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還未大亮。

    陸家外清冷的街道上，忽然傳來婢女的尖叫聲。

    后院打掃的小廝趕了過來，住在附近的賓客也都被驚醒。

    慕雪窈并不意外，大抵是昨天那幾具尸體已被陸家的下人發(fā)現(xiàn)，這才鬧出這些動靜。

    她梳好發(fā)髻，推門而出，便見著對面的江清言也出了來。

    江清言身材本就修長，今日換了身衣物，一襲玉白色長衫更襯得他容顏清俊端方，令慕雪窈不由想起，初見他時，他不過是個明眸皓齒的少年郎。

    “大師兄。”慕雪窈叫住他，幾步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眼中掠過幾分慌張，“好像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江清言眉頭微蹙，雖已猜到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卻還是輕應(yīng)道：“好?！?/br>
    二人來到后院時，陸家的下人已經(jīng)在搬運尸體。

    血跡拖在地上，幾具男尸都被毀壞得不成樣子，殺人者暴虐殘忍，殺完人后甚至毀了尸。尸體上沒有半點好的皮rou，顯然是被利器削去了，其中一具男尸上，還有一道沿著唇縫劃開的深深刀口。

    仿佛是警告，讓人立刻便聯(lián)想到，他死前定然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江清言視線掃視周圍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地面上那朵血花，眉頭緊鎖。

    ——又是花見緋。

    “好殘忍……”慕雪窈驚詫地捂住嘴，嚇得連忙退開幾步，眼淚不停往下落，躲在江清言身后，緊攥著他的衣袖發(fā)抖，小臉也被嚇得慘白，“師兄，窈窈好害怕。”

    “窈窈別怕?！苯逖赞D(zhuǎn)過身，頎長清癯的身形遮去慕雪窈的視線，單手將她護在懷中。

    “怎么可以這么殘忍……”輕柔的聲線隱隱發(fā)顫。

    “江湖之中，難免……”江清言輕撫她的脊背，溫聲寬慰道。

    最震撼江清言的，倒并不是尸體的慘狀，而是花見緋的武功。

    方才那幾個人，手中有厚繭，雖算不上武功高強，尸體也皆已損毀，但卻可以看出花見緋一擊便已將他們斃命。

    一擊斃命……

    這般高強的武功，若他對上花見緋，又有幾分勝算？

    可當年之事，他必定要求得一個答案。

    哪怕為此付出性命。

    若他死了，師父這般寵窈窈，應(yīng)當會好好照顧她吧。

    念此，他垂眸看向懷中的慕雪窈，心中低嘆，又將她擁緊了一些：“別怕，師兄在。”

    窈窈性子這般溫婉善良，決不能讓她參與到花見緋一事中去。若她知道當年之事，定然會難過不已。

    不過……既是昨夜剛殺的人，那么花見緋是否也在這梅城之中？

    此時的江清言，自是不會注意到，他懷中的慕雪窈的眼神已越來越冷。

    血蠱快要發(fā)作，她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殺意。

    等回明華山之后，是不是得尋個借口同師父告假一段時日，回溟花宮一趟。

    ……

    雖是花見緋殺人一事惹得人心惶惶，但請?zhí)纫寻l(fā)出，賓客皆已從五湖四海紛至而來，這滿歲宴自也沒有不辦的道理。

    收拾完尸體后，陸家?guī)追謇硇揎?，陸家上下又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模樣?/br>
    鞭炮聲中，陸家老爺一身錦袍，同他夫人一道在外迎接四面八方來的江湖豪杰。

    一個衣衫襤褸的道士提著酒壺搖搖晃晃地上前來，下人們以為是哪來的邋遢乞丐，眼見著便要趕人走，還在陸老爺久經(jīng)商場，自是識人有術(shù)，眼尖得很，當即便認出他是那鐵口直斷、一語成讖，千金難買他一字的云游道士智清子。

    “道長，請進門酌酒?！彼笆肿饕?，上前迎接。

    那道士打了個酒嗝，笑呵呵道：“嘿嘿，陸老爺盛情難卻，在下便送你一卦……你可有福氣，滿月宴便見血光之災(zāi)，這孩子長大定然是人中龍鳳?！?/br>
    說著，又翻了個白眼，抽搐般抖擻了幾下身體，嘴里絮絮叨叨不知念著些什么，滿是污垢泥濘的手指曲起，似乎是在掐指算些什么，半晌后，他嘴角一歪，瞬間大驚失色道：“了！了不得?。×罾砷L大后，與他夫人生下的孩子若是個女兒……她定然會是天下第一！”

    這“天下第一”四字，可一下把陸老爺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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