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2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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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跡率先闖了進來,看到內(nèi)廳的場面和地上斑駁的血跡,臉色瞬間就變了,清俊的面龐上罕見的浮起怒意,他冷聲道:“適可而止吧宋生!” “當年周風物死后你趁亂奪權,閻王不愿意跟你計較、留你一命到了現(xiàn)在,你竟然還敢踩到他的頭上撒野!” 他快步走到二人身邊,用力扶起信宿輕微發(fā)抖的身體,怒氣勃發(fā)地瞪著宋生,冷厲怒斥道:“你以為閻王如果真的要殺你,會讓你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那個位置上坐那么長時間嗎?!這么多年,他可以讓你死無數(shù)次了!借著他的庇佑才走到今天,現(xiàn)在又像個跳梁小丑一樣在他面前耀武揚威,你有什么資格。” “你又是什么東西,”宋生瞥了他一眼,語氣淡漠道,“那你就看看,你們兩個今天能不能出得了這個門?!?/br> “你覺得我會蠢到單槍匹馬地過來嗎?” 裴跡冷笑了一聲,單手舉槍,黑洞洞的槍口頂著宋生的腦袋,掃視內(nèi)堂的其他人,“外面都是我們的人,我看誰敢在這里動手!” 其實沒有人愿意看到霜降的內(nèi)斗,起碼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想霜降走到這一步——一個大型團體的內(nèi)部消耗往往是衰敗的開始,這也是為什么這么多年宋生只是在背地里傾軋閻王的勢力,沒有人放在明面上來做這件事。 霜降是否能承擔得了從內(nèi)部決裂的后果,這是宋生不得不認真考慮的一件事,而內(nèi)斗但凡開始,就不再有退路。 “宋生,這么多年,” 信宿扶著裴跡的手臂,微微嘆息道,“我們確實有一些賬要好好算一算了。” 裴跡帶著信宿走出內(nèi)堂,宋生的人心照不宣地沒有阻攔,他一路支撐著信宿的身體,把他托放到了后車廂上。 信宿坐下,面無表情用旁邊的濕巾擦干凈臉上、脖子上的血跡。 “……下那么重的手!” 裴跡看到他吐血氣的耳朵都紅了,“這么大的事都瞞著我!你是不是覺得你活的時間太長了,要不是秦齊跟我說你自己跑過來,我還不知道你又在給我制造醫(yī)學壓力了!” 就信宿那個內(nèi)憂外患的身體,裴跡能保住他的一條命就很不容易了! “想得到什么,總是要付出代價的?!?/br> 信宿微微閉上眼睛,放緩呼吸來適應傷痛,他語氣平靜道:“都到這一步了,不差這一點?!?/br> 車輛啟動的時候輕微顛簸,信宿喉間一癢,彎腰吐出一絲破碎的血沫。 裴跡不可理喻:“你簡直就是個瘋子……” 在信宿的眼里,他自身需要承擔的任何不幸與痛楚,都不能稱之為“代價”。 好不容易把他從懸崖邊上拉回來,一時沒留神信宿又惹了一身的傷,裴跡氣的渾身冒火,給他扎針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哆嗦,好在信宿手背上的血管脈絡清晰明顯,一下就扎進去了。 “這幾天你就老老實實呆在病房里,哪里都不要去,”裴跡道,“有什么事我替你去辦?!?/br> 信宿輕聲呢喃:“……已經(jīng)萬事俱備了?!?/br> 回到醫(yī)院,裴跡查看了信宿身上的傷,從鎖骨到下腹,很明顯的一條長長鞭痕,顏色紅的幾乎艷麗,皮膚rou眼可見的鼓起來一段弧度,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團青黑色的淤血。 “………” 裴跡幾乎眼前一黑,這種沒有破皮流血的傷比簡單的外傷還要難處理,尤其是信宿這樣的體質(zhì),等到自動愈合不知道要多久。 他拿了一些外用藥,還有消炎藥,讓信宿口服下去。 信宿皺眉,不太想吃藥,但還是就著水吞了。 確定那一鞭沒有傷及內(nèi)臟,裴跡又拿了一袋透明的常溫輸液包,里面含有一類離子性藥物,打進血管總是很疼,信宿沒少吃苦頭,厭倦地推到一邊。 “不要這個。” 裴跡低聲勸說道,“這段時間頻繁失血,你的身體本來就供血不足,要借助藥物刺激心脈供血,否則……” 信宿直接把輸液包扔到了垃圾桶里,轉(zhuǎn)過身去,一副不配合的態(tài)度,“我困了,想睡一覺。” 裴跡看著他瘦脊的后背,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他把被子蓋到信宿的身上,輕手輕腳退出了病房。 信宿昏昏沉沉睡了兩個小時,然后醒了過來。 直到這時,他的臉龐上才終于露出了一絲極深的疲倦。 信宿躺在病床上緩了一會兒,餓的頭暈眼花,剛準備起身,他就輕輕倒吸了一口氣——身上的布料跟傷口接觸,摩擦著充血纖薄的皮膚,激起一陣火辣辣的疼。 ……果然還是很討厭純粹rou體上的疼痛啊。 信宿一動不動坐在床上,怔怔地想。 這么多年了都沒能習慣。 信宿半身不遂地從冰箱里端了兩盤速食出來,剛加熱吃了兩口,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 信宿拿起來看了一眼。 是載川。 這個手機號碼他其實很久沒有用過了……好像兩次使用都是因為林載川。 信宿咽下一口雞腿rou,心想,如果這個電話不接,不知道以后還沒有跟他再說一句話的機會。 所以盡管理智上他非常清楚現(xiàn)在絕對不是適合跟林載川談話的時機,他還是接聽了電話。 信宿“喂”了一聲。 