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靖北王妃，莫約是約你再仔細(xì)看看呢。”老夫人道：“至于柔安公主……正好是在同一天，你也去和公主相處交好?！?/br>
    等到靖北王妃下一回下帖子，就是兩家相看的時候了呢。

    老夫人在心頭美滋滋。

    顧菀知曉老夫人有所誤解，但并不打算解釋。

    只低首一笑，一副極害羞小女兒家的模樣。

    心里漸漸有些明白了：靖北王妃和康陽郡主還住在皇宮，必然是消息靈通，從太后那兒知曉了什么。

    是想趁著賜婚懿旨還沒有傳下時，看能不能有所爭取挽回。

    想起靖北王妃和康陽郡主對自己的善意和氣，顧菀不由得垂下了眼簾。

    若說從前，靖北王府是在她的考量范圍之內(nèi)的。

    可如今要她選……

    顧菀捏緊了手中的帕子，適才穩(wěn)如深水的心跳微微一蕩。

    似深水中沉入了龐然巨物。

    讓平靜如鏡面水面泛起漣漪。

    心中緩慢而又堅定地想道：

    她必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肅王。

    “對了，這幾日你可不要貪嘴，胡亂吃些冰涼涼的東西?！崩戏蛉诵ν?，想起最近蘇mama送上來的消息，無比關(guān)切地對顧菀叮囑道：“你瞧瞧你母親和長姐，這幾日都有腹瀉的癥狀，太醫(yī)來看了好幾回都不見好，想來是亂吃了東西，你可不能這樣。”

    “是，孫女多謝祖母關(guān)心。”顧菀抬起眼睛，露出一個嬌甜的笑：“想來母親和jiejie在祖母的關(guān)懷下，不日就能好起來的……只是祖母可要吩咐了膳房，叫他們揣度著給母親jiejie送膳食才行?！?/br>
    大概再過十日，等過了七月十五，藍(lán)氏和顧蓮就能大好了。

    老夫人聞言就皺起了眉頭：“這點事情也要主子吩咐，可見底下的人做事不當(dāng)心，要仔細(xì)管教，選一些得用的人做事才好。”

    說罷，老夫人又壓低了聲音，自言自語道：“不止膳房，其他地方最好也……”

    “孫女先下去了?！笨蠢戏蛉搜约旱乃季w往下走，顧菀便起身行禮告退，回自己的小院中繼續(xù)繡縫披帛。

    為著這件百壽百福披帛，顧菀這幾日都在熬夜點燈刺繡。

    如今已然完成了大半，只看模樣，是極低調(diào)又不失貴氣的。

    ——只盼著太后能喜歡。

    顧菀揉了揉泛酸的指尖，仰頭活動間，眼神更見堅定。

    七月十五，是只準(zhǔn)成功，不許失敗的。

    她不愿辜負(fù)自己，更不愿辜負(fù)肅王。

    第39章 祈國寺（一）

    ◎求夫疏◎

    時間如一捧鞠起的清水, 在指間轉(zhuǎn)瞬流逝。

    不過是熬了幾天的夜，顧菀便發(fā)覺到了七月十四的晚上。

    “小姐今天可別熬夜了?！绷鹆n心忡忡地叮囑道：“明天可是大日子呢?！?/br>
    要去見靖北王妃和柔安公主，她家小姐可一定要養(yǎng)足了精神才是。

    說罷, 琉璃就端上來一小碗蜜棗牛乳馬蹄羹：“這是老夫人吩咐素月jiejie給送來的——國公爺也送了一碗宵食，不過奴婢給扔去喂狗了?！?/br>
    呸，先前參與和縱容算計小姐，現(xiàn)在見小姐得了貴人青眼, 就來裝好父親了，真是叫人厭惡。

    “扔的時候小心些。”顧菀輕輕拍了拍琉璃的手，輕笑著安慰道：“別生氣，不值當(dāng)?！?/br>
    琉璃長長呼出一口氣，將面上生氣的神情給壓了下去：“小姐, 奴婢這幾日已經(jīng)學(xué)會將心思都關(guān)在肚子里, 不再顯露出去啦?！?/br>
    學(xué)會琥珀jiejie口中的穩(wěn)重謹(jǐn)慎，她就能更好地幫小姐了。

    “那正好，明日你陪我去上香，看看琥珀的教學(xué)成果怎樣?！鳖欇乙艘簧滋鸶? 眼尾上勾，語氣輕快。

    “我、我嗎？”琉璃指著自己，眼瞳因為驚訝而睜大。

    琥珀進(jìn)了屋，從后頭給了琉璃一個輕輕的小巴掌, 打在肩膀上：“瞧你，還是不穩(wěn)重！”

    說完, 琉璃轉(zhuǎn)頭將懷中的東西呈給顧菀：“小姐, 奴婢將您要的東西取來了?！?/br>
    她手中是一柄小巧的匕首, 通體暗色, 若是藏在衣袖中, 是極其不顯眼的。

    顧菀自從游園宴后，就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女兒家若是用鋒利的簪子防身，雖然方便攜帶，但是威脅性還不夠。要是碰見喪心病狂之徒，是壓根不怕那小小的簪子的。

    最好是帶著一柄鋒利的匕首。

    顧菀拿過匕首，稍一用力，泛著冷光的匕首刃就從鞘中脫出。

    再隨手取過一張帕子，將匕首抵上去，捏緊一劃。

    小小的“刺啦”聲過，帕子就變成了兩截。

    滿意地點了點頭，顧菀將匕首放到枕下，對琥珀吩咐道：“將我素日穿的素色以上收拾兩件出來”

