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改驀地倒吸一口涼氣。

    即使隔了些距離，他仍聽見那手機里嗡嗡震響，像是他mama在罵人。他mama平素在外人面前是很厲害的——在家人面前也是。

    但是很快，這一通電話就掛斷了?；蛟S是他mama先掛的。蔣少野將手機遞還給林改，林改默默地摩挲了一下屏幕。

    自己方才，似乎也有一點失態(tài)。蔣少野雖然以前也認(rèn)識林家人，但十年過去了，這個家庭產(chǎn)生了更多的新的裂痕，蔣少野尚未看見。

    “撕成碎片？”蔣少野繼續(xù)洗杯子，卻自顧自笑了一下，“那你前夫是挺有本事。家暴啊？”

    林改舉杯喝水，不回答。他有些微疲倦。

    “就這樣，”蔣少野又說，“阿姨還急著給你找二婚？不怕重蹈覆轍？”

    林改看了他一眼。

    蔣少野流露出了一些少見的急躁，甚至抓了一把頭發(fā)。他來回走了兩步，屈指在吧臺上點了點?！吧矸葑C、戶口本——啊，你還要帶上離婚證?！?/br>
    林改一愣：“你說什么？”

    “結(jié)婚啊。”蔣少野呼出一口氣。

    林改的手機又震了一下。是莫小娥發(fā)來語音消息，林改將它轉(zhuǎn)成了文字：“蔣少野的爸爸是逃犯你知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債你知不知道？他一輩子不能離開羅城你知不知道？你真要和蔣少野結(jié)婚，就別進我們家門了！”

    他可以通過這幾行文字想象出mama的口吻。他以前很害怕mama發(fā)脾氣，可是現(xiàn)在，他忽然不怕了。

    “阿姨說什么了？”蔣少野盯著他問。

    林改不想讓他看到，收起手機，只說：“她不讓我回家?！?/br>
    蔣少野混不吝地一笑：“那不是正好。”

    林改有些臉熱，轉(zhuǎn)過頭去，撐著腦袋想了想，“可是我的戶口本和離婚證還在家里……還有電腦里的資料，都在我的行李箱里。沒有那些東西，我怎么工作？”

    蔣少野說：“你后悔了？”

    早上八九點的陽光從樓梯通道上跌落，蔣少野的眼睛仍然很亮，這讓林改明白蔣少野只是故意這樣反問。

    于是林改說：“你有多少債務(wù)？”

    蔣少野面色一滯，這一句可將死他了。急躁跳動的心終于被摁住，他別扭地轉(zhuǎn)過身去清理高處的酒柜，老實交代：“我爸留下的債還差八百萬，按月付給債主，還有年息?！?/br>
    “唔?！绷指谋P算了一下，他在這酒吧里呆了一晚上，又聽見了租金金額，對蔣少野的主要收入心里也有了數(shù)。八百萬雖然不是小錢，但并不是永遠還不清——何況還有自己在呢?！澳俏也缓蠡??！彼Ａ苏Ｑ?。

    “就你聰明。”蔣少野一看他那慧黠的小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沒好氣地笑，“包養(yǎng)我??？”

    林改說：“昨天那幾個omega，是不是也想包養(yǎng)你？他們有八百萬嗎？”

    “你不要岔開話題?！?/br>
    林改卻很執(zhí)著：“蔣少野，他昨天給你送房卡，你們睡過覺嗎？”

    蔣少野安靜下來，雙手撐在臺面，隔著裝飾用的雞尾酒樣品看住他。

    林改總是不懂得見好就收。他直接地盯著蔣少野，好像能把蔣少野盯穿。

    最后總是蔣少野先敗下陣來。

    “睡什么睡?！彼亚鍧嵅纪劾锸箽獾匾蝗樱拔揖透闼^覺。”

    林改笑了。

    他一笑起來卻又顯得嬌憨，眼底的星星亮晶晶地，好像之前那個咄咄逼人的林改不過是蔣少野自己妄想的假象。

    能看到這樣的笑，蔣少野又忽而覺得認(rèn)輸并不是壞事。

    “戶口本、離婚證、還有電腦是吧。”他從吧臺里走出來，“砰”地甩上吧臺的小門，“走。”

    “去哪里？”林改從高腳椅上跳下來，誠懇發(fā)問。

    蔣少野嘴角微勾，威風(fēng)凜凜地一笑，“野哥總有辦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