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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我家的祭司哪有這么溫柔在線閱讀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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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夜晚,在外頭奔波整天的羅洛德終于可以回到旅館好好休息,他不顧自己滿身大汗,癱軟在白色的床單上。

    現(xiàn)在這張不甚柔軟、躺上去還會有嘎嘎聲的破床媲美國王睡的華美羽毛床,他再也不想起來,誰敢吵他……他就跟那人拼命……就算是那個該死的祭司也——他就算了。

    他趴在枕頭上,迷迷糊糊地想想著今天到底做了什么事。

    今天一大早,四人跟著盛氣凌人的以暮來到冒險者協(xié)會。

    原本在協(xié)會內(nèi)要接工作的冒險者們,在看到這位宛若瘟神化身的金發(fā)祭司出現(xiàn)時,每個人——比羅洛德還高大的男人亦然——都像受到驚嚇的貴族仕女般一邊尖叫一邊倉皇逃走,沒多久只剩下流著冷汗、滿臉鐵青、想跑也不能跑的協(xié)會人員留在原地,用視死如歸的表情盯著他們。

    你們到底讓我請了什么牛鬼蛇神???原來這個祭司這么惡名昭彰嗎?他是不是該好好跟協(xié)會交流一下新的訊息?

    看到這副景象,羅洛德不禁想抓著協(xié)會人員質(zhì)問——你他媽的我有欠你們錢嗎?

    他該繳的會費(fèi)、刊登費(fèi)、仲介費(fèi)……一毛都沒少過??!這個王八蛋協(xié)會!

    造成這悲慘景象的始作俑者倒是大為滿意地點(diǎn)頭,「很好,他們跑光了更好辦?!挂阅哼€諷刺地對逃亡的背影擺擺手,像在驅(qū)趕什么動物一樣,接著直指佈告欄上的各項(xiàng)工作,「這個,跟那個,還有這件。」

    「三件而已?」

    以暮用震驚不已的眼神看著提不起勁的羅洛德,彷彿他剛剛說出一句愚蠢至極的話,「你在說什么蠢話?今天吃藥沒?腦袋撞壞了?還是昨晚宿醉沒醒?我是說這三件不用接?!?/br>
    「什么?」羅洛德不可置信地拍著面前滿墻的任務(wù),力道大到協(xié)會人員哀嚎一聲,「這么多?我們還有黑龍的委託啊!」

    「太少是不是?」

    「我說太多!」

    「太少的話連那三件也接了,柜臺那里還有別的。」要幾件有幾件。

    貼在這里的都是簡單的小任務(wù),更高難度的挑戰(zhàn)必須跟協(xié)會人員洽詢。

    見自己的聲勢壓不過以暮,羅洛德求救似地看向其他同伴,只見他們?nèi)朔浅]義氣地站在另一邊的布告欄前,對兩人的爭執(zhí)恍若未聞。

    「喔?原來最近箭頭的價錢在跌,可以趁機(jī)去買點(diǎn)新的箭頭……嗯……這樣可以省下不少錢……再去買些飛刀好了?!?/br>
    「有珍寶拍賣會欸,不知道那里會出現(xiàn)什么好東西……嘿嘿……還去那里的人都會帶著很多現(xiàn)金吧……」

    「這個『古王國時期拷問大展』看起來很好玩耶,我們能去參觀嗎?不知道能不能買幾個紀(jì)念品回來?」

    很好,全都見死不救。

    「不,當(dāng)我沒說?!沽_洛德再度為他們隊(duì)伍已經(jīng)支離破碎的『同伴情誼』哀悼。

    一向不拘禮數(shù)的協(xié)會人員居然必恭必敬地接過以暮從墻上扯下的整疊文件,甚至還搓著手,堆滿討好的笑容問:「這樣就好了嗎?要不要再多接幾張???」

    聞言,羅洛德站到以暮身旁,搶在那張薄唇說出更惡毒的主意前,萬般堅(jiān)定地說:「不需要,完全不需要!」

    你以為是路邊的小販清倉拍賣買十送一不成?多接幾張?想cao死他們四個人?

