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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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來,晴光正好。 宿醉帶來的頭昏仍未完全散去,沉青仰著頭任由日光落下。 與此處不同的是,院外一陣死寂。 來往的仆人都秉著氣息,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了事。 白鶴寓意長壽,沉延在乎這份生辰禮,自然免不了前去查看。 聽南霜說,那日沉延帶著下人匆匆趕到圈養(yǎng)白鶴的院落時發(fā)現(xiàn)沉萱與周妄二人白日宣yin,被發(fā)現(xiàn)時,破敗的房中早已充斥著情欲的氣息。 二人衣衫遍地,一時竟來不及穿戴整齊。 沉延震怒,當(dāng)即扇了沉萱一掌,這對自幼嬌慣的沉萱來說,是前所未有的。 沉夫人聞聲匆匆趕到,險些被眼前的景象嚇暈了過去。 當(dāng)然,昨日壽宴,此事自然不能聲張。 沉萱與燕玄早已在商討中,若是傳了出去,不僅落沉家的面子,更有可能會得罪燕玄。 “聽說那周妄被老爺關(guān)在了柴房里,昨日至今,連水都未曾送進(jìn)去過。至于大小姐,宴會散去后就被罰跪在書房里,聽說臉腫得厲害,哭得嗓子都啞了?!蹦纤贿吔o沉青更衣一邊道,幸好沉青囑咐過她不要跟著前去,聽說看到那場面的下人都被趕走了。 “自作孽罷了?!背燎嗟箾]有南霜這般高興,她清楚周妄不會被重罰,甚至很有可能最后還是會抱得美人歸。 那些前朝的舊臣可舍不得周妄死,為了保住他的命,大概率會將周妄的身份提前告訴沉延。 屆時就算沉延心中有氣,也不得不放過周妄。 只聽門處傳來腳步聲,是沉夫人身邊的婢女月荷。 “二小姐,夫人請你過去用早膳?!?/br> “好?!背燎嗝虼叫Φ?,等月荷離去后叮囑南霜:“你把臉上的情緒收斂著點,等下你就不要跟去了?!?/br> 南霜性子單純,喜怒寫在臉上,容易露餡。 沉夫人最容易看穿沉青的心思,沉青也沒打算瞞著她。 沉萱出嫁前與人偷歡是事實,沉青不過是讓沉延和沉夫人自己發(fā)現(xiàn)此事罷了。 畢竟如今發(fā)現(xiàn)也還算早,若日后此事被燕玄得知,只怕是不見血光不罷休了。 沉夫人只有沉萱與沉青兩個女兒,膝下無子,但因著母族是世家王氏,沉萱又頗受沉延重視,這么多年來,與沉延也算是相敬如賓。 沉夫人自幼受大家禮儀教導(dǎo),素來端莊,今日一見沉青,卻連一絲笑意也沒有。 沉青知道,沉夫人已知曉一切。 “跪下。”隨著合門聲想起,上方就傳來沉夫人冰冷的話音。 沉青順從地跪下,低頭垂眸,似是在等候發(fā)落。 “你啊?!敝宦牫练蛉嗽匍_口時已滿是無奈,“你自幼聰慧,向來不喜與萱兒搶風(fēng)頭,你......” 沉夫人“唉”了聲,揉著胸口,有些氣喘。 “娘親莫要為我動氣?!背燎嗯矂又p膝朝沉夫人過去,“娘親體虛,理應(yīng)少些動氣,當(dāng)心郁結(jié)才是?!?/br> “那你與你jiejie需讓我省心才是?!背练蛉顺榛厥??!按耸履忝髅骺梢酝低蹈嬷遥雾毠諒澞ń亲屇纤愕?,你可知......你可知若非周妄是......”說著沉夫人話音不由地放低了幾分,“是前朝遺脈,有張維來保他,不若......不若可就沒命了?!?/br> 張維,在前朝曾官至宰相,于沉延有恩。他來保周妄,沉延自然不能不給面子。 “周妄此人潛伏在沉府,無疑是看中了江陵的位置和阿爹的兵力罷了,如今明知沉燕兩家正在議親還要插手此事,很難不讓人懷疑是想讓沉燕二家反目成仇,好一心助他光復(fù)大業(yè)啊?!背燎嗾f道。 只見沉夫人眸中的神色變得復(fù)雜,卻又很快平復(fù),“此事你是何時得知的?” “也是昨日壽辰,我去醒酒時撞見的?!背燎嗬蠈崙?yīng)答。 “也罷。你心思多,我也能安心些?!背练蛉擞值?,只這一句卻讓沉青有些摸不著頭腦。 “既然周妄居心不良,如今沉燕兩家的聯(lián)姻自然是不能反悔的。昨夜你爹一夜未睡,連夜修書讓人送到燕府,你就替萱兒嫁過去罷?!?/br> 沉青這才明白沉夫人語重心長的一番話所因為何,更明白了為何沉夫人會這般憤怒,她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頂替沉萱嫁給燕玄。 