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痣 第1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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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公主養(yǎng)的面首,便是皇商之子……”顧菀恍然記起這件事情:“游園宴上,最后被人捉住的,不是他們預(yù)想中的我,而是永福公主……” 因永福公主被當(dāng)眾捉j(luò)ian,那幾家皇商才被揪住小辮子,連根拔起,空出了皇商的位置。對魯國公府心懷愧疚的皇上,干脆利落地接受了其舉薦的木氏作為新的皇商。 先前未曾聯(lián)系在一起時,不曾發(fā)現(xiàn)什么。如今將二者放在一塊兒看,讓顧菀不由驚嘆一聲:這一連環(huán)計劃,當(dāng)真是絲絲入扣,一環(huán)推動一環(huán),不動聲色地將木氏推到了京城之中。 畢竟以往選皇商,是要連祖宗十八代都要查一查的。 可因著魯國公府受了委屈,永福公主又引起眾怒,對木氏的審查可以說是又快又輕松,甚至殿中省在采買時,有意多用木氏,讓木氏迅速抓住機會,站穩(wěn)了腳跟。 “當(dāng)真是……厲害?!鳖欇以谛闹惺崂砹艘环滩蛔χx錦安喟嘆一聲,神色中有恍然明悟與稱贊。 見顧菀并沒有因自己的隱瞞而生氣,反而夸獎了自己,謝錦安就忍不住湛然一笑,微微仰起下巴:“阿菀過獎了?!?/br>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阿菀……你不怪我,一直瞞著你許多事情么?”◎ 從顧菀的角度看, 能瞥見謝錦安的薄唇下,那一點白潔的、尖尖的小虎牙。 她不免抿唇輕笑一下,眉眼俱開, 神思不自覺地往深處想去:“我記得當(dāng)時游園宴上,那有問題的一盞酒,是永福公主半硬半軟地逼著我喝下的……最后鬧了笑話的,反倒是她自個兒……”她擰起一點眉尖, 心中直覺得感受到自己觸到了一個等待解開的小疙瘩。 謝錦安則想起游園宴上,自己說的那一句慌,難免心虛,抿唇低頭:“永福公主……是自作孽、不可活罷了。” “倒是皇上醒來后,與我說話的間隙, 羅壽進(jìn)來回過, 說是宗室那兒傳來消息?!敝x錦安生怕顧菀細(xì)想下去,轉(zhuǎn)而提起另一件事情:“老親王起夜時不慎摔倒,如今癱在床上不得動彈,渾身四肢偏又顫抖不已, 瞧著很是嚇人,由新入府的顧良姊遞了牌子進(jìn)來,希望宮中委派一位太醫(yī)前去診治?!?/br> “皇上雖然厭惡老親王,但到底是皇室中長輩, 兼之新年將至,不能平白添了晦氣, 所以讓小羅子去太醫(yī)院給隨意一位太醫(yī)傳了話?!?/br> 顧菀聞言, 不由得輕挑細(xì)眉:顧萱的表現(xiàn), 實在是超乎她的想象。 不過短短一月而已, 就讓老親王順順利利身子不適, 還握有了老親王府的令牌……當(dāng)真是不錯的。 至于太醫(yī)…… “小羅子選了哪一位太醫(yī)?”顧菀好奇問了一句。 雖顧菀神色無異,但謝錦安口吻中帶了一份安撫的笑意:“我想著,顧良姊雖然人品不佳,但與阿菀到底曾經(jīng)有姐妹間的名分,不好隨意指派一個醫(yī)術(shù)不好太醫(yī),耽誤了老親王的病癥。” “所以,我提點了小羅子兩句,讓他請了曾經(jīng)給阿菀看診過的夏太醫(yī)去。” “夏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精湛,想必一定能為秦王殿下好好治病?!