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馬揚(yáng)鞭而去。

    不多時，官道上，那望不及邊際之處，仿佛有一陣陣步調(diào)一致的馬蹄聲如退潮般漸漸遠(yuǎn)去。

    茶棚里。

    顏初靜望著那塵土紛落的方向，如釋重負(fù)。

    修剪圓整的指尖輕輕地敲打著桌面，蕭瀲之嘴角含笑：“你對他做了什么？”

    她收回目光，無意回答他，便問：“你剛才吃的藥有效么？”

    他搖搖頭，微露幾分慚色。

    她伸手過去，搭在他腕上，半晌，縮回手，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仔細(xì)地聞了一會兒，又喝了一小口，才輕聲道：“我這碗沒毒。”

    蕭瀲之先前喝的那碗已經(jīng)被他當(dāng)作信號，摔在地上，碎得一塌糊涂了。于是，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讓人從旁桌端來一碗。

    顏初靜又再辨認(rèn)了一回，然后微微頜首：“不要緊，我可以解，只是缺了些藥引……這里離下一個鎮(zhèn)子還有多長的路？”

    他看了看天色，輕蹙眉峰：“若是一直天晴，約莫后日天黑前可至。”

    正說著，天上那掩日浮云又暗了幾許。

    午后的大風(fēng)卷著山雨欲來前的涼意，嘩啦啦地吹過山林，一片片潔白的花瓣紛揚(yáng)飄落，如雪般鋪了一地。

    白薇樹下，兩個身著月白錦衣的男子盤膝對坐于一張麻毯上。

    “師傅，你當(dāng)真任憑師娘就此離去？”說話的男子肌膚白皙，眉目清秀，氣質(zhì)文雅，正是江致遠(yuǎn)的心腹弟子蔚良。

    江致遠(yuǎn)垂眸盯著掌心上一個兩寸來長的玉盒，沉默了許久，才緩聲輕語：“她變了，變得冷靜堅強(qiáng)，再不像以前那般天真疏脫。如此，我也該放心讓她遠(yuǎn)走高飛了?！?/br>
    蔚良面露不忍，低下頭，慢慢拈起落在衣擺上的半朵白薇，呆了一會，喃道：“那個蕭瀲之可不是好相與的人，師娘怕是會吃虧的?！?/br>
    江致遠(yuǎn)仰起頭。

    日光從繁枝密葉間灑下，淺淺淡淡地貼在他面上，仿佛遺失了盛夏的溫度，只映出一片清冷，猶若深谷山澗中的千年孤蘭。

    一聲嘆息，逸出唇，渺渺散于風(fēng)中：“江家雖然能護(hù)她，卻也說不定會害了她……還是讓她走吧……”

    歷溯鎮(zhèn)

    自古以來，冬季時，歷溯鎮(zhèn)都比周邊幾個州縣更嚴(yán)寒?dāng)?shù)倍，而至夏日，卻是溫涼如春，皆因其依傍著一座有千年不化雪之稱的溯凌山。

    山下風(fēng)景秀麗之處，大多被貴族富賈們占去蓋了避暑別院，間或可見一些綠油油的田地，也只有鎮(zhèn)郊的佃農(nóng)在耕種。

    鎮(zhèn)中商業(yè)十分繁華，各種臨街而建的酒樓茶館客棧勾闌商鋪，里外人潮不絕，顏初靜等人一路行來，但見飛檐滴翠，彩幡斜矗，不時聞得絲竹隱隱，或吟詩作對聲，或猜拳行令聲，或說書拍掌聲，或貨郎叫賣聲，或頑童嬉戲聲……

    挑了家店面看起來頗為整潔素雅的客棧下榻，蕭瀲之遣一名劍衛(wèi)拿著她寫的方子去藥堂抓藥，然后做主到客棧對面的暢意居用晚餐。

    兩層高的小酒樓，雕檐畫棟，翠簾低卷，竹屏清新，疏疏幾盆千日紅開得極艷。

    小二倒了清茶，飛快地記下他們點(diǎn)的酒菜。

    最先上桌是三碟子涼菜，菉豆粉條，麻醬腰花與熗鮮蝦子。

    顏初靜喜歡那脆脆的腰花，蘸上香噴噴的麻油酸醬，一連吃了好幾口，方覺過癮，總算將這幾日，坐在馬背上，顛簸得有些反胃的感覺，暫且拋到腦后。

    見她胃口大開，蕭瀲之眉梢?guī)?，道：“去年我路?jīng)此地，嘗過一種茯苓冰羹，滋味清爽，甚為解暑，等會你也嘗嘗，消消膩氣。”

    顏初靜輕輕啜了口茶，抬眼看他：“你剛才沒點(diǎn)?！?/br>
    “這兒沒，我已讓鐵治去買了?！彼馈?/br>
    兩人正閑話著，小二引了兩位客人在他們右邊的空桌坐下，桌與桌之間有竹屏作隔，但其中一人嗓音洪亮，說話聲擋也擋不住。

    “邪門！太邪門了！沒血沒傷口的，好端端的一家子就那么活生生地給嚇?biāo)懒耍?！張老弟，你說，這像話嘛！魯老爺子可是個大善人吶！修橋鋪道、捐建學(xué)堂、搭亭施粥、周濟(jì)孤寡……怎就死得這么不明不白！”那人越說越激動，猛地一拍桌，震得桌上茶杯嘭嘭跳。

    樓里客人紛紛望向他。

    姓張的男子連忙按住那人，好聲勸道：“小聲點(diǎn)，你急也沒用，方才你不是也看見了，光天化日之下，那宅子里陰森森的，哪里還像是人住的地方？分明成了冤魂野鬼出沒之地。連趙捕頭都染上了邪氣，下不得床，可見其中厲害！你可別胡來，還是等云泉寺的法師來了再說?！?/br>
    “朗朗乾坤，說什么冤鬼作祟！照我看，擺明了就是有人在那裝神弄鬼，謀財害命！”那人悶哼一聲，灌了杯茶水入喉，倒也聽進(jìn)勸言，沒再大聲嚷嚷。

    過了會，幾道熱菜與酒一起上桌，色香俱，誘人動箸。

    顏初靜邊吃邊聽那兩人說話。

    “想去看看么？”蕭瀲之輕聲笑問。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背粤藟K清蒸藕團(t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