    「哼……真沒用?!箍吹搅_洛德如此惶恐,以暮不屑地挑眉,辦完手續(xù)后把任務(wù)迅速分成四份,扔給他們四人,「給你們兩天解決?!?/br>
    四人面有難色地盯著自己手上起碼十件、五花八門的任務(wù)。

    席斯蹙著眉,不停翻著手上的紙張,「兩天?事前準(zhǔn)備的時間嗎?」

    終于有人還算清醒,羅洛德甚感欣慰——也只有那么一下子。

    「啊?」

    「我一定會在兩天內(nèi)把這些工作都處理完畢?!贡緛砭蜎]什么節(jié)cao可言的席斯立刻屈服在以暮的yin威下。

    羅洛德覺得自己快絕望了。

    先是各大陸所有信仰之首的日神殿出來的祭司是這副德性,再來被同伴接二連三地離棄——他還有什么能相信的?

    「每個人都只能去處理自己的工作,不準(zhǔn)找別人幫忙?!挂阅簬е訍旱?fù)]揮衣袖,宛若趕飛蟲一樣,「好了,退下?!?/br>
    「那你要做什么?」

    「給你們精神上的支持,比方說在旅店祈禱你們平安歸來,很貼心對吧?!?/br>
    「是啊,我還可以在你祈禱的時候幫你點(diǎn)燈呢……見鬼!」忍無可忍的羅洛德把整疊文件扔在以暮跟前的地上,聽見背后傳來協(xié)會人員的發(fā)出像被踩到腳的抽氣聲,「別耍我們了!兩天要做完這些?你自己都不見得做的到吧?」

    七珋瀏覽著手上的文件,細(xì)聲道:「我覺得挺好的……很刺激耶,這樣我整個晚上都不用睡了,嘿嘿?!惯@種把自己逼到絕境,在時間與體力都到極限時,那種拼上一切的瘋狂,真是令人興奮啊。

    「我當(dāng)然做不到啊,我可是祭司。」

    「你憑什么叫我們?nèi)プ?,自己卻在旅店里面睡大覺?」

    以暮站到羅洛德面前,挺直背脊,微微抬頭注視著比他高快一個頭的壯漢,絲毫不在意自己削瘦的體型在壯碩的羅洛德面前顯得弱不禁風(fēng)。

    對方盯著自己卻一直沒開口,即使感到尷尬,但羅洛德仍不甘示弱地回視他。

    亮眼的金色雙眼與柔軟飄逸的及肩長發(fā),加上清秀、帶點(diǎn)書卷氣的五官,還有他身上總是飄著一股讓人放松的薰香味……這個傢伙閉上嘴倒是真有幾分日神殿祭司的樣子。

    只要那雙眼看人的時候不要老是帶著鄙夷、眉毛不要總是因?yàn)椴粣偠鴵P(yáng)起、嘴巴不要老是吐出一些把人批得體無完膚的言詞……

    「哼?!共恢朗遣皇遣煊X羅洛德內(nèi)心的胡思亂想,以暮唇角一勾,冷笑道:「做不到嗎?也對,這些『打打小怪物』、『拔拔藥草』的工作對你來說難度確實(shí)高了點(diǎn)?!?/br>
    「我不是那個意——」

    「還是嫌錢太少?嘖嘖,你身上的銅臭味可真重,你那把大劍花了多少錢啊?你有給你的隊(duì)友足夠的錢吃飯嗎?難不成你是壓榨部下的惡劣隊(duì)長嗎?」

    「別把我當(dāng)成死要錢的——」

    「莫非沒人陪你去你會怕?你是哪來的膽小鬼?沒人在旁邊跟著連路都不會走了是不是?要不要我?guī)湍阏覀€保母陪你去上廁所?需要我晚上在你旁邊唱搖籃曲、陪你睡覺嗎?毛孩!」

    「你不能讓我把話——」

    「是男人就給我接下來,然后拼上一切去完成,少在那里囉哩囉唆的,有時間在這里跟我爭辯不如花精神去解決那些工作!做事情扭扭捏捏成何體統(tǒng)?需要我?guī)湍銠z查褲襠里的東西還在嗎?不會昨天被黑龍給咬掉了吧?」

    「是,抱歉。」

    「很好,還有問題嗎?」

    「不敢?!沽_洛德寧可一個人去面對昨天那隻黑龍,也不想繼續(xù)跟以暮爭辯。

    「完全輸了啊?!箍ù蘅送榈嘏呐耐耆鋽〉牧_洛德頹然垮下的肩膀。

    「老大,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垢型硎艿南拐f著不知道算不算安慰的話。

    「老大,好羨慕喔……我也想這樣被罵耶,下次換我可以嗎?」七珋雀躍地趴上羅洛德的背,然后用殷切的眼光看著以暮。

    「別管我……」你們這些不幫忙的也是共犯啦!