    “過兩日藍(lán)氏和顧蓮便要身子好了，你要幫我好生看著她們，也要助祖母壓住府中眾人?！?/br>
    琥珀就彎膝道：“老夫人處置膳房諸人威嚴(yán)利落，在府中已有雷霆之威，小姐只管放心去就是?！闭f完，她就下去收拾衣裳。

    一邊的琉璃還尚處在驚訝中，此刻就疑惑問道：“小姐，咱們不是去那兒上香嗎，難道還要在那邊住幾日么？”

    顧菀抿了一口甜甜的牛乳馬蹄羹：“是，大概要住三日這樣。”

    上回肅王同他說過了，太后在祈國寺，要祈福三日。

    一是為國為民禱祝福運(yùn)最為重要，二是想觀察細(xì)看她的性情模樣。

    所以太后，應(yīng)當(dāng)會在最后一日見她。

    自然，要是太后直接召見就更好。

    快一日定下懿旨，她就更多一天放心。

    “去將那披風(fēng)拿給琥珀，明日我也一起帶過去?！鳖欇业哪抗饴湓谀羌导t羽紗斗紋披風(fēng)上。

    因為披風(fēng)過長，琥珀就將它掛在高高的木頭架子上……也正是肅王身量的高度。

    有好幾次，在暗暗綽綽的燈燭映下，顧菀輕輕活絡(luò)酸澀的眼兒時，總是會一錯眼，將掛在那兒的斗篷，看作一道頎長沉默的人影。似乎下一刻，那披風(fēng)帽檐落下，就會露出一張面如桃瓣的少年俊面。

    她的心就會微微一跳，輕微得顧菀分辨不出是不是受驚的原因。

    而下一眼定睛望去，顧菀就能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錯覺。

    心頭也已經(jīng)平靜了下去，似風(fēng)平后不再泛起漣漪的小渚。

    此刻再看到這披風(fēng)，顧菀就有一種直覺：不管太后明面上允不允許肅王跟著去，肅王都一定回來祈國寺尋她的。

    琉璃點頭脆聲應(yīng)下：“明日小姐正好可以還給靖北王妃呢！”

    顧菀就彎唇笑了起來。

    是可以正好還給肅王呢。

    *

    翌日，顧菀早早起身，打扮梳洗完成，再小心地將披帛

    一出小院，竟是看到了鎮(zhèn)國公的身影。

    “父親。”顧菀上前見禮，是乖巧女兒的模樣：“祖母昨日喝了太醫(yī)開的安神湯，現(xiàn)在還沒起呢?！?/br>
    她以為鎮(zhèn)國公是要來給老夫人請早安的。

    不想鎮(zhèn)國公卻是搖了搖頭，上下打量了顧菀，皺起眉頭道：“菀兒，你這樣打扮，是不是有些太素靜了，莫約靖北王妃會不大喜歡呢?！?/br>
    顧菀平平靜靜地抬起眼，只見鎮(zhèn)國公眼神熱切：“你祖母都已經(jīng)和我說了——菀兒，機(jī)會難得，你可以一定要把握住才行?！?/br>
    若是和靖北王府做了親家，何愁不能以此謀劃更多的權(quán)勢？

    果然，老夫人還是同鎮(zhèn)國公說了。

    也是，這樣對鎮(zhèn)國公府有利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訴鎮(zhèn)國公呢。

    顧菀在心中悵然嘆息。

    幸好未曾將與肅王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為的就是防止鎮(zhèn)國公知道這件事情。

    看這幾日鎮(zhèn)國公的行動便知，原先暗中支持太子的他，已經(jīng)悄悄退了。

    正等著看最后誰會是贏家，才下注呢。

    鎮(zhèn)國公不會允許她與肅王成婚的。

    恐怕還要將她關(guān)在府里，對外稱病才是。

    不會向今日這樣，對她“關(guān)切”詢問。

    心頭轉(zhuǎn)過幾分慶幸，顧菀抬首時眼神乖順，淺淺笑道：“是，女兒都知道的，一定給咱們鎮(zhèn)國公府增光?！?/br>
    鎮(zhèn)國公十分滿意地點點頭，不禁又說了幾句：“菀兒，你真是父親最得意的女兒，不枉為父對你十幾年來的生養(yǎng)之恩?！?/br>
    “是，那女兒先走了?！鳖欇壹皶r地用帕子掩住嘴，才掩住了嘴角露出的譏諷笑意。

    生她的，是她的生母袁氏。養(yǎng)她的，有袁氏，也有老夫人，可獨獨不關(guān)鎮(zhèn)國公的事。

    如今要讓她為鎮(zhèn)國公府報答養(yǎng)育之恩，真是……令人作嘔。

    等轉(zhuǎn)過身去，顧菀的步子走得飛快，迅速遠(yuǎn)離鎮(zhèn)國公。

    及至到了門口，顧菀才停下腳步，稍稍整了整衣裳裙邊。

    門口已經(jīng)停了一輛華貴大廂的馬車，由兩匹駿馬拉著。

    馬車旁站著的，是……靖北王妃與靖北王世子。

    “見過王妃，見過世子。”顧菀揚(yáng)起笑容，走上前去見禮。

    靖北王妃趕緊上前親自扶起，笑容溫柔又熱情：“柔安要先陪太后娘娘去祈國寺，所以請我來帶你一程，她就不來接你了，正巧我也約著你上香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