鳖欇衣劦弥x錦安的話語,只覺得莫名心神一震,從中品出一點兒“心有靈犀”的意味。 ——她原以為,顧萱要至少三個月,才能達(dá)到預(yù)想中的效果。等到那時,顧菀有自信掌握宮中大半的宮權(quán),委派一位值得信任的太醫(yī)去老親王府,自然是小事一樁。但顧萱的動作太快,正撞上元旦執(zhí)行計劃的大日子,所以此事壓根沒從顧菀的手里過——其實若是旁的太醫(yī)察覺出來不對,上報皇上,對顧菀自身并無太大的損傷,卻有些便宜老親王了。 偏巧撞在謝錦安面前,只從顧萱這個人名,就直覺覺出一二,提前作了安排,為顧菀圓滿了此事。 顧菀心口微松,輕輕吐息出一口長氣。 再望謝錦安時,雙眼水波盈盈,似春日下的一方小渚,里頭蓄了數(shù)不清的心緒蕩漾,怦怦作響。 謝錦安的一雙眸子亦瀲滟起波瀾,對上顧菀動人的眼眸,嗓音清澈地低聲笑起來,壓著幾分酥意,讓聽者心弦一動,整個人像被侵泡在蜜水之中。 兩人這樣含笑對視了片刻。 最后還是謝錦安先掌不住,近一月未見的思念如洪流,推著他起身越過圓桌,俯身用好看柔軟的薄唇親了親顧菀的唇,又有些黏糊地坐下,輕哼道:“很久沒見阿菀了,在外頭,我一直在想著阿菀。” 顧菀仰起面,也湊上去輕吻了一下謝錦安,面頰上漾出一點淺而動人的薄粉:“現(xiàn)在你回來,我們可以天天見面?!?/br> 不止親吻,他們還可以一起做一些旁的幸福的事。 “嗯,好,答應(yīng)過你的事情,我也有時間一件件做到了。”謝錦安將顧菀攬進(jìn)懷里,低聲道:“回頭夏太醫(yī)出診回來,我將他的診斷結(jié)果送給阿菀看?!?/br> 然后,他更小聲地嘀咕了一聲:“沒想到,顧良姊竟是比我想的都要聰明些。” 他原先預(yù)備著先成奪嫡之事,掌權(quán)后慢慢地收拾折磨老親王,以還那些施加于阿菀的腌臜手段。 不想,顧萱倒是在自己的報應(yīng)中站起來了。 這回輪到顧菀有些心虛,眼兒輕輕一轉(zhuǎn):“莫約……是老親王過于暴戾,逼得她不做不成了。” “哎呀,都過了丑時了?!彼哪抗鈷哌^夜漏,不由得微驚:“咱們該歇息了,不然明早要在皇祖母面前失儀了?!?/br> “阿菀不想知道,皇上同我說了些什么事情么?”謝錦安貪戀懷中的溫軟,一時不愿放手,低首像貍奴一樣蹭了蹭顧菀的頰,輕輕問道。 顧菀被蹭得有些癢,開口時有壓不住的笑意:“皇上與你說的事情,自當(dāng)是朝廷之事,我是不該過問的?!?/br> “況且,我也能猜到一二——首先必定是交代了如何處理太子殿下與顧蓮,又吩咐事情不許傳出去。然后,莫約是因為自己的身體緣故,要將手頭上的朝政事務(wù)分發(fā)下去?!?/br> 顧菀想了想,還是決定將自己的猜測盡數(shù)說出,而不是像從前那樣,說一半留一半,給人一種對朝政不大明白的感覺:“依著皇上的性子,必定是多疑多思,不肯讓朝政盡聚于一人之手,又不愿叫朝臣宗親做那領(lǐng)頭人,想必是要從錦安你與武王之中選擇?!?/br> “皇上說不定,接口委托朝政之詞,進(jìn)行百般試探,再以此確定?!?/br> 事情的確如顧菀的猜測一樣。 想起皇上對自己明里暗里、令人厭倦的試探,謝錦安眼底劃過一道難以忍受的暗光,但在望向顧菀時又倏而消散不見,轉(zhuǎn)而變成流傳的柔光,驚嘆道:“當(dāng)真是與阿菀說得一模一樣?!?