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堡壘內(nèi)部的通道并不長，只不過入口和出口兩端幾乎是封閉的，這也就使得整條通道內(nèi)的空氣極為稀薄，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約翰也不是沒有一個人走過類似的隧道，但走這條路時他每走兩步就得停下來喘口氣適應(yīng)。唯一的照明是手中的小手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燈光越是照向遠(yuǎn)方他越是看不到頭，通道仿佛被無限拉長般深邃。

    明明是十分鐘的路程，約翰起碼走了近二十分鐘才走到頭。

    到達隔板下方時，他已經(jīng)累得夠嗆。

    隔板就在頭頂，需要伸手才能觸及，他按照耶露說的，對著隔板敲了三下，卻沒有人給他開門。

    或許是沒有聽到，又或是上面的人顧不上他，總之他只能接著敲。地面上下僅一板之隔，他站在下方能清楚地聽見上面的腳步聲，腳步急促且混亂，動靜十分大。

    等待期間，只覺得隧道內(nèi)的空氣在爭分奪秒般消失，之前還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可能是周圍太過狹窄與幽閉。他的呼吸開始急促，頭也因缺氧而發(fā)暈。

    約翰用手扶墻才勉強維持站立，在他癱坐前，隔板才終于被人拉開。

    為他開門的是個外表看上去近四十歲左右的混種人，留著絡(luò)腮胡，身上留有明顯的黑色部落紋身。和約翰在營地內(nèi)看到的原住居民最大的區(qū)別就是膚色，這位混種人的皮膚是往白皙靠攏的淺棕。

    男人把他從下面拉了上來。

    約翰環(huán)顧四周，就跟耶露提供的情報一樣，后廚內(nèi)正為籌備晚宴的事忙做一團。兩三個廚子正在灶臺前反復(fù)顛抄，附近桌上擺滿了需要呈上的菜品，而門口不斷有人端盤進出，很是忙碌。

    這樣嘈雜的環(huán)境下，很難聽到他敲擊的暗號。

    “你就是耶露的朋友？”

    那位混種人開口。

    約翰立刻點頭。

    “是，我叫約翰?！?/br>
    “瓦倫?！?/br>
    混種人只是簡單的說了自己的名字，其他過多的介紹就沒有了。顯然現(xiàn)在沒有過多的時間閑聊，瓦倫把他拉到角落，并遞給約翰一套工作服。

    “把衣服套上?！?/br>
    趁約翰換衣服期間，瓦倫為隔了許久才開門的事向他道歉。

    “抱歉，剛才我們正在忙，沒有聽到你的暗號。門口接風(fēng)的人說等下會有人進來，我們一直在等，沒想到你這么久才到?！?/br>
    “對不起，是我走得太慢了?！?/br>
    約翰連忙解釋下面的空氣過于稀薄，與此同時瓦倫挑眉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原先約翰自我介紹的時候瓦倫還沒有注意到，直到此刻他的用詞逐漸變多以后才發(fā)現(xiàn)不同。

    “你的口音？”

    “我是從外面來的，學(xué)過一些惠爾頓語?！?/br>
    約翰錯開眼神，低頭隱瞞了自己是惠爾頓人的事。他就算再愚笨也清楚，這個節(jié)骨眼上不該如是坦白自己的身份，說多對他沒有半點好處。

    耶露可以接受他們外來人的身份，但不代表其他人就能毫無芥蒂地接受他們，在營地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這點。

    況且他的同胞們，惠爾頓的軍隊正奴役著這個星球的人！

    他無法誠實的坦白一切。

    果然，在聽到約翰說自己是從其他星球來的話后，瓦倫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只是他沒有過于表露態(tài)度。對于他來說，現(xiàn)在需要完成的是耶露交代的請求。

    “就惠爾頓語而言，你學(xué)的不錯。但你最好少說點話，以免被他們發(fā)現(xiàn)你不是我們的人?！?/br>
    期間瓦倫背對約翰抽了根卷煙，轉(zhuǎn)頭見他快系好紐扣，才問約翰：“那么你來這里是為了什么？”