    以暮掃視四人,見他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十分滿意地點(diǎn)頭,就像剛剛他做了一件名流青史的豐功偉業(yè)一樣,「很好,那就快點(diǎn)行動,在那里呆站干嘛?要我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嗎?那我沒叫你們呼吸你們怎么還在呼吸?啊?」

    這句話甫出口,四人同時往外衝,就怕身后有什么稀有怪物追上來。

    在協(xié)會與同伴分別后,羅洛德就忙著應(yīng)付五花八門的工作,東奔西跑直到剛剛才回到旅店——他踏入旅店時看到的是逐漸往西邊沉下的月亮。

    會死,這樣真的會死……他趴在枕頭上,只想就這樣睡死過去,偏偏又無法安穩(wěn)地入眠。

    他總共負(fù)責(zé)十二件工作,今天把離城鎮(zhèn)較近的八件一口氣完成,剩下四件都是要去較遠(yuǎn)的地方處理,慶幸的是明天跑兩個地方就好,花的時間也不多。

    羅洛德在回到旅館后不忘關(guān)心完同伴的狀況才回房休息,看來其他人也是忙到天昏地暗。

    卡崔克已經(jīng)回來了,手指還因?yàn)槔啻味鴰е鴤?,但他的表情帶著一種自傲的成就感,似是很滿意自己居然能做這么多任務(wù);席斯則是處理要在夜晚行動的工作,因此仍在外頭,羅洛德暗自祈禱他別惹事,為他們增加多馀的工作;至于七珋……他充滿著不知從何而來、異常旺盛的干勁,根本沒打算讓自己休息,回來吃點(diǎn)東西后又蹦蹦跳跳地跑出旅館。

    希望他們都能順利結(jié)束……羅洛德迷迷糊糊地想著。每個人負(fù)責(zé)的任務(wù)雖然數(shù)量多,期限也短,但都按照每個人的專長及任務(wù)的地區(qū)去分配。

    連這點(diǎn)都考慮了啊,看起來那位囂張跋扈的祭司不是只會對人頤指氣使而已。

    明天……還有四件……啊……

    好像有人進(jìn)房間?是席斯嗎?還是卡崔克?總之對方不帶敵意進(jìn)來,他也無意起身。

    那人側(cè)坐在他身邊,輕聲唸了一些聽起來像祝禱文的字句。

    如同冬日陽光的暖意包圍著他,身體的疲憊似乎減少了些。

    「哼……」一隻手放在他的頭上,「完成速度比我預(yù)計(jì)的還快啊,看來真是低估你了?!?/br>
    好舒服啊……羅洛德瞇著眼睛,感受著那人的輕撫,以及從對方身上飄來的淡淡薰香味。

    那人惡意地扯了幾下羅洛德短而剛硬的紅頭發(fā),低聲說道:「給你一個上午完成所有任務(wù),做完立刻回來旅店。」

    「唔……」

    「還有,起床馬上給我去洗澡,滿頭汗臟死了。身為隊(duì)長,好好注意自己的儀容?!鼓侨似蚕逻@句話,便大步離開房間。

    把委託的東西匆匆塞給協(xié)會人員,羅洛德馬不停蹄地奔回旅店,他喘吁吁地衝進(jìn)一樓時,看了一下時間,見離正午還有半小時,他才大大地松了口氣。

    「真剛好,那我們走吧?!拐蓮臉巧舷聛?、光鮮亮麗的以暮——和一身狼狽的羅洛德呈現(xiàn)強(qiáng)烈的對比——一見到羅洛德便立刻抓住他往外走。

    「等、等等,至少讓我喘口氣……」

    「要不要順便洗個澡?再吃個飯?需要我餵你嗎?」

    「不、不用……」給這男人餵,就算是美味珍饈也會跟劇毒一樣無法下嚥。

    「喔?如果你真的『堅(jiān)持』要這樣我也不反對,我可沒這么冷血。只要你哭著求我,我也是可以通融你先休息一陣子,最好你就這樣休息一輩子都不要起來如何?所以你真的不用?」

