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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不厭 第56節(jié)

    兩軍會師時,梁懋在馬上抬手作揖,客氣道:“田將軍一路辛苦,梁某在此恭候多時了。伐逆賊, 護(hù)正統(tǒng),乃我臣子本責(zé), 且問將軍有何部署,我河西軍定當(dāng)竭盡全力!”

    “節(jié)度使大人衷心可鑒?!碧镌3笆? 按照秦瑨的囑咐, 說道:“上峰有命,還請梁大人率軍東行,阻截河?xùn)|叛軍?!?/br>
    梁懋微怔, “河?xùn)|反了?”

    田裕神色俱厲:“河?xùn)|于氏,勾結(jié)寧王黨羽, 妄圖逼宮篡位。冥頑不靈者,當(dāng)剿!”

    河?xùn)|這廝,糊涂??!

    梁懋倍感惋惜, 掉轉(zhuǎn)馬頭, 朗聲道:“傳我令, 大軍即刻東行,討伐河?xùn)|逆賊!”

    有了河西軍的加入,隴右鐵騎不再瞻前顧后,行軍速度極快,兵分三路,不過兩日便合攏長安。

    兵臨城下時,寧王這邊才收到消息。

    天蒙蒙亮,金吾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許扈快步走進(jìn)宣政殿,戎裝未卸,急匆匆道:“王爺,有軍隊在城外集結(jié),看旌旗,是隴右軍!”

    寧王姬順斜倚在皇帝的描金榻上,怔愣過后,目光倏爾變得陰厲,手里茶盅猛然砸在地上。

    哐一聲脆響,瓷片崩裂,劃傷了許扈的手。

    “秦瑨果真沒死……”

    寧王坐直身,雙手死死攥住襴袍。

    這幾個月,他一直在不停搜尋宣平侯和皇帝的下落,然而一網(wǎng)打下去,半點(diǎn)水花都沒有。

    派人去隴右打探,那邊一如既往,壓根不知曉長安的風(fēng)云變幻。

    他漸漸認(rèn)為,兩人興許不知死到哪了,他那嬌生慣養(yǎng)的小侄女在外面斷然活不了多久。

    很快他耐不住對權(quán)勢的渴望,把重心轉(zhuǎn)回朝廷,和太傅等人周旋較量,卻沒想到是他大意了!

    幾個月,春去秋來,時已兵臨城下。

    秦瑨敢如此囂張的發(fā)兵長安,這說明,皇帝還在他手里……

    一切發(fā)生的太過突然,竟沒有走漏半點(diǎn)風(fēng)聲。

    許扈急切問:“王爺,我們怎么辦!”

    此時悔恨早已無用,寧王額前溢汗,咬牙道:“火速拿來詔書,今日就去宣了!”

    “王爺可是想清楚了?”許扈一驚,“隴右大軍近在眼前,若宣了詔,你我亂臣賊子的罪名可就坐實了!”

    寧王噌地站起來,“你這老家伙,怎如此愚昧?就是不宣詔書,我們的罪名就坐不實嗎?秦瑨敢發(fā)兵長安,哪怕沒有證據(jù),他也會致我于死地。我若不稱帝,我手下的將士如何成為正統(tǒng),如何為我賣命!”

    許扈臉色低沉,不說話了。

    “阿麟!”

    寧王厲聲傳喚,很快從門外進(jìn)來一位通身皂色的冷面郎君。

    阿麟垂首:“王爺有何吩咐?”

    “速速聯(lián)系河?xùn)|,就說與天爭一爭的時機(jī)己到,”若不想當(dāng)階下囚,速來支援長安?!?/br>
    “是!”

    阿麟走后,許扈亦跟著離開,取詔書去了。

    寧王負(fù)手立在朱紅門前,仰頭凝望天邊,刺眼的光自云翳射出,如突破禁錮的牢籠。

    回想一番,或許秦瑨早在暗中窺伺著他,看他在朝中粉墨登場,時機(jī)到了,方才發(fā)兵。

    他不得不承認(rèn),這場較量,他略遜一籌。

    誰讓他生性急躁呢?

    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短板,但跟那驕奢yin逸的小侄女相比,他的性子不知要好上多少。

    他不想當(dāng)亂臣賊子,但誰讓他那愚昧的阿兄非要傳位給侄女呢?

    認(rèn)親,不認(rèn)賢。

    這江山可不能毀在一個女人手里。

    上朝的時間就要到了,姬順心境突然開闊,對著初升的朝陽呵呵笑起來。

    他這一輩子,活到四十多歲,什么都有了。

    孤注一擲也好,破釜沉舟也罷,人總有一死,為心頭執(zhí)念搏上一搏又有何妨?

    *

    此時的長安剛剛蘇醒,街巷上已是熙熙攘攘,叫買聲不斷,繁華盡在眼前。

    而城外十里,大軍壓境,旌旗獵獵,讓空氣中占滿了凜冽的肅殺之氣。

    秦瑨率領(lǐng)的隴右主軍在此休整等候,沒多久,先鋒營的將士策馬而來,詢道:“侯爺,田將軍來問,何時進(jìn)城?”

