能接受。”

    “等一下！葉辰同志，你今天怎么回事，好反常！”林夢澤被驚出了一聲雞皮疙瘩，他推搡著男人的胸懷想要掙脫開來，無奈葉辰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澗，把林夢澤抱得越來越緊，毛茸茸的腦袋都嵌在了他的頸窩里。

    “和我交往吧?！彼f，聲音里帶著一種哭泣般的鼻音，“雖然我們還是可以繼續(xù)做室友，天天聊些有的沒的，但是我已經(jīng)不想這樣下去了。我不想和你假扮情侶，在外恩愛在家分離，我想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繼續(xù)和你牽手親吻。不為做給別人看，只是為了我們自己?！?/br>
    沖動，真摯，熱情，難以拒絕。

    仍躺在他懷里的林夢澤被徹底震住了，大腦沸騰，原本準(zhǔn)備好想要拒絕的話被葉辰的熱情悉數(shù)燒盡，剩下一把尚帶余溫的灰。

    “我知道你想笑話我是那種上一次床就要許諾終身的老古董。”

    “你怎么猜到我想說什么……”林夢澤嘟囔道。

    “雖然我對你的過去一無所知，但是你的現(xiàn)在我了如指掌?！比~辰笑著答，透徹的虹膜里仿佛蘊(yùn)著一團(tuán)火，“你放心，我不是老古董，不合適的話隨便你踹我。怎樣，要交往試試嗎？”

    “唔……”

    “別亂想了，憑直覺決定！”

    “別把我和你這個頭腦簡單的野獸派混為一談！”林夢澤甩回去一個白眼，繼續(xù)道，“好吧，如果你剛才買來的冰淇淋是我最喜歡吃的那款，我就勉為其難答應(yīng)和你交往?！?/br>
    “真的？”

    “真的。”

    那天的冰淇淋其實(shí)并不好吃，葉辰在外面溜達(dá)了半天，回家又磨磨蹭蹭，脆皮下的奶油冰淇淋早就融化了。但葉辰覺得自己會永遠(yuǎn)記得這個膩人的甜味，記住果仁酥脆的口感，還有林夢澤唇齒間巧克力的濃香。

    還好先吃的是冰淇淋，不是咖喱……

    葉辰心想，闔上眼，再次吻上林夢澤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