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的嘴里倒進(jìn)了酒，他懶得去分辨究竟什么味道，只覺得甜。

    他慵懶的靠在獨孤景銘的膝蓋上，如同一只乖巧溫順，但卻媚骨天成的貓。

    旁邊人議論紛紛，家教良好的鄭順儀也羞紅著臉看他，他全然無所謂，張開嘴，吃著獨孤景銘往里扔的果子，舌頭在他的手指上打轉(zhuǎn)。

    “好yin奴?！豹毠戮般懣渌?/br>
    他只是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會當(dāng)yin奴了。

    他躺在那里，眼神空洞?；实埤堮{起行游園，他也隨著去，依舊賴在皇上的腿邊。他看見臣子們有人獻(xiàn)禮，一個老臣的女兒，嬌俏動人，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獨孤景銘讓她進(jìn)宮中待年，先由鄧賢妃教養(yǎng)，等十六歲過了再行冊封。老臣千恩萬謝，鄧賢妃笑意盈盈，皇后在旁邊眼里可以燒出火來。

    往日他是其中的賓客，如今他是看客，他伸手捻著葡萄，往嘴里輕巧的送，看見皇后氣的鳳釵都在抖，只覺得好笑。

    這一出戲，可比戲臺上精彩得多。

    剩下沒有拿得出手的女眷的，便贈了yin奴。他看見幾個柔弱無骨的yin奴在皇帝身邊盈盈一拜，身上的yin紋爬在肩頭，其中還有一對雙胞胎，也是費心尋來的良品?；噬宵c頭含笑，手指從月奴的背脊撫摸過去，那身半透明的長衫落下了一些，露出里面藤蔓般的紅色紋路。

    妖冶異常。

    “好倒是好，只是不知道——”獨孤景銘的目光從皇后身上掠了過去。

    皇后因方才收妃一事正生著氣，現(xiàn)在看著yin奴也悉數(shù)登場，冷笑了幾聲：“皇帝怎么淪落到了這個地步，連yin奴這種臟東西都要，真是禍亂宮闈。”

    宮女在旁邊忙低聲勸道：“皇后娘娘莫這么說，您想，yin奴再得寵，一不能生兒育女，二不能進(jìn)封妃嬪，您且當(dāng)養(yǎng)了兩只狗兒逗皇上開心。如今皇上正在興頭上，您切莫掃了他的興?！?/br>
    這宮女名叫清荷，是蕭成音送進(jìn)宮來的，顯然受了不少提點，一席話戳中了要害，穩(wěn)住皇后的心性。

    “也是?！笔捦駜和伪成峡苛丝浚骸罢f到底，本宮可是皇后?！彼狭俗约旱镍P釵，心中有了底氣，正打算回皇帝一句彰顯自己寬宏大量的話，就看見獨孤景銘轉(zhuǎn)頭望向了身旁的月奴。

    “月奴，你覺得，朕納了這幾個，怎么樣？”

    語氣溫和，仿佛真的在征求意見。

    月奴懶懶的抬起了頭：“皇上喜歡，自然是好?！?/br>
    他們交談的很自然，沒有避諱任何人，亦沒避諱皇后。

    鄧賢妃抬了眼睛，看見蕭婉兒一雙眼睛瞪大了，差點就要發(fā)作，被清荷好不容易給勸住了。

    皇上點頭，要了那幾個yin奴，亦賞了敬獻(xiàn)之人幾個官位。還夸獎月奴眼光獨到。

    看起來荒yin無道，但又似乎有幾分深意。

    只不過，月奴現(xiàn)在不必去想這些深意，他微微抬著眼眸，在人群中百無聊賴的掃過。

    幾個yin奴過來讓獨孤景銘取樂，旁邊有人說，風(fēng)姿不如月奴，也有人跟夸小狗一般的夸，月奴脾性很好，也不嫉妒，主動將位置讓了出來。

    龍駕極大，由三匹馬駕駛，仿佛移動了一個亭臺一般。他倚在欄桿上往外看，很快看見喧鬧的人群中一個黃色的身影。

    阿吉。

    正由溫繡領(lǐng)著，在四處觀看奇珍異獸、歌舞喧囂，一臉笑意，真的如同小太監(jiān)一樣。

    他正看著孔雀開屏，驚異的睜大了眼睛，感嘆還是皇宮博大，這些事他往日想都不敢想，然后就感覺有人在看他。

    他回過頭，發(fā)現(xiàn)阿兄趴在龍駕的欄桿上對他笑，他想招手，被溫繡攔了下來。

    “宮內(nèi)切記不要招搖?！睖乩C叮囑，他便把手落了下去，只對著阿兄笑。

    “溫公公，您看，阿兄好大的恩寵啊?！卑⒓指吲d。

    “在皇宮內(nèi)，恩寵太盛，并不是什么好事?！睖乩C突然說道。

    “為什么？”阿吉不解。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沒有怨恨，也有嫉妒。”溫繡道。

    阿吉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我們只是yin奴，誰會嫉妒我們呢？”

    溫繡想了想，覺得也是，便帶著阿吉去看南洋送來的大象。

    阿吉跟著溫繡樂顛顛的走了，月奴看著鄭清秋在獨孤景銘身邊彈琴，新來的yin奴其余的被待下去，只有那對雙胞胎靠在皇帝身邊。月奴跪坐在一旁，只瞧著桌上的葡萄酒，想著這樣好的酒，得給阿吉帶一點回去。

