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人
扶霓不指望看到許秾華在最后能夠幡然悔悟。 那也只會讓她覺得惡心。 害人之時下手如此干脆利落,就算最終有所后悔,那也不過是因為她輸了而已。 若是她贏了,怕是她只會沾沾自喜于自己當初的算計和籌謀。 “本宮今日來,就是將這些好消息告訴你。對了,平修儀讓本宮給你帶句話,你暗中咒罵大公主用以激怒她這件事,她銘記于心,必定會讓人好好照顧你的母親和阿兄?!?/br> 這句話,成為了徹底壓垮許秾華的最后一根稻草。 當日,許秾華為了有一個合適且不引人懷疑的理由接近明棠并成功搬入長樂宮,平修儀便成了她選定的那個人。 平修儀此人素來不愛出頭,再低調(diào)不過的一個人了。 但她最大的軟肋,便是那個無緣的女兒。 許秾華此人雖然表面性情開朗,實則手段極為陰鷙。 她在私下和平修儀在一起時,故意言語辱沒已故的大公主,說她是命薄福淺,頂著個大公主的名號,實則一天公主的尊榮與福氣都未享過。 平修儀如何能忍,自然是直接動手賞了許秾華好幾個耳光。 其實,平修儀當真是算脾氣好的,若換作其他主位娘娘,非得磋磨死許秾華不可。 當然,平修儀之所以未曾請陛下做主處置了許秾華,也因為瑾妃曾經(jīng)向許秾華透露過,平修儀因著大公主的死,和陛下有了隔閡,她不會去找陛下,只讓許秾華安心籌謀便是。 關(guān)于這些,許秾華連自己的貼身婢女花月都未半句未曾說。 所以,花月這個忠仆只以為自家小主受了平修儀天大的委屈,才敢在那日明棠折回來的時候拼死求救,硬是磕傷了腦袋,為自家小主博一條出路,也坐實了許秾華的無辜和平修儀的狠辣。 可惜,這位忠仆看錯了人,跟錯了主子,被許秾華牽連至此。 不理會身后許秾華的痛苦哭嚎,扶霓轉(zhuǎn)身離開了這昏暗的宮室。 她未曾告訴許秾華,花月雖然被發(fā)落到了浣衣局,但是明棠開口,請扶霓給她安排了一個輕松的活計,雖然辛勞難免不了,但是至少有了活下去的機會。 而等到了二十五歲之時,她便可以離宮歸家了。 許秾華最后不肯就死,是被春祿派人強行掰開嘴將鴆酒灌了進去。 她凄厲的哀嚎,附近好幾個宮室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膽寒不已。 許秾華死了,看似這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宮里重新恢復了平靜,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 可一切終究是不同了。 十月底,二皇子和四皇子出宮分府了,悄無聲息,絲毫不像兩位皇子的規(guī)格。 皇后依舊纏綿病榻,連初一十五的請安都給免了。 瑾妃越發(fā)低調(diào)了,之前五公主的滿月禮,她主動提出簡辦,如今更是日日茹素給這個體弱的女兒祈福。 至于一向張揚高調(diào)的常妃,如今也閉宮不出,只一心保養(yǎng)龍裔。 后宮一下變得前所未有的祥和平靜。 除了,長樂宮。 明棠自請閉宮思過之后,圣上仿佛忘了自己有這位寵妃一般,再未曾踏足過長樂宮,甚至于,連過問半句都不曾。 昭貴嬪,失寵了。 “不過憑著一時運氣得寵,連皇嗣都未曾保住,可見是個沒福氣之人,如今被陛下拋諸腦后,那也是她該得的?!?/br> 宋容華和交好的安美人正在御花園中賞花,不知為何,這話題就轉(zhuǎn)到了昭貴嬪的身上。 宋容華本就對這個一入宮就壓了她一頭的人不滿,如今明棠落魄失寵,她自然是最高興的。 雖然她投靠的常妃如今也是一時落寞,但是人家肚子里可還是懷著龍裔的。 只要平安順利生下皇子,重回曾經(jīng)的寵愛和權(quán)勢,那不手到擒來的事。 安美人一向都是討好宋容華的,畢竟她的父親便在宋榮華父親手下當差,此刻也忙附和道,“靠著容貌得寵,寵愛終究不過一時。那人之前得寵之時何等囂張跋扈,如今得了這般下場也是應(yīng)該的。還是宋jiejie這般出身名門的閨秀,更得陛下的青眼呢。” 雖說陛下如今很少踏足后宮,這些時日也不過只召幸了宋容華一次,可這安美人說起吉祥話來是毫不心虛。 正在這時,宋容華瞧見司薄司的女官帶著一位宮人朝御花園的東角走去。 那里的宮室,似乎只有,長樂宮。 “去,打聽打聽,她們是要去作甚?” 宋容華跟身邊的宮婢吩咐道。 可別是陛下突然又想起了那個賤人。 宮人回來的很快,低聲道,“小主,是司薄司的人給昭貴嬪宮中選的宮人。之前伺候的人被陛下下令杖斃,如今昭貴嬪宮里多了個缺兒,司薄司剛選好人給送過去?!?/br> “說來,這昭貴嬪晉了貴嬪位,但是這宮里伺候的人手似乎并沒有加呀?” 說這話的是安美人。 也不怪她疑惑,實在是婕妤和貴嬪,聽起來雖然只差了一階,可這一階是許多后宮妃嬪一輩子邁不過去的天塹。 婕妤位份之上,宮人只能稱呼小主,身邊伺候的人也不過十二人之數(shù)。 便是死后,除非圣上恩典,否則也不能被后人單獨拜祭。 但到了貴嬪,底下的人可稱呼其為娘娘,身旁伺候的人按照規(guī)矩更是到了二十之數(shù),死后也可享皇家香火供奉。 這昭貴嬪雖然封了貴嬪就失了寵,冊封的典禮也未曾辦,但是好歹那也是陛下親封的主位娘娘,六局的人居然未曾給補齊伺候的宮人嗎? 宋容華的宮人顯然剛剛也打聽出來了,忙回道。 “聽那司薄司的女官說,是昭貴嬪自己拒絕的。她說自己如今閉宮思過,用不了那么些人,讓補齊了之前罪人朱夏的那個缺便是了?!?/br> “矯情?!?/br> 宋容華冷笑一聲,只覺那是明棠為了挽回圣心故意做出來的。 不過,幾人都沒放在心上,補齊宮人的空缺,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 長樂宮內(nèi),妙雙按照舊例賞了那女官,而后將新來的宮人帶進去給明棠見禮。 那宮人瞧著三十左右的模樣,長得倒算是清秀,不過似乎有些跛足,雖然努力掩飾, 但還是能看出點端倪。 妙雙心里有些氣,自家娘娘雖然如今不比之前,但總也是主位娘娘,弄這么一個身有殘缺的人來伺候,六局的人真是欺人太甚了。 不過氣歸氣,她也沒對這宮人發(fā)火,只將人帶進了內(nèi)殿。 殿內(nèi),明棠正斜靠在榻上看書。 她瘦了許多,本就纖弱的身子如今更是風一吹便要跑了一般,卻也更多了幾分西子捧心之美。 看著新來的宮人,明棠神色平靜,只吩咐妙雙去給她熬藥去吧,讓這新的宮人來伺候她便是。 妙雙只以為自家娘娘要試試這個新宮人伺候是否得力,也沒懷疑,便退了下去。 殿內(nèi)只剩下明棠和那宮人。 此時,明棠放下書冊,輕喚一聲,“寶鏡?!?/br> 女子含淚應(yīng)下,叩首低聲道,“奴婢在,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