    沒有冷血嗎?羅洛德在內(nèi)心嘆息,「不需要,真的不需要?!顾母艺f一個『好』字?只能乖乖跟在以暮身后。

    以暮出了旅店,便直直朝晴陽城中央的日神殿總部——也是羅洛德當(dāng)初接他出來的地方——大步走去。

    羅洛德狐疑地問:「來這里干嘛?」想起當(dāng)時神官哀求自己把這位看似無害的祭司帶走的畫面,這里的人顯然不會想這么快看到這位瘟神。

    「閉嘴?!?/br>
    果不其然,光看到以暮出現(xiàn),神殿侍衛(wèi)便如臨大敵地抖著聲音問:「請、請問有何貴干?」

    「這里好歹曾是我住的地方,回來一下很過份嗎?把我當(dāng)外人?」

    「這、等一下、稍待一會兒……欸……萬分抱歉……」侍衛(wèi)嚇得連武器握不好。

    「你有什么問題?早洩嗎?還不趕快去看醫(yī)生?難道我回自家也需要你這看門的通報?你是哪來的新手?會用你手上的武器嗎?那可不是桿麵棍,小心別把自己給閹了?!菇痦脦缀醢讶舜檀┑牧鑵栆暰€直直射向神殿侍衛(wèi),讓羅洛德不禁為侍衛(wèi)感到同情。

    「請……請進(jìn),恭請您回來……」侍衛(wèi)眼中含著淚,默默地退開,畢恭畢敬的神情簡直就像在晉見國王。

    羅洛德經(jīng)過差點(diǎn)沒跪下的侍衛(wèi)身旁時,聽見他的低喃:「這次怎么這么快回來啊……」羅洛德決定裝作沒聽見。

    以暮的腳步很快,而且日神殿內(nèi)的走道很復(fù)雜,羅洛德?lián)淖约簳鷣G他,只能死盯著那個背影,一邊在心里幻想從后方朝那顆腦袋打下去的情景。

    不過怕跟丟以暮這件事,羅洛德很快就知道根本是杞人憂天。

    簡直就像王一樣啊……羅洛德跟在以暮身后讚嘆,同時也很懷疑這傢伙平常到底在日神殿做什么?

    在走廊上的人,不管原本手頭上正在做什么事,只要看到迎面而來、氣勢洶洶的以暮,便用靈敏的動作迅速讓道給他——就算捧滿書本的神官亦然。

    原來神官的動作也可以這么迅捷,羅洛德還以為那些長年關(guān)在神殿里的神官都很遲鈍,看來人在生命受到威脅時發(fā)揮出來的潛力是無窮無盡的。

    走著走著,羅洛德發(fā)現(xiàn)兩人已經(jīng)踏足他從未來過的內(nèi)殿——據(jù)他所知,內(nèi)殿是祭祀神祇的主要區(qū)域,以及神殿人員的住所,一般情況下根本不能讓外人隨意進(jìn)入。

    「等等……我能進(jìn)去嗎?」他可不想招惹日神殿。

    「叫你閉嘴了,你要我用龍族的語言跟你說才聽得懂嗎?」以暮推開一扇有著鑰匙浮雕的門,里頭擺放許多大大小小的圓鏡,鏡面閃著淡淡的金色光芒。

    光是看到整個房間都是跟以暮發(fā)色相似、金中帶紅的光芒,感覺就十分不妙了啊……羅洛德開始準(zhǔn)備隨時拔腿就跑。

    以暮站到其中一面鏡子前,低聲唸了些似是禱詞的字句,待鏡子的畫面變成其他影像時,便勾手指要滿頭霧水的羅洛德過來。

    好吧,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羅洛德無奈地靠了過去,當(dāng)他看見鏡中反映的景象時,不由得呆住了。

    是他的三位伙伴,看起來都還在處理自己負(fù)責(zé)的任務(wù)。

    他從來不知道席斯的動作如此靈敏,安靜地潛伏于暗處,在敵人發(fā)現(xiàn)之前已經(jīng)將利器送入對方喉嚨;也不曾知道原來卡崔克竟可以從如此視線不良且遙遠(yuǎn)的距離命中獵物要害;更沒瞧過七珋可以一次使役五隻召喚獸卻仍不顯疲態(tài)——甚至還越來越興奮……這傢伙喜好異于常人這點(diǎn)羅洛德倒是很早就知道。