    而鄧賢妃，在旁邊端坐，看見了皇后。

    皇后在另一座空空蕩蕩的鳳輿上，雖然雍容華貴，但看著不如這邊十分之一熱鬧。

    “這是什么意思，妃嬪給鄧賢妃也就罷了，就連yin奴，也不問問本宮的意思么？”

    清荷看著蕭婉兒脾氣上來，連忙勸道：“yin奴算是什么東西，怎么能臟了娘娘的手？”

    不過再勸，已經(jīng)沒什么用了。

    “那幾個小蹄子也就罷了，好歹是官家小姐，本宮姑且動不得，但這幾個yin奴，尤其是那個日日爭寵的，yin紋都爬到臉上來了，可想骨子里是怎樣的下賤！”蕭婉兒幾乎將所知道的惡毒之語都用了起來，差點沒用指甲將掌心掐出血來：“皇上回宮，一次鳳儀宮都不來，招那個yin奴，就已經(jīng)招了三次了！”

    “yin奴性yin，皇上難免有些上癮……”清荷現(xiàn)下也說不出什么話來，只看蕭婉兒是真的動了怒氣。

    蕭婉兒一抬手打斷了她的話：“別說那些廢話，若你還有一分忠心，快去問問我爹，他到底要不要為我這個女兒做主了？”

    清荷無奈，只能去蕭成音處請命。

    蕭成音這一路上雖然在與百官交談，目光卻時不時往帝后那邊撇去。一旁相熟的官員，對于皇上明著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多少有些隱憂，不過看到皇上又是納妃又是收yin奴，也感慨黃口小兒，不成大器。

    “說起來，還是宣明太子有帝王之相。”翰林學(xué)士在旁邊低聲道：“蕭少保，你我都知道，當(dāng)初六皇子頑劣不堪，堪得一方諸侯，卻不能稱之為帝王，若不是您一力輔佐，這皇位，斷不能坐穩(wěn)。只可惜皇上年紀(jì)太小，不理解你的苦心?！?/br>
    蕭成音笑而不答，只聽旁邊竊竊私語，一會兒看見清荷慌慌張張的過來，皺了眉頭：“皇宮大內(nèi)，如此慌張，成何體統(tǒng)。”

    “蕭少保?！鼻搴蛇B忙行了個禮，將蕭成音拉至暗處：“蕭少保，皇后娘娘動了好大的怒氣，請您為她做主呢?！?/br>
    “婉兒就是年輕?！笔挸梢魢@了口氣，他當(dāng)初擰不過陳太后的請求，便嫁了這么個沒規(guī)矩的女兒，誰能想得到宣明太子身體好好的突然薨逝，讓下面這個不著調(diào)的六弟撿了個便宜？如今木已成舟，他只能重新教起，便看向清荷：“你告訴她，她是一國之后，鳳冠在頭，有沒有恩寵要什么緊？如今得寵的賢妃是個無家無世的。新入宮的兩個小妮子，父親兄長也都是沒有根基的寒門，過兩日朝堂上風(fēng)起云涌，慢慢的就敗落了。剩下的yin奴……更不要緊，看不順眼，過兩日找個時間打發(fā)了就罷了?！?/br>
    “可奴婢見著皇后動了真怒，若還讓她一味隱忍，怕是不行?！鼻搴芍獣曰屎蟮男宰樱粲信瓪?，必須現(xiàn)在發(fā)作了出來：“尤其皇上專寵yin奴，這次回宮之后，連鳳儀宮一步都沒有進(jìn)，卻召見了他三回，都能與賢妃分寵了。”

    “你是說，皇上突然看上的那個yin奴？”蕭成音問道。他不太記得這些yin奴的名字。

    “是?！鼻搴牲c頭。

    蕭成音沒有多想：“既然覺得yin奴分寵，那就找個機(jī)會將他弄死好了，反正只是個yin奴，掀不起多大的風(fēng)波，就讓婉兒出出氣?！?/br>
    “這個……”清荷對于殺人一事還是有些遲疑，試探性的問道：“殺人，不妥吧……?”

    “yin奴算什么人？再說了，讓你殺你就這么去殺？不會挑個好時候？”蕭成音看著清荷，有些不耐煩，但想著婉兒不中用，好歹身邊得有個中用的人，便細(xì)細(xì)的講了：“皇上如今納了新人，正是喜新厭舊的時候，此時動手，皇上最不容易動怒。而且你告訴婉兒，別什么由頭都沒有就動手，得讓他犯忌，再找個借口肅清宮闈，斬殺一個魅惑主上的yin奴，也能算是殺雞儆猴。這么做，也是告訴世人，咱們蕭家的女兒，只是慈悲為懷，不與人紛爭，遇到了事情，到底還是一國之母。至于后果——皇后殺一個犯忌諱的yin奴，難不成還要請罪？世人只會覺得她賢德！”

    蕭成音說道，清荷點了點頭：“多謝蕭少保指教?！?/br>
    清荷轉(zhuǎn)身要走，蕭成音又喊了她一聲：“對了，凡事多動動腦子?；屎蟛皇翘撁?，要學(xué)會怎么當(dāng)！你是皇后身邊最親的宮女，若要來日成女官，也得聰明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