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凌云到了宮殿前，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引路的公公打著燈籠在顧凌云的面前走著，卑躬屈膝，一臉諂媚地說：

    “丞相，天黑了，您注意點(diǎn)腳下?！?/br>
    “這是去哪？”，顧凌云瞥了一眼小太監(jiān)，眼神中帶著些警告的意味，“我記得去干清宮可不是這條路?！?/br>
    “丞相，皇上命令雜家?guī)ヰB(yǎng)心殿?！保√O(jiān)聽到顧凌云的問話，腿腳一軟，冷汗頓時冒出來，連忙解釋道：“雜家絕對不敢對丞相有二心！”

    “帶路。不要那么多廢話?！?，顧凌云沒有耐心再聽小太監(jiān)啰哩啰嗦的辯解，只是默默地將手放到了腰間長劍的劍柄上。

    很快，顧凌云就跟著小太監(jiān)走到了養(yǎng)心殿。

    “丞相，到了……”，小太監(jiān)顫顫巍巍地站在顧凌云的面前，頭垂得低低的。

    “好了，你下去吧?！?/br>
    小太監(jiān)得到命令，說了一聲嗻，就急急忙忙的跑開了。

    顧凌云放在劍柄上的手依舊沒有拿開，眼睛環(huán)顧四周，另一只手輕輕地推開門，走進(jìn)來，

    “皇上，這么晚召臣……”

    “砰！”

    還沒等顧凌云說完話，就感覺面前一陣風(fēng)吹過，緊接著顧凌云就被魏子澄抓住肩膀，大力地摁在了門上，發(fā)出砰的響聲。

    “皇上，這是想干什么。”

    顧凌云的問話平靜而又不含感情。

    剛剛顧凌云的眼神都已經(jīng)發(fā)了狠，劍已經(jīng)出鞘到一半，準(zhǔn)備將人一刀斃命，只是鼻子聞到了魏子澄熟悉的味道，才硬生生的止住動作，將劍止在離魏子澄只有幾寸遠(yuǎn)的地方。

    不料，卻被魏子澄乘機(jī)摁在了門上。

    “丞相……丞相……”，魏子澄雙臂圈住顧凌云的腰，將腦袋靠在顧凌云的胸膛上，一直在低聲不斷地喊著丞相。

    比起在喊著顧凌云，魏子澄更像是在喃喃自語，在顧凌云身上給自己尋找安全感。

    只有緊緊地抱住顧凌云，魏子澄才感覺到顧凌云是真實(shí)的。

    魏子澄感覺只要自己稍稍一松手，顧凌云就像虛化的煙云一樣會瞬間飄忽不見。

    “丞相……丞相……”，魏子澄還在喃喃自語著，不安著，眼神在顧凌云的臉上四處亂瞟著，想通過眼睛將這個人牢牢地刻在自己的靈魂深處，

    “你愛我嗎？”

    顧凌云靜默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魏子澄感覺自己一下子置身于寒冬臘月的大雪之中，全身的寒冷，一絲一絲的蔓延開來，身子哆嗦個不停。牙齒打著顫，發(fā)出咯咯的聲音，嘴唇已經(jīng)被磕破了好幾個口子，流出了殷紅的鮮血。

    可是魏子澄卻渾然不察，一雙眼睛泛著紅，依舊是盯著顧凌云，連眨一下都不肯。

    “你愛我嗎？回答朕?！?/br>
    魏子澄又問了一次。

    “不愛?！?/br>
    魏子澄聽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明明自己早就預(yù)料到的，可是從顧凌云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心怎么就這么疼呢？

    “不愛我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魏子澄幾乎是吼出來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魏子澄紅著眼，將剩下的內(nèi)容全數(shù)咽入口中，沒能說出來。

    心一抽一抽的，像被人用手狠狠地從中間捅破，再來回拉扯，魏子澄感受到了瀕死的感覺。

    魏子澄大口呼吸著，看著顧凌云平靜淡雅的面孔，企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一絲絲撒謊的不安。

    這樣，魏子澄就可以繼續(xù)的騙著自己。

    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

    魏子澄什么都找不到，沒有不安，沒有恐懼，也……沒有愛。

    一股無法言語的極致悲哀從魏子澄的心底升起來，魏子澄錮著顧凌云的手突然松開，跌坐在地上，手緊緊地抓住心口的衣服，開始不斷地干嘔，臉上已經(jīng)充血，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臟都嘔出來。

    “朕……再最后問你一個問題……”，過了一會兒，魏子澄干嘔的聲音漸漸地停下來，他看了一邊坐在椅子上的顧凌云，眼神里已經(jīng)混雜了恨與不甘，“朕于你而言算什么？”

    “責(zé)任?！保櫫柙泼碱^緊皺，他不知道今晚魏子澄發(fā)的是什么瘋，從他進(jìn)來就一直不對勁，顧凌云接著解釋道：“托先帝遺詔與忠君之責(zé)?！?/br>
    “我愛不愛你，皇上……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一字一句掰碎魏子澄的妄想。

    是啊，早就知道了。明明維持表面的假象就好了呢，他為什么要犯這個賤，把表象撕開呢？

    魏子澄感覺剛壓下去的惡心感又重新泛上心頭，手指發(fā)著抖，指向門口，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顧凌云大聲吼叫著：

    “滾！滾?。　?/br>
    “朕永遠(yuǎn)都不想再看到你！”

    顧凌云撣去衣服上的灰塵，向魏子澄拱手，“皇上今晚早日休息，臣告退?！?/br>
    說完，顧凌云就朝著大門走去。

    “等等……”，魏子澄有氣無力的叫住了他，“許放呢？”

    “你愛他？”

    顧凌云笑了，這是他來到宮里第一次笑，不過笑意卻不達(dá)眼底，更像是肌rou之間的拉扯，

    “倒也算不上?！?/br>
    顧凌云給出了他的回答。

    “如果皇上沒有什么事情了，那臣就先行告退?！?/br>
    魏子澄瞪大了眼睛，看著顧凌云一步步走遠(yuǎn)，仰面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笑著笑著，淚水就從魏子澄的臉上劃過……

    “顧凌云，你始終是個沒有心的人！”

    明明……明明是我先遇見你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魏子澄眼神發(fā)了狠。

    “來人！”，魏子澄將眼淚抹去，重新恢復(fù)了上位者的威嚴(yán)。

    守在殿外的大太監(jiān)聽見了皇上的命令，馬上跑進(jìn)來，“皇上……”

    “去，去長孫愛卿的府中?！保鹤映芜f給大太監(jiān)一枚出宮令牌，“告訴他，他跟朕商量的事，朕答應(yīng)了！”

    “嗻?！?，大太監(jiān)雙手接過令牌，不敢懈怠，立刻朝著宮門奔去。

    宮里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圓月的銀輝中，魏子澄抬頭沉默地看著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真是漂亮啊，又大又圓。

    魏子澄知道，那不是他的月亮，只是有一刻月光確實(shí)照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