    這些人——只是一年前他偶然在酒店碰到,一見如故,便互相邀請對方合作接工作,久而久之就成為隊(duì)伍的人。

    他從來沒問過他們以前的實(shí)力是如何,也沒想過要問。

    或許他在內(nèi)心恐懼跟這些人建立更多的連結(jié),但又捨不得與他們分開——因?yàn)椤?/br>
    「你在震驚什么?你的腦袋不是空的吧?難道看不出這些人在你完全沒指揮下還能活這么久,絕對不會是初出茅廬的新手?」以暮抬手毫不留情地敲著羅洛德的頭,像在確認(rèn)里頭是否有東西,「你真的看不出來嗎?你把我當(dāng)三歲小孩?你敢給我說你根本不知道他們實(shí)力如此試試看?!?/br>
    「我……」羅洛德說出不出否認(rèn)的話,因?yàn)樗_實(shí)是知道這些人有何種程度的能力,卻選擇糟蹋他們——即使他們也不介意。

    當(dāng)初他們就不是為了彼此的能力而組隊(duì),是因?yàn)楹献鞯母杏X很好,才會湊在一起。

    而羅洛德生性就是擅長照顧他人,大剌剌的作風(fēng)讓卡崔克他們樂于跟隨,甚至還稱呼他『老大』。這些人也知道他不會——正確來說,是不想——指揮,卻依然……把他當(dāng)作隊(duì)長。

    為何能這樣信任自己呢?

    羅洛德的內(nèi)心升起一股暖意,可惜隨即就被以暮給消滅了,「你現(xiàn)在不會在想他們到底為何要跟著自己吧?看就知道了啊,你根本不會跟他們計(jì)較金錢對吧?能當(dāng)rou盾又好騙的凱子去哪找啊?是我我也會跟著這種白癡?!?/br>
    「你別把他們講得這么不堪好嗎?我好歹也有識人的眼光!他們才不是那種只看得到錢的傢伙。不然他們哪可能忍受我這種領(lǐng)導(dǎo)方式這么久?」

    「你的領(lǐng)導(dǎo)方式?在哪?我怎么沒看到?你不會以為負(fù)責(zé)接任務(wù)然后分錢這就叫做隊(duì)長了吧?我去路邊隨便抓個三歲小孩都會,你少蠢了。他們不愿意跟你爭執(zhí)的原因一定是是懶得跟你說,光看你那種三不五時露出老婆跑了的表情,就知道你心里八成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心靈創(chuàng)傷。喔喔,『我有心靈創(chuàng)傷,好可憐,快來安慰我』,你以為你是剛出生就被拋棄在巷子里的小狗?大家都要同情你?難道他們就沒有痛苦的事情嗎?不過他們可真是有悲天憫人的胸懷啊,讓我好感動,你們堅(jiān)強(qiáng)的友誼簡直可以寫成一部可歌可泣的戲劇了?!?/br>
    「你可以不要講話總是這樣嗎?這很傷人欸……而且我也沒有要他們同情……」

    「我才沒精神管你感覺如何,要不要給你一個安慰的擁抱或者拍拍?介意我拍在你臉上嗎?你是十幾歲的青春少年還是纖細(xì)少女?都幾歲了還會因?yàn)閹拙湓捑褪軅啃撵`是多脆弱?」以暮指著三人的畫面,「摸著你的良心自問──你敢說你不是在利用他們對的容忍在向他們?nèi)鰦蓡???/br>
    羅洛德怔了一下,盯著三位同伴奮斗的模樣許久,雙手緊握成拳,毅然閉上眼,艱難地開口,「我……確實(shí)……」

    在夜深人靜之時,他會對這三位伙伴感到歉疚,他甚至?xí)J(rèn)為自己是不是在妨礙他們──他們?nèi)藨?yīng)該可以到更好、更有實(shí)力的隊(duì)伍去。

    以暮揪住羅洛德的衣領(lǐng),金眸直視他的雙眼,「你明明就可以好好地領(lǐng)導(dǎo)他們,為什么不去做?」

    焰紅雙眼一瞬間閃過某種熄滅很久的熱情,但羅洛德狠下心將那即將燃起的衝勁給滅去,「我沒有那種能力?!?/br>
    羅洛德的掙扎全都給以暮看在眼里,他不屑地甩開羅洛德,撫平自己袍子上的皺折,「哼,有什么好怕的?」

