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小日常?
齊佳讀了幾遍自己的大作、巨著,滿意又得意,估摸著周日可以早點走,于是跟祁凡發(fā)消息不用開車送她了,甚至他不來單位都行。他一直沒回她,也不感謝她…這小子。她默認(rèn)他知曉了。 尤其當(dāng)王總破天荒發(fā)語音消息表揚她,她幾乎幻視到自個坐在王總的椅子里,一呼百應(yīng)的樣子。她特別喜歡做白日夢,做了一會發(fā)現(xiàn)新寫的三百個字沒保存,大叫一聲。 去超市的時候她腦子一熱,問孫遠(yuǎn)舟:“成峻他老婆好看嗎?” 他扶著購物車在糧油區(qū)等她挑醋:“不知道…你別拿那個一升的,用不完,我們照著單子買。” 她媽列個長單指使她干活,什么東西、幾件、品牌都標(biāo)得清清楚楚,孫遠(yuǎn)舟欣賞丈母娘這股作風(fēng),他喜歡按命令行事,有跡可循。齊佳則要q @鬼,只買打折最狠的款,她花錢很極端,一會獅子大開口,一會又摳得不行,日常用品總想零元購。 她用他的手機看成峻朋友圈,她被成峻不知道分進哪個組屏蔽了。這人也是挺逗,他不知道孫遠(yuǎn)舟跟她是夫妻?。?/br> 里面連他老婆一根毛都沒有,從上到下全是轉(zhuǎn)載單位公眾號,跟孫遠(yuǎn)舟的工作微信長得一模一樣。 “是不是有專人管著你們微信號…”她難以置信,“轉(zhuǎn)發(fā)什么都是前后腳,我的天?!?/br> “你翻回去看一眼有沒有消息?!?/br> “…有。你可受歡迎了?!彼殉删牧奶旖缑娼o他,他說他妻子呆不住兩天,來周又走了,能不能百忙抽個時間,他接送,保證嫂子舒舒服服的什么也不用干。 “這個小成嘴巴很甜哦?!钡珯C敏如她并不受用,“他是打算求你辦事嗎?!?/br> 孫遠(yuǎn)舟默然看她一眼,把醋瓶扶正,推車?yán)镞€沒結(jié)賬的東西他也要整理,有點潔癖毛病。 成峻求他?主次顛倒,誰求誰還是兩說。齊佳對他的工作水平總有種迷之自信,把他當(dāng)作她的裝飾品,唯一亮點是干活麻利,如果連這點都沒了,就成了無用之人。 “我們就去吧?!彼冐?,慫恿,“你看成峻都這么說了?!?/br> 孫遠(yuǎn)舟知道,她只是要看別人老婆長什么樣子,出于對未知的好奇。一旦見了面她的興趣立刻歸零,她根本不喜歡社交,她的社交帶著太強的目的性。 “你不去加班了?” “我下筆如有神?!?/br> 他從來不會直接拒絕她,便迂回地表達(dá):“我和成峻…還沒到那個程度。”兄弟,摯友?都不是,在孫遠(yuǎn)舟的人際體系下,還不足以互見家屬。 成峻像他平行世界所期盼的鏡像,權(quán)利不對稱讓男人之間的情誼變得很微妙,他從小羨慕別人太多太多次,他早就練就對所有人一視同仁。成峻有點特殊,他總是在他分水嶺的那條線上打轉(zhuǎn)。 保持距離對誰都好,在這個節(jié)骨眼,扯得互相連累,誰也難堪自保。 兩對男女坐下吃個飯而已,孫遠(yuǎn)舟的臉色變幻莫測,像是什么軍國大事,齊佳看不慣他故弄玄虛的樣子,挽著他手臂也松開,徑直往前走。 她試吃了一圈,東西沒買齊,他只能按岳母示下一一放進來,兩人便逐漸分開了,孫遠(yuǎn)舟再找到她是在出口,她在和一對父子吵架…不能算吵架,雙方用詞語氣上勉強還能克制。 對面責(zé)怪她把兒子撞飛了,男孩和童車一起倒在地上哇哇哭,齊佳不甘示弱:“你這話怎么說的,他飛了嗎?別夸大其詞。他悶著腦袋往我身上沖,我還沒怪他呢,你看啊——” 她撩起裙擺,膝上有片紅印,沒有擦傷,算不上什么事。孫遠(yuǎn)舟遠(yuǎn)遠(yuǎn)看到紅了,側(cè)身逆人流快步走過去,他把袋子放到地上,彎下腰檢查她的腿。 “孫遠(yuǎn)舟他撞我?!彼可絹砹粟s緊告狀,聲音融在男孩哭聲里顯得不大占理。 “你、你這個女的,好沒素質(zhì)!” “行了!” 他站起來放沉聲音,高挺的脊背把她和對面隔開。她做出和丈夫同仇敵愾的表情,心里想,哈哈,被孫遠(yuǎn)舟震住了吧,欺軟怕硬的小人。 男人啞了啞,但必不可能在兒子面前認(rèn)慫,哭包窩囊廢,他本就是要通過齊佳道歉來展示父親的威嚴(yán)。 “我告訴你,就是你家這個不長眼給他撞了,她不識相,你不要也犯渾?!彼潇o地推了推眼鏡,對兒子說,“你起來,哭什么,起來!” 男孩賴在地上,抱著他的車轱轆。 孫遠(yuǎn)舟感覺他的衣角被她攥緊,他以為她要把他拉回來止戰(zhàn),剛想拽開她的手,一股陰險的小力把他往前推了推。 他心里十分無奈,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為了她跟別人干架,還是在幫她維護她的指揮官形象。不過這不重要,對付文縐縐的裝腔男對農(nóng)村人來說簡直易如反掌。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更何況,孫遠(yuǎn)舟是個讀過書的光腳的。 “我聽不懂你說的,這樣,我們?nèi)タ幢O(jiān)控吧?!彼钢缚头斏系臄z像頭,“瞧你氣得厲害,不如去找保安調(diào)出來看看,你光跟我說我也沒辦法?!?/br> “是她先撞上來的!” “呸!孫遠(yuǎn)舟他誣賴人啊——” 他無精打采地盯著男人,長期的冷漠與疲憊讓他適配一切不耐煩的角色:“——你怎么誣賴人呢,趕緊去,找人一看就都清楚了。去啊?!?/br> 太像那么回事,不僅對面僵住了,連齊佳都嚇著了,他懨而戾的臉上明白寫著:夠了嗎,別再給我惹事。獨特的氣場讓他像一團沉悶的漩渦,自轉(zhuǎn)著都能把人攪進去,很恐怖的,瘋狗看了也要跑。 “不看?”他緩慢地問,像是留給人反悔的機會,“不看就散了,小孩子哭哭啼啼的,以后不好騎車亂跑了。” 他拎起地上的東西,動作很穩(wěn)健,一點也不怕人沖上來偷襲?!白甙??!鳖H有真男人不回頭看爆炸的氣勢。 干,他是裝的。齊佳意識到。 她用余光看到男人漲紅的臉,對著抽噎的男孩做出“懦夫”的嘴型。她特愛用這個詞來罵男的,一旦沾上邊就給他扣這頂帽子。她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頂大帽適合幾乎所有男人,就連孫遠(yuǎn)舟也不例外,只能說他的懦夫病很輕。 她不忘跟她媽天花亂墜地吹噓自己如何和人斗法,她媽沒聽,她于是開始抱怨:“你下次能不能網(wǎng)上買,我們跑一趟超市多麻煩??!” “他們可壞了,都撿最蔫的菜、臨期食品給你送,就是為了消耗庫存,這都不懂呀?”她大聲說,似乎為了讓里屋的女婿也學(xué)到知識,“商人是很jian詐的!” “哎你…”眼瞅咕嘟咕嘟冒泡,她趕緊把火關(guān)上,“媽你叫什么,也不看著藥?!?/br> 孫遠(yuǎn)舟走出來,自覺熟練地墊上兩層紙巾,把紫砂壺的中藥倒進碗里,一條龍服務(wù),自己倒自己喝。 岳母贊許地看著他,她的眼神像曖昧的魚線,要從他的肚子里鉤出一個嬰兒,孫遠(yuǎn)舟不得不忍著酸苦迅速喝干,背過身洗碗就能躲開這份不適。 齊佳把她媽推回屋:“監(jiān)督完了嗎,回去吧?!彼僖饪人砸宦?,聲音放小,語氣不善,“他給你送點東西你怎么還做上藥了,以后可別這么干了!” “你們不留下吃飯呀?” “都說了不吃了?!?/br> “冰箱里有魚…” “幾天了?有細(xì)菌呀你快扔掉,他不是來給你打掃剩飯的,天啊?!?/br> 孫遠(yuǎn)舟站在門口穿鞋,低聲問她腿好了嗎,她自我感覺尚好,以防萬一問她媽要擦傷膏,人家忙著做八段錦,答復(fù):“不要這么嬌氣,你那個腿一點事都沒有!” “那我自己拿。”她怒上心頭,關(guān)上柜子就要拎包走,他拉著她示意冰箱。她心領(lǐng)神會,但她就是不想干,于是他開口說:“媽,我們把魚帶著了?!?/br> 老人得償所愿:“好孩子,小孫好節(jié)儉的,晚上吃前蒸一蒸。” 不拿走,她媽是必然要吃光的,誰知道還能不能吃,吃出什么病來。齊佳能做的只有假意提走,再偷偷給她丟掉。 她甩進廚余垃圾桶時孫遠(yuǎn)舟“哎”了一聲,她沒好氣地說:“你嫌浪費?你要這么想吃你就撿回來吧。” “不是,分類…”她步子搗騰得飛快,奈何腿短,他正常走路足夠緊緊跟著她,“…算了?!?/br> 他在后面悶聲不響不知道鼓搗什么東西,過了片刻他說:“成峻給了幾家,你挑一個喜歡的。” 