    秦瑨騎在馬上,遙遙望了一眼長安城的方向。

    如今兵臨城下,大明宮那邊定是接到風(fēng)聲了,依著寧王桀驁不馴的性格,肯定要做困獸之斗。

    他只需要再等等,這場討伐便可愈發(fā)名正言順。

    秦瑨壓低眉宇,“時機(jī)未到,原地待命?!?/br>
    “是!”

    將士不敢怠慢,旋即打馬回去稟告。

    好不容易閑下來,秦瑨策馬來到隊伍中央,停在那輛雍容華貴的金鑾前。

    這里被隴右軍圍的里三層,外三層。

    饒是如此,張?zhí)覂阂琅f機(jī)警的守著金鑾外,右手一直按在刀柄上。

    見到秦瑨,她方才松弛了幾分,上前道:“哥哥,前方戰(zhàn)事如何?”

    “尚在等待?!鼻噩挿硐埋R,目光直直看向緊闔的幔簾,“陛下怎么樣?!?/br>
    張?zhí)覂簢@氣:“這兩日陛下可是折騰累了,方才鬧著頭痛,這會子應(yīng)該睡下了?!?/br>
    秦瑨微微蹙眉,上前幾步,探身挑開幔簾。

    順著罅隙朝里看,矮幾上的安神香燃的正旺,裊裊冒著白煙。姬瑤側(cè)身躺在軟塌上睡著了,旒冕被她丟在一邊,露出的小臉滿是憔悴。

    冷不丁的,秦瑨的心口緊縮起來。

    姬瑤是個吃不得苦的性子,連日行軍,定是累壞了,但這一路上她沒有抱怨,甚是連頭痛都沒有跟他講。

    他也是奇怪,她越懂事,他竟越心疼……

    “照顧好陛下?!?/br>
    秦瑨黑沉的眼眸柔波乍現(xiàn),深深看了一眼,適才放下幔簾。

    再堅持一下,很快就能回家了。

    *

    時間瞬息而過,到了大明宮朝會時刻。

    百官整齊列于金碧輝煌的宣政殿,等了許久,寧王方才現(xiàn)身。

    他身穿明黃袞龍袍,腰系玉帶,頭戴翹腳璞頭,四平八穩(wěn)的走進(jìn)來,身上少了幾分風(fēng)流,多了幾分威嚴(yán)穩(wěn)重。

    百官見狀,無不為之折舌。

    “寧王你……你怎么穿龍袍!”

    “你好大的膽子,這可是僭越!”

    “寧王!你這是何意?可是要做那亂臣賊子!”

    朝廷一下子亂了,痛批聲此起彼伏,唯有太傅江言沉穩(wěn)立于首排,仿佛早就洞悉了一切。

    對于官員的譴責(zé),寧王置若未聞,邁著方步走上御臺,寬袖一震,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坐到龍椅上。

    這一下,太和殿內(nèi)鴉雀無聲。

    有內(nèi)官過來,宣出神康帝禪位圣旨,江山就這樣在言語中輕而易舉的易主了。

    在場官員震驚過后,有人暗笑,有人憤怒,有人膽戰(zhàn)心驚。

    幾名言官挺身而出,義憤填膺。

    “大膽姬順!你這是謀朝篡位!”

    “陛下好好的,何以不過百官問詢,直接禪位與你?此舉于禮治不和,定是有貓膩!”

    這些言官素來聒噪,嘴皮子一張一合,就是他們所有的本事。

    寧王不屑笑道:“貓膩?你們既然覺得有貓膩,那就請神康帝過來,親自證實一下不好嗎?”

    “對,請陛下過來!”

    言官崔佐煬一向秉正,此時顧不得禮制,闊步走到江言身邊,焦急道:“國本動搖,太傅快請陛下!”

    江言不怒自威,面上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陛下來不了的?!?/br>
    崔佐煬一怔,“太傅何出此言?可是陛下病重,糊涂了?”

    江言站的筆直,慢條斯理道:“早在南巡時,就有刺客襲擊圣駕,導(dǎo)致陛下和宣平侯雙雙失蹤。我為了穩(wěn)定朝局,暫且瞞下此事,沒想到,還是被有心人攪亂了?!?/br>
    說到這,他鋒銳的目光毫不畏懼的刺向?qū)幫酢?/br>
    崔佐煬和在場官員瞬間明白過來,難怪南巡后陛下就稱病不朝,宣平侯也不在長安,原是被歹人所害。

    他們齊刷刷看向?qū)幫酢?/br>
    南巡后沒多久,寧王就回朝理政了,這幕后主使是誰,不言而喻。

    崔佐煬怒火攻心,正欲上前痛斥寧王,卻被江言攔下。

    寧王看著他們有勁沒處使的窘態(tài),唇畔攜出一抹近乎癡狂的笑。

    他緩緩起身,四平八穩(wěn)朝外走:“神康帝和宣平侯遇難,朕甚是惋惜。國不能一日無主,當(dāng)下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愿意跟朕的可以走,想不明白的就在這好好想想,一日為限。”

    不過少頃,有十?dāng)?shù)名官員緊隨寧王而去,其中就包括鎮(zhèn)國公,汝陽侯等人物。

    言官見狀,紛紛怒罵。

    “你們這些趨炎附勢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