    「我扛著三條人命啊,如果我一個疏失……」羅洛德盯著自己的雙手,彷彿看見上頭沾滿了血。

    「怕『再』害死自己的隊(duì)友嗎?」

    聞言,羅洛德震驚地看向以暮,后者只是撇撇嘴,輕蔑地冷笑,「笑死人了,你根本是因噎廢食,才一次失敗就嚇成這樣?你是哪來的溫室花朵?不如早點(diǎn)回老家、撲進(jìn)mama溫暖的懷抱中盡情哭訴外面世界的冷血無情吧?!?/br>
    「才不是『一次失敗』!」羅洛德失控的怒吼在房間內(nèi)回盪,過往的傷疤冷不防被揭開,他憤怒地抓住以暮的肩膀搖晃,「因?yàn)橐痪湓挕粋€欠缺考慮的決定……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嗎?更別說里面還有人只是個少年──」

    以暮凝視充滿自己視線、因痛苦回憶而扭曲的臉孔,哼了一聲。雖然仍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但——不知道是不是羅洛德多心——以暮轉(zhuǎn)開的目光透露出一絲溫柔,「那個少年,」他看著空無一人的地方嘆道:「是叫桀吧。」

    「你──」

    以暮接著陸續(xù)說出說出許多人名,全都是羅洛德腦海永遠(yuǎn)也忘不了、深深刻在靈魂深處的傷痕。每聽見一個名字,就喚起他刻意遺忘、忽略的過去。

    「你……調(diào)查過我?」怎么可能,從他在日神殿得到以暮這個后援就直奔黑龍那里,到今天相處也才四天,而且這些詳細(xì)的資訊并沒有這么簡單就能拿到手。

    「你以為我愛知道這些事嗎?我看起來很間?」以暮蹙著眉頭,推開他,懊惱地甩著頭,像是這樣就能把心中的煩躁扔開一樣,「他們有多煩你知道嗎?三十四個人整天圍著我滔滔不絕,煩死了啊!還賴在我房間怎么趕都趕不走──但最煩的就是你!就因?yàn)槟悴煌5刎?zé)怪自己,才會害他們無法安心離開!可是該死的你聽不到他們的聲音,結(jié)果他們就來找我!關(guān)我什么事?你在帶團(tuán)時難道都沒教他們這些莽漢什么叫做尊重嗎?」

    「什、什么?」處于震驚狀態(tài)的羅洛德幾乎喪失言語技能,只能吐出零碎的字眼。

    以暮使勁拍著他的胸口,「從碰到你開始,他們就老在我耳邊吵!吵到我根本不能好好睡覺!差點(diǎn)把他們?nèi)績艋ぉと际悄氵@混蛋!就因?yàn)槟隳窃撍赖男睦碚系K,害我──」他話說了一半便嘎然而止?!负δ闶裁矗俊?/br>
    「那不是重點(diǎn),現(xiàn)在我只想處理你這個白癡到無可救藥的罪魁禍?zhǔn)祝 顾f著說著便抬手掐住羅洛德呆滯的臉,讓他變成滑稽的鬼臉,「給我聽清楚了,我只說一次——」霍地,兇神惡煞的神情驟變,變成一個溫柔的微笑,「團(tuán)長,能成為你的團(tuán)員,我們都感到非常榮幸,所以請你別再繼續(xù)自責(zé)了?!?/br>
    那張笑容帶著一絲稚氣──到底是以暮裝出來的,還是真的是那位少年的笑呢?羅洛德無法分辨──那確實(shí)是在羅洛德記憶深處、屬于那位少年的笑顏。

    他總是掛著那張帶著崇拜的笑容跟在羅洛德身后,直到──

    以暮說完后臉立刻拉下來,粗魯?shù)貒K了一聲,目光越過羅洛德肩膀,落在他身后的某處,「我確實(shí)傳達(dá)了!你們這些陰魂不散的傢伙能給我安靜點(diǎn)了吧?」

    當(dāng)以暮想收回手時,羅洛德忽然抓住他,「你……他們真的這么說?他們在這里?」他需要碰觸某些實(shí)體物品,才能確認(rèn)自己不是在作夢。

    「我騙你有錢拿嗎?你身上可是連修裝備的錢都沒有?!辜幢阕焐喜火埲耍阅哼€是任憑他握著,感覺到充滿厚繭、粗壯有力的手指正微微顫抖。

    金色的雙眼再度拉回羅洛德繃緊的臉孔上,以暮再度用一個不同他往常的語調(diào)說道:「『團(tuán)長,這么大個人鑽牛角尖真像個娘們』,煩死了,到底有幾句話要講?。磕銈冞@些幽靈才像個娘們,廢話這么多!」

