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妄海的夜晚于踏上返程的人而言，變得不再那么冰冷詭譎，他們會發(fā)覺，其實(shí)墨藍(lán)色的海面原來跟普通的海面一般，能夠倒映明月繁星，稱之為銀河也不為過。

    海風(fēng)輕吹，咸濕的味道溢入鼻腔，便也沖淡了郁氣，仿佛心神和rou身一齊化為海洋的點(diǎn)滴。

    應(yīng)月搬了張小板凳悠哉悠哉坐著，腳邊支著一根魚竿，一旁的桶里堆滿了千奇百怪的海味。

    蘿女自從成了妖蛇，挑嘴的毛病徹底改了，吃什么什么香，她的尾巴卷起一個墨藍(lán)色冒著瑩光的家伙，啪嘰一下丟進(jìn)嘴里，嚼也不嚼，整塊吞進(jìn)胃里。

    吃完她舔了舔唇，矮身問裹了一件赤色小襖的秦瑟：“你吃嗎？”

    秦瑟的嫌棄溢于言表，她使勁擺爪子，并手舞足蹈地表示此乃粗鄙之舉。

    蘿女：“我記得你以前吃蝴蝶不是這樣說的呀？”

    秦瑟：……

    從倉房拿完東西回到甲板，楚戎便見小小一只孤零零縮在角落的秦瑟。

    她最近心緒不佳，總是神色懨懨的，不肯露出軀干，也不肯別人觸碰。應(yīng)鐘做了一件針腳歪歪扭扭的小衣裳送給她，她才肯出來吹吹風(fēng)。

    楚戎能看出她的心頭煩悶頗多，且不是因?yàn)榕匀?。問?yīng)鐘，他平素多嘴，這時卻諱莫如深，什么都問不出來。

    這讓他感到焦灼。

    “在這里作甚？”楚戎走到她身旁，輕聲問。

    秦瑟昂起毛絨絨腦袋，淺敷月華的眼直直盯著他。腦海中忽然響起一道清凌女聲：“我在賞月?！?/br>
    她對他用了識海傳音。

    楚戎蹲下身將她抱起，同她一起望向那分外皎潔的月亮。

    “很漂亮?！背终f，“這還是我第一次認(rèn)真瞧虛妄海的月亮?！?/br>
    “昆侖和四荒山的月亮好像比它小一些，是因?yàn)檫@里最接近上界嗎？”秦瑟專心致志地瞧著上空，給出了自己的猜測。

    楚戎：“或許有這個原因?！?/br>
    秦瑟：“我以前常在月下修行，我那個便宜師父告訴我，這樣便可吸收月之精華?？晌倚扌卸嗄?，修為越深，越覺得他在放屁?！?/br>
    楚戎：“他并不是放……呃，憑空妄言，霄云劍尊曾告訴我，月下更易靜心，有益修煉?！?/br>
    秦瑟：“那對我的修煉助力不過千萬分之一，比不過一滴玄鳥血?！?/br>
    秦瑟一嘴鳥毛的畫面浮現(xiàn)腦海，楚戎的心弦繃直，垂眸看向一望無際的海面：“穿赤色小褂，也是因?yàn)樾B之血嗎？”

    秦瑟：“自然不是。唉，我告訴你吧，玄鳥噴的火漂掉了我一指甲蓋的毛，我覺得有損美觀，因此穿個小褂擋擋?！?/br>
    秦瑟撒謊，假話里絕對夾雜了幾句真話，善用最高明的騙術(shù)。楚戎猜測，她嘴上說一指甲蓋毛，實(shí)際上必定是有很大一塊。

    不等楚戎安慰，秦瑟又道：“沒多久就會長出來的，這是個小問題?！?/br>
    “但現(xiàn)在有個大問題?！鼻厣獔A潤的臉蛋兒變得嚴(yán)肅，“我的識海神魂因玄鳥血rou的緣故修補(bǔ)了一大半，我的記憶里多出了很多東西，但仍是不完整的?！?/br>
    垂在一側(cè)的手指不安地勾了勾，楚戎說話夾著輕微的顫，道：“也許識海神魂徹底恢復(fù)了，記憶才會回來，別擔(dān)心?！?/br>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緊張得心如戰(zhàn)鼓嗎？秦瑟饒有興致地觀察楚戎故作鎮(zhèn)定的神情，并慢條斯理說：“我不擔(dān)心。早晚有一天，一切都會想起來。到時候，該算的賬，一份也不會少?！?/br>
    頭頂?shù)暮粑暳r雜亂無序，但很快又調(diào)整好了，她聽見楚戎小心翼翼地小聲道：“也會算我的賬嗎？”

    秦瑟：“會啊，我會把你打飛。”

    ……

    “不想被我打飛，就馬上把籠子的鑰匙給我。”戴著青面獠牙鬼面具的女人手持一把平平無奇的木劍，壓低了聲音，沖著這個戴著年畫娃娃面具的攔路虎極盡威脅。

    年畫娃娃面具下是一個身形單薄，與女子齊高的少年。

    秦瑟習(xí)慣于戰(zhàn)前搶占先機(jī)，但這次，她的劍尖不曾對準(zhǔn)來人的咽喉，因?yàn)樗雌饋韺?shí)在是太幼小了。

    管理斗獸場的這些修士果然罪大惡極，秦瑟暗暗唾棄，竟然派這個飄著奶腥味的幼崽看守關(guān)押妖獸的地方，也不怕他被吃了。

    盡管秦瑟有心手下留情，但是少年軟硬不吃的做派耗盡了她的耐心。

    既然他打死也不把開門的鑰匙交給她，那么……

    “去死吧。”秦瑟低喃一句，猝然發(fā)難。

    樸素的木劍蘊(yùn)含著浩瀚靈力，直襲而來。少年仍舊是那副老神在在的姿勢，躲也不躲。直至削鐵如泥的劍刃即將割斷他的喉嚨，他才略一側(cè)頸，堪堪避開死亡。

    這一下，秦瑟摸清了少年的底細(xì)。

    奇怪的少年，是天才，卻不是天才。

    秦瑟猶豫著要不要捉活的回去研究，這時，從始至終一言不發(fā)的少年驀然開口，嗓音帶著長久不說話的沙?。骸澳闶莵砭人鼈兊?，我也是。”

    作者：養(yǎng)胃的作者一般都很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