可她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其實嫁給燕玄也不是一件壞事。 前世成婚不久后燕玄就死在了戰(zhàn)場,沒了夫君,更無那些煩人的妾室和孩子,也不妨為美事一樁。 沉家換人成親的消息傳到燕地時,燕玄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劍。 長劍映著他的雙眸,寒光劃過,劍入鞘,響聲回蕩在寂靜的內(nèi)殿。 “沉家忽然換人,還換了個從未聽聞過的二小姐,這是沒將殿下放在眼里。只怕日后需多多堤防江陵,如今示好,恐是權(quán)宜之計。”慕容燼說道,他與燕玄自幼一同長大,為他擴(kuò)展燕地版圖出謀劃策。 他自然看得出燕玄對這樁婚事的抗拒,早年燕玄的母親燕王妃曾多次讓其成家,卻多次被燕玄拿借口搪塞過去。 慕容燼常年與燕玄待在一處,還差點被燕王妃以為燕玄有龍陽之好。 這樁婚事雖是沉家先提,但燕王妃和慕容燼起初是十分贊同的,前者是想看著燕玄成家,后者是覺得這樁婚事有利于日后的形勢。 可如今看來,沉家似乎誠意欠缺。 江陵沉氏長女容貌傾城,聽聞每年踏春時總引得士族子弟在身后跟隨。 可這沉家二小姐沉青,卻是聞所未聞。 “橫豎成親只是聯(lián)手的幌子,誰來都是一樣的,燕王府不缺多養(yǎng)一口閑人的米糧?!毖嘈⑴鍎Ψ藕?,“沉家若是有異心也好,日后蕩平江陵,也無需留情。” 燕玄本就排斥成親,更討厭拿婚事做交易。 若非......若非燕王妃上個月到寺里替他求了一支姻緣簽,解簽的大意是勿錯良緣。 燕王妃便更加堅定了要逼燕玄成婚的心,就連過世燕王托夢的話都說出來了。 也罷,反正成親后過兩日就要出征,與這位沉家二小姐沒個一年半載也不會相見,燕玄嘗試著說服自己,可心火早已生根發(fā)芽,又煩又悶。 “你也不必如此?!蹦饺轄a笑道,“你也是該成婚的年紀(jì)了,放寬心想,說不定這沉家二小姐也是個美人呢?” “你方才還說沉家恐有異心,這頭就開始替她說話了?”燕玄將佩劍丟給慕容燼,沉重的佩劍差點砸向慕容燼的胸口。 “我是怕不這樣說你成親第一天就血濺洞房了?!蹦饺轄a無奈地?fù)u頭。 “我再如何也不至于拿一個女人出氣。”燕玄怒火消了一半,竟荒唐地開始想,或許她也自己一樣身不由己呢? 天下大亂時燕王還在,燕玄隨著他四處征戰(zhàn),行軍難免有傷亡,軍中將士又多有家室。 燕王素來厚待亡將,可每每燕玄看到那些失去丈夫兒子的女子總是難免傷懷。 尤其是燕王過世時,燕王妃的曾幾次暈厥,氣血虧虛,命懸一線。 戰(zhàn)場刀劍無眼,閻王的手不知何時會伸向自己。 天下一日未定,他一日是刀尖舔血之人。 一旦黃土埋骨,妻兒半生便如浮萍,無依無靠。 燕玄不想這樣。 這些話他也同慕容燼說過,只是慕容燼笑他傻,說什么,等他動心了便明白了。 “那我便放心了?!蹦饺轄a將劍放好,將一本畫冊拍到燕玄胸口。 “記得多看看‘兵書‘,新兵初次,一不小心就容易全盤托出。” 燕玄對上慕容燼詭異的笑容,一頭霧水。 等到慕容燼離開,他翻開懷里的畫冊才恍然大悟,里頭盡是姿勢各異的赤裸男女。 燕玄只覺小腹有邪火在燒,一路上涌,額頭一下沁出一層細(xì)汗。 他磨了磨后槽牙,“好你個慕容......”說著,隨手將那本畫冊丟在一旁,猛灌了幾杯涼透了的茶水才冷靜下來。 往后等沉青來的一個月里,燕玄都在用心練兵。 此兵自然非慕容燼口中的“兵”,燕玄本就無心男女之事,更別提自己未來的妻子可能別有用心。 可原本早該在出征前兩日就到燕府的沉青卻偏偏遲了,聽傳回來的消息說,一路上沉青水土不服,耽擱了好些時間。 等到了燕府,已是要出征的日子。 燕玄更覺得沉青來著不善,下令將婚事一切從簡,二人速速拜了堂后,燕玄就換下了婚服,穿上鎧甲便離開了燕府。 這個多事的“妻子”,他可懶得應(yīng)付。 可燕玄不知道的是,沉青也不愿應(yīng)付他。 此時的沉青,正在房中聽著外頭的丫鬟婆子嘆氣,說什么燕玄此去,沒有一年半載是回不來了。 沉青挑了挑秀眉,自顧自地喝著酒,何止一年半載,燕玄這次可再也回不來了。 她出發(fā)前就準(zhǔn)備了藥,路上水土不服的癥狀都是為了故意拖延時間罷了。 前世燕玄連對著沉萱都毫不動容,沉青自然也不愿自討沒趣。 可殊不知,良緣是再多刻意都錯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