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家
沉母在元宵節(jié)的前夕打來了電話。 “mama,新年快樂!”沉惜欣喜地按下了通話鍵。 沉母多年來一直連個新年祝福的短信都不曾給沉惜發(fā)過。 “新年什么新年,都幾號了?”電話那頭是沉母很明顯不耐煩的語氣,“沉惜,你們今年沒有發(fā)年終獎嗎?” 以往這個時候,沉惜早將年終獎打回家里了,一分都不會留給自己。 “mama,今年的年終獎還沒有發(fā)……”沉惜緊張地握緊了手機。 沉惜才將自己的年終獎和丁天予給她的壓歲錢存到了一起,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 她其實沒有什么需要花錢的地方,只是莫名地不想把這筆錢給家里。 “往年不是早發(fā)了嗎?你們學校今年是什么情況?”沉母厲聲質問。 “可能教高叁會比較特殊,mama,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學了,可能會和寒假的補課費一起算吧……”還好,沉惜從小最擅長的就是撒謊。 “真是晦氣得要死!”沉母馬上打斷了她,開始了叁年來一貫對沉惜的抱怨,“你當初要不是那么晦氣,現(xiàn)在留在家里工作該多好?” 叁年前事發(fā)之后,事情很快在周邊的小區(qū)里傳開了。 每當沉惜走在家附近,老遠就會有人對她指指點點,他們會在她靠近后移開視線,低頭竊竊私語。 無非是一些類似于可惜啊、不知道還嫁不嫁得出去、這輩子都毀了啊……這樣的話。 父母很快受不了周圍人的指點,讓沉惜趕緊離家遠點,不要影響他們一家人的正常生活。 “嗯,mama,對不起?!背料罩謾C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你看你,一點用沒有,當初也一點賠償沒要到,我們家都要給你整散了……”沉母喋喋不休罵了沉惜很久。 沉惜家所在的江城是個發(fā)達的省會城市。沉母和沉父也曾有著體面的工作,家境殷實,很早就買下了的房子。 后來沉一惟出生,沉母和沉父丟掉了工作,全家也只能幾十年如一日的蝸居在市區(qū)邊緣的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里。 年幼的時候,沉惜曾短暫地獨自擁有過北面的房間,直到沉一惟漸漸長大,父母房間小小的嬰兒床不再能裝下他,沉惜就被搬到了客廳里。 將椅子收入餐桌,才能勉強拉開不穩(wěn)的折迭床,狹小的床鋪,稍稍翻身便咯吱作響,拉上依稀透光的簾子,就是沉惜在這個家的“房間”。 幽靈船一般,只有在晚上才會出現(xiàn)。 兩年前,沉惜家里又買了一套新的房子,叁室一廳的大戶型,掏空了沉惜父母幾乎所有的積蓄才付了首付。 由沉惜幫忙還著剩下的貸款,她每個月大部分的工資都要放到這套房子里,只留下能維持基本生活的錢。 即使如此,也需要整整叁十年才能還清所有的貸款。 父母曾信誓旦旦地和沉惜說,里面也會有她的房間 ——她從童年時期就一直期待的、在這個家里的,屬于自己的房間。 有了這套新的房子,她或許就不用再去在意鄰居們惋惜、探詢、鄙夷的目光,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家里。 她會在屬于自己的房間里,和家人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就像沉一惟還沒出生時那樣。 這套叁室一廳的新房子本該在去年年末的時候就交房了,但是在最后封頂?shù)碾A段,開發(fā)商卷款跑路,整個樓盤都爛尾了。 在房子上投入多年血汗錢的業(yè)主們?yōu)榱送旎負p失,只能一起籌錢自救,先把房子蓋好。 每一家都分攤到了一筆不小的費用,父母急需沉惜的年終獎來湊齊這筆自救的錢。 畢竟,他們的錢還要用來給沉一惟籌措彩禮。 沉惜一直沒有給家里打錢,沉母就一直打電話來催,一個月的時間她和沉惜打的電話比這叁年的都多。 每一通電話都被沉惜用謊言搪塞了過去:學校結算系統(tǒng)出問題、自己被學校處罰、大學的助學貸款到期了必須先還掉…… 除了每個月的房貸,沉惜沒有再多給家里一分錢。沉母每每對她破口大罵,她也感覺似乎并沒有這么難受了。 只是看著賬戶上的一大筆錢,沉惜總是感到莫名心慌,她下意識地覺得這筆錢并不屬于自己,但是也絕不能給家里。 想來想去,沉惜還是決定把錢給丁天予。 知道他不會收,沉惜就偷拿他的身份證,悄悄去銀行用他的名義存了一筆叁年的定期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