    「哈、哈哈……團(tuán)長嗎……還這樣叫我?一群笨蛋……」羅洛德把以暮的手貼到自己臉上,似乎這樣做能讓他內(nèi)心的激動平復(fù)些,「我……我可是……叫他們?nèi)ニ退赖娜恕f什么很榮幸……這種傻話……到底是在想什么呢?」他掌中的手不像羅洛德那樣因練武而帶著厚繭,是雙沒什么勞動痕跡、線條修長優(yōu)美的手。

    是一雙……溫柔的手。

    以暮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羅洛德面前,感覺到自己的手掌被溫?zé)岬臏I水沾濕。

    羅洛德走出日神殿時正巧看到太陽落下的那一瞬間,他神清氣爽地回頭望向偌大的神殿,經(jīng)過方才的事情后,他覺得自己或許可以試著重新開始踏出步伐了——他從未想過自己可以有這么一天。

    過去幾年總覺得眼前西沉的夕陽帶著即將消逝的鬱悶,現(xiàn)在看過去卻像是奮力綻放出生命光芒的美麗。

    他偷偷覷了身旁一樣在看著天空的以暮,竟看到對方臉上透出淡淡的微笑。

    帶著惆悵、欣慰與羨慕的微笑。

    正當(dāng)他想定睛細(xì)看時,那抹微笑以和晚霞一樣轉(zhuǎn)瞬就消失了,再度變成嚴(yán)厲的神色,「怎么?你忘記回旅館的路嗎?你有間歇性失憶嗎?要不要我?guī)氵M(jìn)去治療一下,順便把整顆腦袋都換掉如何?」

    「不,我腦袋清楚得很……」剛剛那個是看錯了吧?這個惡毒的祭司怎么可能會那樣溫和地笑?

    兩人回到旅館,羅洛德看到完成工作回來的三個同伴正在大廳,卡崔克跟席斯兩人面如死灰地癱在椅子上,同桌的七珋全身包滿繃帶,神采奕奕地用叉子叉著盤子里的魚。

    以暮看了三人一眼,直接踱著大步回房,完全沒跟羅洛德提到半句關(guān)于自己怎么看到那些逝者的事。

    在他經(jīng)過羅洛德身旁時,腦后隨意扎著的金發(fā)輕輕拂過粗壯的手臂,撥弄著羅洛德的心神。

    羅洛德猛然抬起手,想喚住以暮,但要用什么理由?要他一起來喝酒?想跟他聊聊——聊什么事?

    剎那的猶豫,以暮的身影已轉(zhuǎn)入上樓的階梯,消失在羅洛德視線中。

    還沒跟他好好道謝呢……羅洛德不禁心生悵然,這時桌邊的同伴也發(fā)現(xiàn)佇立在門口的羅洛德。

    「唷,老大……你居然比我們慢回來?不會是年紀(jì)大了……體力不足?」席斯趴在桌上,無力地抬起一隻手,「要喝一杯嗎?不過我身上沒錢──你請客喔?!?/br>
    「席斯,你少說那種話!快道歉!」卡崔克的拳頭立刻往席斯腦袋上招呼。

    「老大又不介意……好啦,別打我……」

    卡崔克扯著席斯的頭發(fā)怒道:「就是因?yàn)槔洗笕萑棠闫匠_@樣踰矩,你才會三不五時做出失控的行為!」

    「我哪有???」

    「沒關(guān)係的,卡崔克……你們的工作都完成了嗎?有受傷嗎?」

    「沒有,我跟席斯都沒受傷。」卡崔克看向七珋,「至于七珋嘛……」

    手腳都綁著繃帶的七珋拿起桌上的堅(jiān)果剝開,餵給肩上的紅色大鳥,「我昨天受了不少傷,不過以暮大人都治好了……我本來還想享受一下充滿酸楚的疼痛……」他垂著頭,似是真的很沮喪,旋即又抬起頭,「不過我今天又受了很多傷喔!完全沒問題!」