林載川那邊沉默了片刻,輕聲道:“今天給我發(fā)送消息的那個人,是你,對嗎?” “舉手之勞而已,不必特意打電話來道謝,”信宿很痛快就承認了,語氣滿不在意,“他們幾個人本來也是我的眼中釘,如果你們警察不動手,我就要自己處理掉他們了。” 信宿彎唇笑了一下,話音綿里藏針的疏離冷漠:“這么說起來,你又幫了我一個忙。” “……那么六年之前呢?”林載川低聲問,“六年之前,你給市局傳遞消息,讓他們把我從霜降救出去,又是因為什么?” “………”信宿一時沒有想到理由,只能默不作聲。 手機里林載川的聲音一字一字清晰傳來:“信宿,我知道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有你自己的理由?!?/br> 信宿輕輕嘆息道:“我說過,你把我想的太善良了,載川。真相我都清清楚楚告訴你了,何必這么自欺欺人呢?!?/br> 林載川低聲問他:“那么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呢?也是我一廂情愿地自欺欺人嗎?” 信宿眼里的情緒漸漸淡了下來,什么都沒有了,許久他才開口。 “我這一生,乏善可陳。像一灣渾濁烏黑的濃墨,不管倒進多少清水,都是洗不清澈的?!?/br> 頓了頓,信宿說:“只有你……” 他輕聲喃喃道:“只有你……” 在沒有遇到林載川之前,信宿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愛上什么人,他的內(nèi)心早就是一片干涸貧瘠的荒漠,寥落的毫無生機,應該是不可能生長出“喜歡”甚至于“愛”這種感情的。 而林載川是他短暫觸碰過的溫暖,恍若橘黃色的夕陽落在極寒冰原上的一絲余溫,溫暖的讓人心碎。 是他可遇不可得的浮光掠影。 是他在人間驚鴻一瞥的桃花源。 他太好了,就連擁有一瞬都讓信宿感到美好的惶恐。 可這些話信宿無法說出口,他不敢泄露出一絲愛意,林載川輕聲說,“你還是決定要一個人走上那條路了,對嗎?” 信宿的喉結(jié)輕微滾動幾下,終于冷冷開口:“你怪我嗎?” “從一開始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說的很清楚了,我無法給你任何承諾,你應該也有心理準備吧,載川,你一向是聰明人?!?/br> 信宿幾乎理智冰冷的有些絕情了,可被鞭子抽在身上的時候他沒有哭,這時眼眶卻紅了,瞳孔上覆著一層快要滿溢出來的濕潤水色。 “那么你呢?!?/br> 林載川輕聲地問他,“當初你也心知肚明,最好的方式是及時止損,為什么要越走越遠呢?!?/br> 因為我…… 因為我不可自控地愛你。 信宿無話可說,輕輕咬了咬牙,保持沉默。 林載川那邊同樣安靜一剎,而后他平靜開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浮岫市局刑偵支隊的隊長了?!?/br> 信宿倏地一怔,脊背都直了:“什么意思?” “我暫時辭去了在市局的職務?!?/br> “無論你在哪里,我會把你平平安安地帶回來。” 林載川的聲音難以察覺的哽咽,他低聲說:“如果做不到,那我跟你一起死去?!?/br> 你在人間,我在人間。 你在地獄,我在地獄。 信宿眼睛微微睜大,他萬萬沒有想到林載川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以至于聲音都變了調(diào),“林載川!” 如果按照林載川以往的處事原則來擬定一個行為框架,那么這件事絕對遠遠超出了他正常選擇的范疇! 林載川那么一個窮極冷靜理智的人,他怎么可能會為了一個立場相對的人放棄乃至于違背自己三十多年來奉行的原則! 林載川幾乎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不獨活。 信宿難以控制的情緒翻涌,以至于呼吸劇烈起伏,喉間一陣guntang腥甜:“……咳、咳??!” 緊握在扶手上的手臂浮起青筋,他忍住了沒有在林載川面前發(fā)出太大聲音,馬上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裴跡推著一個放滿了瓶瓶罐罐的小推車走進來,被病床上那人陰沉的臉色嚇了一跳,四處觀察了兩眼,“……這是怎么了?誰又招惹你了?” 信宿一般不會因為一些不值一提的人和事傷神,比如霜降里的那些人渣敗類,是死是活的都跟他沒什么關系。 整個世界上,他在意的人就只有…… 裴跡反應過來什么,識趣地沒有再吭聲。 信宿抬起眼,掃了一眼上面的東西,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郁,悶聲悶氣問他:“剛才的那包藥呢?” 裴跡驚訝極了:“你不是不想輸液嗎?” 閻王從來不是他能勸聽的人,所以他把藥劑都換成了口服藥,雖然效用會打折扣,總比什么都沒有要好。 信宿沒吭聲,只是把右手手臂放到了病床邊。 裴跡見狀馬上回去重新拿了一包藥劑,消毒扎針固定針頭,一口氣行云流水地cao作完成。 信宿只是神情僵硬冰冷地看著輸液管,一句話都沒有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裴跡暗暗在心里驚奇,林載川跟他說什么竟然能讓他回心轉(zhuǎn)意了? 閻王以前從來都是寧可以后少活兩天、也絕對不讓現(xiàn)在吃一點苦頭的人,明知打點滴是為了他的身體能早點恢復,怕痛所以拒絕。 “我調(diào)整了藥劑配比,這次沒有以前那么疼的?!迸巅E松了一口氣,道,“你可以再睡一會,醒了就打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