/br> “阿菀這樣聰慧,我明日就拜阿菀做師父,請教請教朝政上的事情?!?/br> 他的口吻并不是逗笑那樣的隨意,而是蘊著真心實意,似乎明日真的要擺個宴席,再喊顧菀為”師父“。 “就是愛打趣我?!鳖欇疑ひ糁泻诵珊?,從謝錦安懷中起身,嗔道。 謝錦安望著空空如也的懷中,眉眼間藏了一分懊惱,神色落寞道:“阿菀既然知道皇上性子多疑,知我剛從建章宮回來,是走了一趟刀山火海,竟然也不關(guān)心我應(yīng)對得究竟如何?!?/br> 顧菀將窗邊的兩盞燈燭吹熄,又手持了一琉璃燈盞緩步回身,海棠嬌面映著琉璃光彩,不但未曾被壓倒,反倒帶著瞼間的一雙紅痣,愈發(fā)熠熠生輝起來。 “要是真算起來,錦安你已經(jīng)應(yīng)對十八年了,相比之下,我可少有被皇上試探的時候,是個不知事的新手。”顧菀面對可憐裝乖的謝錦安,儼然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抵御能力,只是抵擋的時間較短,總共也就一句話的功夫,下一瞬便軟聲笑問道:“嗯……那錦安是怎樣應(yīng)對得呢?” 謝錦安將自己斗篷卸下放到美人塌上,再彎身接過顧菀手中的琉璃燈盞,淡然微笑:“很簡單的,不過是百般的推脫,只說自己能力不夠,再將武王給夸上了天,順便為太子求了求情,以示兄弟間的情誼罷了?!?/br> 顧菀觀謝錦安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心頭微微抽動兩下,泛起幾分心疼:若是真有這么簡單就好了。 皇帝登基多年,眼光毒辣,哪怕你面上做得再好,只要露出一絲絲的破綻,便是前功盡棄。要是這樣的破綻多來幾個,你前頭所作出的一切努力,就會被皇帝視作一筆勾銷。 就比如現(xiàn)在的太子,從永福公主之事開始,就在皇上心中一點點不中用起來。此次元旦暖閣,幾乎可以說是壓倒太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顧菀抿了抿唇,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用指尖撫了撫謝錦安的眉眼,眸光如春露:“錦安……覺得累么?” 這話輕聲道來,似綿綿春雨、雨后細(xì)苔,無聲無息地從堅硬的墻壁上滲透而入,又因是顧菀,就能輕而易舉地觸碰到最柔軟的那一塊地方。 她話音落,謝錦安那一雙平靜清雋的俊眉,就如同堅冰微融一樣輕輕一動,分明與平常沒什么差別,卻讓顧菀從中看見許多的細(xì)碎裂縫。 男子瀲滟的眼底,露出混雜了一點疲累與許多瀟灑、欣然、喜悅的目光。 他捧起顧菀的指尖,低聲道:“從前是有些累的……但遇見阿菀之后,就不累了?!?/br> “以后,我?guī)湍?。”顧菀不假思索地接了口,神色堅定,嬌艷的面上覆了一層沉靜的光。 言畢,顧菀就輕輕蹙起眉尖,開始分析起來:“今晚,皇上對于皇后的表現(xiàn)定然也是失望透頂,他需要的是個公平公正、得體端方、能維持后宮安定的宮權(quán)執(zhí)掌人,既然皇后已經(jīng)失去圣心,皇祖母又偏向于我,我能有十之八九的把握聚攏宮權(quán)……” “唯一可能的變數(shù),就是洛昭儀了。她做事精細(xì),從不出錯,更是后宮中正兒八經(jīng)的主子……” 顧菀不知道,她此時擰眉歪首思索,櫻桃樣的紅唇在燈燭下開開合合。 這樣認(rèn)真,這樣……可愛。 