    哪里沒問題了?其他三人同時想道。

    「你是故意讓自己受傷的吧?!瓜拐f出了其他兩人的內(nèi)心話。

    「那個祭司……幫你治療?」確實(shí),羅洛德昨晚也感覺到以暮進(jìn)來自己房內(nèi)替他治療。

    「他昨晚在大廳看到我,順便幫我治療了傷口,還說『你連這種芝麻綠豆的小工作都可以傷成這樣,真想剖開你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裝了什么?嫌自己血太多嗎』鼓勵我呢,好開心喔,老大,我被夸獎了耶。」

    「不,這根本不是鼓勵?!?/br>
    「對他來說就是,別太深究他的行為,不然會誤入歧途的?!箍ù蘅藢ο固岢鲇芍缘慕ㄗh,「話說我跟席斯今天早上碰到他時,他也稍微幫我們恢復(fù)了體力……或許他還是在擔(dān)心我們吧?」

    羅洛德雖然聽著同伴們的間聊,思緒卻飄到以暮身上。

    這個人……沒有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惡毒嘛。

    在短短的時間看出每個人的特質(zhì),迅速分配適合的工作給他們,而且還接受了羅洛德故友的請託——他或許不是個壞人。

    試著跟他多接觸看看吧?若順利的話以后也是能成為長時間合作的同伴——

    就像那些『故友』一樣。

    羅洛德跟三人打了個招呼,上樓回房,腦袋被以暮的事給佔(zhàn)滿。

    以暮真的是祭司嗎?他的外袍是祭司袍沒錯──除了袖口的鑰匙徽記和其他祭司的銀色不同,是金色的──而且日神殿的神官確實(shí)也是這樣介紹他。

    羅洛德聽說過高階的日神官可以見到已逝的人,甚至能與之溝通,從以暮的言詞判斷,他還可以強(qiáng)行凈化逝者,這比『看到逝者』更高難度。

    但……他卻只是祭司啊!是連實(shí)習(xí)神官都不如、神殿最低階的神職人員!

    他到底為什么還沒升階?這種能力即使不能擔(dān)任高階的神官,至少也可以當(dāng)個初級的小神官。

    羅洛德東想西想,不知不覺到了深夜。被這些雜念搞得頭痛,羅洛德決定去問個清楚,便離開房,走到在自己房間對面的門前,隱約聽到房內(nèi)傳出以暮的說話聲──他在跟誰說話?

    羅洛德抬手敲門,「以暮,睡了嗎?」

    不一會兒,金發(fā)青年穿著寬松的袍子出來開門,滴著水珠的金發(fā)披散在以暮削瘦的雙肩,濡濕了單薄的衣袍。他一見到羅洛德,臉色沉了下來,「你敲門把人吵醒才問這種白癡到極點(diǎn)的問題,不覺得很蠢嗎?」

    你不是還沒睡嗎?哪來的吵醒?羅洛德覷了一下房內(nèi),空無一人,他想也不想地把內(nèi)心的疑惑傾吐而出,「我聽到聲音才敲門……你剛剛在跟誰說話?」

    「我沒在跟人說話,你作夢作到幻聽了不成?」

    「真的?」可是他明明聽到以暮……

    「你現(xiàn)在是來查勤?」以暮眉毛一揚(yáng),「你是纖細(xì)到會為了這種小事?lián)牡剿恢??還是一個人睡會怕?我還沒愛心氾濫到當(dāng)你這種年紀(jì)的男人的保母還甘之如飴。你到底要干嘛?」

    「我只是很好奇──你為何還只是祭司?」

    「關(guān)你什么事?這很重要嗎?重要到你不知道就睡不著、還三更半夜跑來我房間叫我起床回答嗎?」以暮嗤笑著,一邊仰頭湊近羅洛德,淡淡的薰香味自他身上傳來。

    以暮的靠近令羅洛德感到緊張,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鼻腔內(nèi)充滿著屬于以暮的味道。對了,他昨晚也聞過……是某種薰香吧?這味道讓人不禁放松下來。

    有些濕的金發(fā)再度搔著他的手,他忽然想碰觸眼前這綹金中帶紅的細(xì)絲。

    手掌微略抬起又放下,這種行為太過親暱,不適合做。

    「我只是……想知道?!?/br>
    「這么想知道不會去問神嗎?有人規(guī)定你問我就要回答?你就抱著這個問題整夜無眠吧,最好變成常態(tài)性失眠,讓你體驗(yàn)一下我這幾天的感受,王八蛋?!箒G下這句話后,以暮便『碰』地關(guān)上門。

    看來他要修正一下先前的評語,這個包著神職人員外表的青年,只是個惡劣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