她果然被吸走了注意力,捧著他的手機,“不要站路中間?!彼阉龜埖饺诵械郎?。 她最后選了中不溜價位的。如果換成孫遠(yuǎn)舟她就要狠狠薅了,但現(xiàn)在跟孫綁成一體,她必然要像個賢惠得體的女人,她是很下表面功夫的。 到那天成峻開著他的林肯領(lǐng)航員,傲視群雄的七座越野,跟他的身材挺配,他經(jīng)常裝逼兮兮地跟孫遠(yuǎn)舟拿喬:“哎呀,你那個小別克我擠不進去?!?/br> 齊佳心下覺得,這車好,氣派,大。男人就要跟“大”沾邊,越大越好。 “嫂子?!彼诤笠曠R里跟她打招呼。她點點頭,孫遠(yuǎn)舟沒反應(yīng),在系安全帶:“你也系上?!?/br> 成峻笑道:“我還能給嫂子磕著碰著?開玩笑。我什么車技。” “那你跟她比比?!迸赃呑藗z話多的,孫遠(yuǎn)舟很難不被他們挑起來。 “嫂子也玩車呀?!?/br> …她也得有那個錢。 “沒有,就是我上學(xué)時候,跟別人自駕,大家租著個越野去省外玩?!?/br> “喔唷,可以呀!”成峻不掩夸獎,在黃燈的最后一刻沖過線,“女中豪杰!” 齊佳尷尬地微笑以做附和。她其實就去過兩次,第一回和李之涌,那時候他們還在談著,旅游費AA她要強地忍了,直到七十二塊兩毛五才正式爆發(fā)。第二回她已經(jīng)和孫遠(yuǎn)舟勾搭上了,但沒帶他去。 她問過他要不要一塊,他事由拒絕了。但你很難說是不是因為她明知他忙成狗才故意發(fā)問。 孫遠(yuǎn)舟給了她三千塊,她其實沒花完,但剩的錢也沒還他。他工作了她還上著學(xué),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他囑咐她每天打個電話,她前兩天還能照做,后面越來越見忘,到最后連消息也不回了。孫遠(yuǎn)舟是很識相的,他便也不打擾了,接她的時候他沒有多嘴問:“你怎么不理我呢?!?/br> 她摩挲著座椅的皮面,新皮有股刺鼻的蠟油香,跟褪色磨毛的東西哪能一樣。她看了一眼孫遠(yuǎn)舟,他正好也看向她,對視后他面無表情地挪開了視線。 他的眼睛不是落荒而逃地躲她,而是主動、自發(fā)地平移。他可能一開始就沒打算看她,只是不小心路過。 “游龍啊。”成峻在擁堵的路段自由穿梭,迎著高低起伏的鳴笛,喜不自勝,“嫂子,點評點評。” 她稀稀拉拉地鼓掌:“厲害,比我強?!?/br> “老孫,怎么說?!?/br> 老孫… 她古怪地盯著他,他確實不年輕,但也沒證據(jù)說他老??! 孫遠(yuǎn)舟傾身輕拍他肩膀:“你是不是喝高了。”成峻哈哈大笑,“你少來孫遠(yuǎn)舟!我酒量不是蓋的,千杯不醉,你見過我喝大嗎?” “你沒少吐我身上?!?/br> 齊佳別扭地去拽他的袖子,領(lǐng)航員太寬了,導(dǎo)致她伸長胳膊的樣子很刻意。由于成峻還在車上,他躲了一下,她便收回了手。 她一扭頭,不看他了。她不知道是自己多心還是怎樣。拋開成峻的身份不提,光論技術(shù)職級,孫遠(yuǎn)舟是比他高一檔的,他往孫遠(yuǎn)舟身上吐,這像話嗎。孫遠(yuǎn)舟一共就沒兩件像樣衣服! 車路過市體育中心,足球場的強光閃得她錯開眼,她都搞不懂了,自己到底是嫌貧愛富還是仇富濟貧。 “年底足球比賽你還去嗎?”成峻順勢問,飯店就在體育中心附近。 “踢不動了?!?/br> “別,華建省建十四院他們都去,華建上次那個老頭你還記得嗎,禿頭瘸腿那個,五十多了人家還當(dāng)著守門員呢!” “徐秘書???” “對,老當(dāng)益壯?!?/br> “…老當(dāng)益壯…”齊佳不輕不重地重復(fù)了一遍,另外兩個都怔住了,成峻率先反應(yīng)過來笑得直咳嗽:“嫂子生氣了???生誰的氣?我的問題,我給你慢點開?!?/br> 孫遠(yuǎn)舟沒理她,等成峻笑勁過去了,慢慢說:“去也行,充個數(shù)吧,省得人都湊不齊?!?/br> “去吧,得去呀。我們孫后衛(wèi),是吧,國家隊、國足水平!” 孫遠(yuǎn)舟終于沒忍住,小聲罵他一句。成峻本來就是喜歡逗人的主,正中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