    “我是來找人的?！?/br>
    同時把要去頂樓找蟲子的事也一并簡單地對瓦倫說明。

    瓦倫深吸了一口煙，沉默片刻后把煙頭扔到地上并用腳尖踩滅。

    “很不湊巧，今晚我恐怕沒工夫幫你把風(fēng)，其他人也一樣。不過等下我會帶你進入大廳，樓梯在左側(cè)，你可以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溜上樓。晚宴稍后開始，士兵大多都在一樓，小心點，最好別說話，并且表現(xiàn)的自然點，你看上去很緊張啊?！?/br>
    要不是瓦倫說起，他都沒注意到自己的手在抖。約翰把手垂在雙腿兩側(cè)，用力抓緊衣服，好讓自己平靜些。

    說實話，他的思緒很亂。明明首要任務(wù)是去頂樓解決母蟲，但他聽到瓦倫說大部分士兵在一樓的話后，他滿腦子想的是在大廳會不會碰到奧特蘭斯。

    “走了?！蓖邆愄嵝阉?。

    他所想的事，瓦倫并不知道。見約翰都穿戴整齊以后，他抓起桌上裝有食物的托盤遞到約翰的手中。

    隨后，瓦倫對在廚房內(nèi)等待的其他幾名混種說道：“都準(zhǔn)備好了嗎？”

    他們點頭。

    似乎今晚這些混種還有另外的事情要做，他們沒說話，但相互間的眼神像是在交流。約翰看在眼里，卻不敢問，他現(xiàn)在無暇顧及別人的事。

    瓦倫讓他排在上菜的隊伍中，他們站成一排。約翰站在中間并不顯眼，混種人里確實有不少白皮膚的，多虧他的長相并不出眾，能夠完美隱藏其中。

    約翰老實跟在這些混種人身后，當(dāng)前需要把晚宴用的食物端到大廳。

    因為瓦倫事先跟他說明了無法照顧他，約翰就在想如果晚上計劃無法順利進行就按弗洛德說的把營救任務(wù)往后推，等到熟悉整個堡壘內(nèi)部后再做行動。

    一個人行動，確實得更加小心謹(jǐn)慎才行。

    前往大廳的同時，他不忘觀察周圍，把路線牢記心中。和耶露所畫的路線沒有太大的偏差，從后廚出來就是一條廊道通往大廳。

    城堡內(nèi)部的裝修算不上奢華，但就露西歐亞的生產(chǎn)水平來說，搭建出這樣的建筑物需要花上不少時間。

    石磚砌成的墻面毫不平整，興許是為了掩藏簡陋的裝修，走廊的墻上掛了好幾幅大小不一的掛畫，然而唐突的裝飾和四周單一的擺設(shè)完全不搭調(diào)。

    一路上碰到不少士兵，他們端著酒杯靠在石柱旁閑聊，絲毫沒有把路過端盤的混種人放在眼里。除去膚色外，光是靠服飾就能區(qū)分士兵和下人，放眼望去整個城堡內(nèi)的下人都是露西歐亞人。

    惠爾頓的軍隊不僅侵占他們的星球，同時還奴役他們。

    到大廳內(nèi)，約翰沒看出舉辦的晚宴是為了慶祝什么，倒是一進大廳就看到了奧特蘭斯。Alpha那頭金發(fā)太過扎眼，幾乎是一眼就能認(rèn)出。

    同時，像是默契似的，本低著頭的奧特蘭斯在那一刻也抬起了臉，視線在一瞬間中碰上。

    奧特蘭斯就站在餐桌一側(cè)，目光觸及后約翰的心都在狂跳，他連忙撇過頭，害怕多看一眼就會打亂整個營救計劃。

    雖然勸說自己現(xiàn)在不是注意奧特蘭斯的時候，可他的視線還是不由地往Alpha身上瞥。

    他本該是趁著放下餐盤期間離開大廳的，卻還是因為過分在意奧特蘭斯而忘了正事。就見奧特蘭斯站了起來，而后往中央落座的方向走去，隨后彎下身子對坐在正位的一名紅發(fā)男子的耳邊說起了話。

    坐在正位的是基金斯，入侵軍的領(lǐng)袖。

    基金斯是查拉曼的親侄子，雖說過去是一名星際海盜，但他的長相卻和粗狂野蠻毫不沾邊，更傾向于冷艷，身穿的制服顯得他身材高挑比例正好，拋開那頭宛如鮮血一般的紅色頭發(fā)不談，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眼所佩戴的白色眼罩。

