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伏
林念蓉提著手提包,回頭望了一眼半山別墅的大門。 常文遇到現(xiàn)在都不接電話,估計是已經(jīng)被談話或留置了。不過她想好的退路里從來也不包括這些沒用的男人,國內(nèi)的事情交給賀知延打點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離開中國以后她已經(jīng)不用再費心。 國內(nèi)房地產(chǎn)的未來就如她現(xiàn)在看到的太陽,似乎要無法控制地落下了。 她打開車門,駕駛室里的人發(fā)動了車子。見到前面的人,她有些意外:“知延,不用親自送我,你安心處理國內(nèi)的事情就好?!?/br> 賀知延系好安全帶,抬頭看了一眼后視鏡。短暫的停頓后,他將車子開了出去,聲音平靜:“亭抒能從醫(yī)院離開,說明你身邊的保鏢并不是百分百可靠,還是我來開車送你比較合適。媽,你系好安全帶?!?/br> 林念蓉點頭,輕輕笑了一聲。方序意那個小子以前連方家大門都進不了,居然也有實力帶著自己的保鏢跑去劫人。雖然不知道賀亭抒到底藏到了哪里去,但結果也已經(jīng)不重要了。國內(nèi)的集團有賀知延打理,賀亭抒已經(jīng)完成了她所有的使命。 她想到這里,不禁低頭撫摸著手上的翡翠戒指。 這么多年,這么大的代價,換來100億,怎么能說不值得? 賀知延開車十分平穩(wěn),開出別墅區(qū)后駛入了涌動的車流中。林念蓉閉目養(yǎng)神,等待著車輛駛過紅綠燈路口。這個時間往機場的路一般不會堵車,但今天行駛的速度實在是慢了一些。她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抬頭望向前方的路標。 車子沒有駛向機場方向,反而掉頭開入了東湖大道。 林念蓉微微皺眉,似乎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導航,聲音微微一頓:“知延,是不是走錯路了?” 前面的人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 林念蓉皺著眉頭,手掌下意識地扶上車門。已經(jīng)落鎖的車窗和車門無法從她的位置打開,林念蓉慢慢抬頭,直視著自己兒子的背影。賀知延將車載廣播按下靜音鍵,車子飛快地駛向前方的道路。 “媽,你不好奇朱慎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被留置嗎?” 賀知延平靜地看向前方的道路,單手扶在方向盤上。 林念蓉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只是這種感覺太離奇,她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沉默了兩秒才抬眼看向前方。車子仿佛一個密不透風的囚籠,賀知延將副駕駛上的文件拿起,遞到了她的手上。 這種信封她再熟悉不過,這些年常文遇已經(jīng)替她處理過類似的許多信封。 還有叁年前,一個署名Q的人也提交過一個類似的信封。 她緊緊地盯著賀知延開車的手,抓著信封的手緩緩收緊,繼而低頭看向信封的開口。這樣的感覺太離譜,她幾乎要覺得自己神經(jīng)到可笑,怎么可能——她平靜地看著信封,緩緩地將里面的材料抽了出來。 七十頁紙不算太多,是對朱慎違//紀///違//規(guī)行為的舉報。條目層層羅列,一眼望過去每條下面都有詳細的證據(jù)材料指向。她的手指微微一抖,艷麗的面容仿佛在瞬間抹上了一層鉛灰,只有涂著口紅的嘴唇上下開合。 她抬起頭看向賀知延,聲音依舊帶著一貫的平靜:“知延,這是什么意思?” “紀之明是一個普通人,給亭抒做心理輔導并不是他的錯。任平戎和他的學生也沒有錯,只不過是做了自己本職工作以內(nèi)的事情,”賀知延將車轉彎,開向東湖路,“亭抒也沒有錯,她只是不想做違背法律和道德的事情,因為沒有人能傾聽她的痛苦,她只能把那些話告訴自己的心理醫(yī)生?!?/br> 東湖路兩側銀杏樹的樹葉在風中嘩嘩作響,前方的柏油路不斷地延伸。 林念蓉面無表情地聽著他的話,一瞬間的失望像潮水一般打到了頭上。她冷冷地注視著這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兒子,似乎是覺得他的話十分可笑。她的雙手平靜地在膝上交迭,仍然對他抱有一絲希望。 她將信封中所有的舉報材料拿出來,緩緩地抽出了最后一頁紙。 實名舉報的落款必須簽下自己的姓名和證件號碼。她微微閉眼,輕輕吸了一口氣,帶著最后一絲期待看向手心壓著的內(nèi)容。 鋼筆字的字跡工整清晰,她十分熟悉,那是和賀知延在會議上第一次提交明珠山莊項目計劃書最后的落款簽名一樣的筆跡。 “我愿配合提交明珠山莊項目違規(guī)違法行為的所有證據(jù)材料,包括但不僅限于項目合同、集團內(nèi)部文件、銀行轉賬記錄、證人證詞,希望xxx對此事進行深入調(diào)查,并依法調(diào)查相關人員,維護法紀和公正。” 林念蓉的目光向下移,碩大的翡翠戒指映出紙上的名字。 “舉報人:賀知延?!?/br> 最后一絲希望破滅,她的手緊緊攥起這張紙,紅唇猛地顫抖一下,抬眼看向他的側臉。 她最信任的兒子,用叁年的時間設下了一個名為“明珠山莊項目”的圈套。他用依附在她羽翼下的假象迷惑她,讓她放心將集團交到他手。而他旁觀和記錄著她上鉤的細節(jié),然后將這些細節(jié)事無巨細地寫進了舉報材料里,準備將她送上刑場。 她緩慢地吐了一口氣。 “知延,你為什么要這么對mama?” 賀知延透過后視鏡看向她的臉,林念蓉的臉艷麗的像一朵芙蓉。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絲毫的痕跡,她的樣子仍和二十年前相差無幾。 但母親真正的面容對他和賀亭抒來說已經(jīng)太模糊,這些年他們唯一好奇的就是別人的母親到底是什么樣子。他唇角動了動,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既沒有憤怒,也沒有質問,只是平靜地反問。 “媽,你為什么要這么對亭抒?” 林念蓉的聲音戛然而止。手機屏幕上跳出常文遇的名字,她怔了兩秒,漠然地拿起手機放到耳邊。 那邊傳來他焦急、煩躁的陳述,聽起來像是快接近瘋狂的邊緣。 她聽著他的話,臉上不再有任何神情的波動,慢慢地握緊了手提包中的東西,隨后將電話撥向了另一個人。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情不自禁地笑了一聲,艷麗的五官古怪地扭曲起來,燃起火一樣的目光注視著賀知延在后視鏡里的雙眼。 “知延,你的女朋友也在那輛車上,真的——很巧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