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沈惜
程心怡難得早到學(xué)校,想找沉惜吐槽一下昨天的相親會,但沉惜卻更難得地晚來了,八點才急急忙忙地走進辦公室。 “小惜,你居然這個點才來上班!”程心怡終于等到了沉惜,立即大叫起來,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這個近叁年來雷打不動,每天都在七點前就會到學(xué)校的女人。 “老實交代!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我的……”沉惜不自覺地摳著手背,思索要怎么解釋自己的反常,“弟弟,他最近也來樾都工作了,暫時住在我家里。” 她又撒謊了……沉惜挫敗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小學(xué)的時候,語文老師曾在一節(jié)外面下著大雨的活動課上,過來布置了回家作業(yè):一篇命題作文,題目是《我的名字》。 班里的小朋友們沉浸在不能出去玩的遺憾中,都不急著寫,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 沉惜已經(jīng)幾乎忘記了所有小學(xué)同學(xué)的面容,但依然記得他們很多人的名字。 叫陳蕙蘭的同學(xué)說自己名字來源于成語“蕙質(zhì)蘭心”,叫張鳴的同學(xué)解釋了父母對于自己“一鳴驚人”的期待…… 每一個名字似乎都有美好的寓意,寄托著父母對孩子的期望。 那天放學(xué),沉惜回到家,也去問了父母自己名字的含義。 回答她的是沉父不耐煩的表情和厭惡的語氣:“真可惜,你是個女孩子?!?/br> 年幼的沉惜查了字典,在作文里杜撰了父母對自己的愛惜與珍視。 那篇滿是假話的作文甚至被老師選中,在周一的升旗儀式上當(dāng)著全校的面誦讀,每一個學(xué)生、每一個老師都在那天燦烈的陽光下,見證了沉惜的虛假。 連沉惜自己也不得不說服自己相信這親手創(chuàng)造的假象,只是她從此開始害怕在眾人面前講話,她害怕有人當(dāng)場戳破她虛假的面具,哂笑著告訴她: 真可惜,你是個女孩子。 “小惜你還有弟弟呀,是親弟弟嗎?”程心怡是獨生女,親戚家里的表弟堂弟也一律都稱弟弟。 “嗯?!背料O少提及自己的家庭,這會也是情緒低落的樣子。程心怡識趣地沒有再多問,和沉惜討論了一會昨天代課的情況,就開始吐槽相親會了。 “昨天的相親會可真沒意思,活動設(shè)置都很尷尬就算了,還一上來就搞隨機抽簽配對,”程心怡語氣里滿是憤恨,“我抽到那個相親男看著都四十多了,說自己只有二十九歲,而且!他、居、然、還、說、我、是、大、齡、剩、女!” 程心怡說到最后越來越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跑到那個老相的相親男面前,將他生吞活剝了。 她上學(xué)早一年,如今工作六年了也不過二十七歲,竟然被一個二十九歲的相親男嫌棄年紀大!想想她都要氣死了! 沉惜被逗笑,從保溫袋里拿出丁天予給她準(zhǔn)備的早飯,分了一塊rou餡酥餅給程心怡,安慰道:“好了,好了,吃點東西冷靜一下。別想那個有病的相親男了,以后你一定會碰到好的人結(jié)婚的。” “我宣布我已經(jīng)封心鎖愛了……”程心怡含淚咬了一口酥餅,還溫?zé)嶂膔ou汁在口腔里迸濺開,鮮香撲鼻,她馬上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手上食物上,夸張地稱贊道:“哇!這是什么驚為天人的味道!” “小惜,我還以為你不會做飯才天天來吃食堂,沒想到你竟然是隱藏的大佬!快讓我看看你還做了什么!” 程心怡扒拉開沉惜的保溫袋,除了rou餡酥餅,還有煎得金黃的雞蛋卷和一小盒蘋果,被切成小兔子的可愛模樣,旁邊貼心地放了一支銀白的水果叉子。 “這是我的……弟弟做的。”沉惜還是不太習(xí)慣這樣稱呼丁天予,“我是不太會做飯,所以才老是去吃食堂。” 沉惜心虛地看了程心怡一眼,低下頭去。 小學(xué)的時候,母親終于盼來了一個男孩子,隨著弟弟的呱呱墜地,父親失去工作,和母親一起出去擺攤。 繁忙和貧困迅速沖淡了新生命帶來的喜悅,整個家里都充滿了父母的謾罵,沉惜每一天都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一天半夜,年幼的沉惜在弟弟的哭聲中醒來,模模糊糊地循著哭聲走到父母的房門口,里面?zhèn)鱽砀改赣挠牡膰@息:“要是只有一惟一個孩子就好了,家里負擔(dān)就不會那么重……” 如今的沉惜已經(jīng)不記得那句話到底是出自父親還是母親之口,只記得當(dāng)時睡意朦朧的自己猛然清醒了過來,輾轉(zhuǎn)反側(cè)至天明,用自己貧瘠的人生經(jīng)驗思索著怎樣才能做一個對家里有用的人,才能不被拋棄。 第二天,沉惜就開始搬個小凳子學(xué)著母親做飯、做家務(wù)、照顧弟弟。一做就是十幾年。 她并不是不會做飯,甚至做得相當(dāng)熟練,只是討厭做這件事,發(fā)自內(nèi)心的隱秘而深刻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