    他的外表絲毫不遜色一旁的奧特蘭斯。

    結(jié)束交談后，基金斯站了起來，他舉起酒杯，優(yōu)雅地用叉子敲擊杯身，叫住了所有人。

    “都暫停一下。所有人，在這個大廳的所有人都請站在原地，包括仆人?！?/br>
    幾乎是在他發(fā)話的一瞬間，原本嘈雜的廳堂頓時沒了人說話，每個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基金斯身上。他放下杯子，然后沿著餐桌邊走動，他的手指微妙地劃過沿途每一人的身體，包括遞送餐盤的下人。

    他在瓦倫附近停了下來。

    “你們應(yīng)該都很清楚，這兩天我的心情不好。為什么呢，有人能說說看嗎？”

    基金斯的聲音穿透整個廳堂，他所問的問題在場的人心中都有答案，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回答他。

    似乎都害怕回答會觸及基金斯的怒火，沒人吭聲，大家的頭都是低下的。

    約翰也跟著把頭低下，內(nèi)心只覺得當(dāng)前的形勢不妙。顯然奧特蘭斯對基金斯說了些什么，讓他把注意力放在了他們這些下人身上。

    他這才意識到，不該讓奧特蘭斯看到他的。他們在森林里見過，在奧特蘭斯追擊耶露的時候。

    很明顯，他們視線交錯的那一刻，就把所有人的命運推向了地獄那頭。

    “我看中的一位女仆，竟然能從我的眼皮子底下跑走。很奇怪吧，甚至都找不到她。她一個人能逃跑嗎，我覺得不行，要是沒人幫助的話，根本不可能越過城堡內(nèi)重重守衛(wèi)的防線。”

    接下去基金斯的話若有所指。

    “顯然，我們城堡內(nèi)混進了‘老鼠’?！?/br>
    他把手放在了離他最近的一位混種人的后背上，“老鼠喜歡食物眾多的地方，那么我猜后廚一定有很多‘老鼠’吧?！?/br>
    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用力向下掐去，基金斯讓這位混種人回答。

    “說話！”

    過分的手勁使得這位混種人立刻傾下肩膀。

    被抓的混種人接連喊叫的同時說道：“沒…沒有?！?/br>
    只是回答并不讓基金斯?jié)M意，他把這名混種人推到桌前，死死按住混種人的頭。

    “你說沒有就真的沒有嗎，證明給我看。我不輕易吃被老鼠爬過的食物。”說完他就讓這名混種人把桌上所有端上的菜都試吃一遍。

    面對基金斯無理的要求，身為奴隸的一方無法拒絕?；旆N人邊哭邊吃，挨個把每個餐盤里的菜都吃了一口。

    沒過多久，約翰聽不到哭聲。

    他正低著頭還不知發(fā)生什么，在用余光偷看餐桌后，他的身子不由顫栗了一下。

    那位混種人死了，睜大眼睛趴倒在桌上，眼眶內(nèi)流出的是眼淚與鮮血的混合物，并且嘴角也不斷有血液涌出。

    “是誰下的毒，給我查！”

    基金斯把尸體推到地上，藏不住的怒氣頃刻爆發(fā)而出。他喊了士兵把后廚內(nèi)所有人員都抓到大廳內(nèi)，好好的晚宴，突然變成了討伐。

    所有后廚人員都被要求跪在地上，包括約翰在內(nèi)。接著一位看似是管事的人員開始清點人數(shù)，來回數(shù)了兩遍，邊數(shù)邊對照通訊器登記的人員照片確認(rèn)。

    看到對照通訊器的那一刻，約翰就知道完蛋了。他的手心都在冒汗，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一步，隱約是猜到了瓦倫在后廚和其他人話里的意思。

    大概，他們本來想借助晚宴毒死基金斯，連同在場的士兵，沒想到計劃敗露了。

    而讓整場計劃失敗的正是他與奧特蘭斯對視的那一眼。

    “報告，后廚人員不符，多了一個人?！?/br>
    “誰？找出來?！?/br>
    隨即，約翰被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