誘得謝錦安彎唇一笑,俯身為顧菀的雙唇添了一分動人的水色。 唇齒間漾著清苦的焚木香氣,讓顧菀輕輕一怔。 一雙明眸睜圓了些,像是懵懂卻嫵媚的小狐貍。 “洛昭儀不會的。為了四皇弟能平安成長,她絕不會多掌宮權(quán)的?!敝x錦安溫和解釋,而眼睫輕顫,又換了那一副不在意的語氣。 “阿菀……你不怪我,一直瞞著你許多事情么?”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俯身伸手,將顧菀牢牢地?fù)碓趹阎小?/br> 顧菀聞言, 微微怔然一瞬,而后輕輕軟軟地笑了。 她就知道,謝錦安性子中這股小別扭的勁兒, 是怎樣都不會變的。 “錦安,你笑一笑?!鳖欇逸p聲開了口,漾動的眸光中泛起幾分溫柔:“好不好?” 謝錦安雖然有些不解其意,但依舊乖乖照著顧菀的要求, 深望著她幾瞬后,就自然而然地露了個清淺又不失歡喜的笑。 似清風(fēng)似朝陽,不變的是看向顧菀時,眉眼間那股子少年朝氣與情深動人。 讓顧菀不由得抿了唇,薄面覆上一層淺粉。 “看呀, 錦安你對著我笑的時候, 還是與從前一樣的?!鳖欇疑ひ羧彳浳㈩?,眨了眨眼,緩緩笑了一下:“不該是錦安問我,而是我問錦安才對。” 她話語間微微一頓, 眸光輕閃,垂下眼簾,語氣中含了些不自覺的緊張:“錦安不生氣我瞞了你,做、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顧菀自問此事, 只覺得問心無愧:顧蓮算計她在先,如今不過是用顧蓮的手段還了回來, 甚至幫了顧蓮成全與太子在一塊兒的心愿。 可錦安……并不知曉這些事情。 今日太子之事, 是錦安與她在互不知情的情況下, 陰差陽錯共同做下的。 不必仔細(xì)詢問謝錦安, 顧菀就知道他做下此事的緣由:定然是為了儲君大統(tǒng)之位。 隱忍蟄伏, 一朝逐鹿,這恰合原先顧菀的打算,亦是謝錦安自身暗藏的志氣。 身為謝錦安的妻子,顧菀半點兒沒有因為謝錦安的隱瞞而有所氣惱,反倒在短暫的驚訝后,有所驚喜,又因謝錦安自幼年到現(xiàn)在的孤身獨步感到心頭酸疼。 思緒流轉(zhuǎn)又想到此事身上,只覺得有一點的惶然與后怕:她不同于錦安,她是懷著含恨的私心,要致顧蓮于最甜蜜、最渴望的死地。在這之后,不論是在皇上皇后、還是太子面前,顧蓮幾乎毫無翻身的余地,只能在如愿以償?shù)哪且豢?,就落入獨屬于她的冷宮。 這一點,只要往后稍稍細(xì)想,就能夠想明白。 顧菀怕的是,謝錦安因此覺著,她顧菀是個瑕疵必報、頗有心機、心思歹毒的女子。 前兩條顧菀可以應(yīng)下,但惟這心思歹毒一條不認(rèn)——若非顧蓮和藍(lán)氏屢次下手,做盡了腌臜事情,事后又不知悔改,甚至試圖繼續(xù)將她當(dāng)傻子一樣利用、接近太子,她不至于如斯。 不,不,就算是前兩條,顧菀也不想在謝錦安承認(rèn)。 她在錦安面前,素來是溫婉良善的模樣。 錦安喜歡的……莫約也是這樣的她。 這樣想著,顧菀的心就微微沉了下來,似落入冬日里被冰封的寒潭一樣。 有些冷冷的,夾了些碎冰。 似乎連膝蓋上都傳來些許的寒意,讓顧菀雙腿輕輕顫抖,恍惚間回到了幼年時被藍(lán)氏攔在雪中罰站的那一日。 清清淺淺的焚木苦香迎面而來,像寒冬里細(xì)細(xì)的一縷春風(fēng),帶著暖意,一點點吹進(jìn)顧菀的心頭,讓顧菀心尖一動,鼓起勇氣抬起雙眸,直視謝錦安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