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達擺擺手：“得，我白問，你肯定又要說什么‘喜歡是一件很嚴謹?shù)氖?，在沒有確定之前不能亂說’，我就問你——”

    “你是不是覺得蘇meimei人還挺不錯的？”

    “是?！?/br>
    陳潯這次沒猶豫。

    “那不就得了，感情不就是這樣嗎，看對眼了相處覺得舒服，雙方都有這個意思了，就可以處一處試一試。”

    “好，就算我們用你的說辭，就算你說蘇meimei也不一定就是喜歡你，甚至就算按照你說的，你覺得她好像對柏谷蠻有好感?！?/br>
    “你就覺得自己是做好事在促人姻緣了？你確定嗎？你怎么確定蘇meimei對柏谷有好感，畢竟這次至少是她主動約你去看話劇啊?！?/br>
    陳潯猛地一怔，好像突然被人點醒。

    他被姚達一頓激情輸出說得有點找不著北，車停在宿舍樓下，他熄了火，手摸著自己的下唇，久久地出神。

    陳?。骸拔铱傆X得……”

    陳潯要講這一番話很艱難，更何況對方是姚達，他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會不會又是一頓臭罵。

    他確實有一些“奇怪”的顧慮，源于一個心結(jié)。

    陳潯有一個玩得很好的兄弟聞翼然，也是從小在一個巷子里長大的，兩人初高中都同班。

    陳潯在高中的時候其實對于感情的事很遲鈍，他那個時候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更不會對空氣中暗流涌動的曖昧有所察覺。

    事情發(fā)生得很突然。

    聞翼然在圣誕節(jié)的時候向喜歡了半年的英語課代表表白，被女生拒絕不說，還被女生告知她喜歡的一直是陳潯。

    陳潯真的沒有察覺到。

    聞翼然也許是自尊心受挫，又也許是這關(guān)系太敏感，他第一次在陳潯面前失控，打了陳潯一拳后，吼出了心里話：“你明明知道我喜歡她，為什么不能離她遠一點？”

    “你明明知道你有多受歡迎。”

    這件事對陳潯的影響挺大，一是震驚，二是聞翼然也許是因為羞愧也許是因為自尊心，多年的好朋友升高三后卻形同陌路，漸行漸遠了。

    從過程到結(jié)果，都挺讓陳潯記憶深刻。

    他真的有在反思自己，甚至有了自己真的對男女關(guān)系遲鈍到了這種程度的認識。

    他無法明確說明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錯了，但確實是后悔了。

    姚達果然沒被這故事打動：“什么狗屁。”

    “你那兄弟也是，什么德行，自己追不到女孩傷自尊了還賴你？這事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陳潯眉眼微頓：“其實如果我能早點察覺到，我就可以在那個女生跟我說要加入我的小組的時候婉拒她，保持點距離，我真的不知道……”

    “扯吧你就”姚達斜吹著劉海，滿不在乎，“人家為什么要加入你的小組？說明那時候就喜歡你了啊，你躲著人有什么用，你那朋友照樣追不到人?！?/br>
    “但至少，也許他心里好過一點?！?/br>
    “都是自欺欺人，你也別太當回事，他未必是覺得你離那個女生太近了，畢竟你是連人家喜歡你都察覺不出來的一個木頭，能有什么逾距行為啊，肯定就正常同學交往唄。你那朋友純屬是自己臉上掛不住，就把鍋甩給你，你也是好笑，居然還真接住了，一直耿耿于懷到現(xiàn)在？”

    “我是該說你太善良，還是該說你閑得找屁吃？”

    陳潯從車上走下來，像是想通口氣，他抱著手臂靠著車，眸中有沉淀的情緒。

    姚達也跟著下了車。

    “這件事暫且不提，就算這件事是你的心魔吧。”

    “你跟柏谷是什么關(guān)系？很熟嗎？好哥們？”

    “你對蘇meimei的感覺，跟你對那個英語課代表的感覺是一樣的嗎？”

    “根本就不是同一性質(zhì)的事，我真不知道你被下了什么蠱，居然還真的爽約了，還找借口！罪加一等簡直……”

    陳潯有種辯解無力的感覺：“我其實……”

    “好吧，沒錯，我大錯特錯了。”

    也許他確實是一時鬼使神差因為過去的事情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又或許一切只是他一時軟弱。

    其實他在撒完謊話之后就后悔了，但總想著如果這次蘇羨音不赴柏谷的約，他也就確定了，也不需要再顧及柏谷的感受，或者避開一些什么。

    幾次拿出手機想改口對蘇羨音說自己可以去，卻都下不了決心，干脆眼不見為凈在實驗室了泡了兩三天，盡量不看手機。

    陳潯將自己的頭發(fā)撥亂，面容逐漸有些愁苦與凝重，沒想到姚達的“教育”并沒有結(jié)束。

    “最后還有一點，你在這里為柏谷爭取機會，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對自己很有信心，對他有一點神經(jīng)病才有的悲憫之心……”

    陳?。骸啊?/br>
    總感覺一直在挨罵呢，他捏了捏耳垂。

    “但是你考慮過蘇meimei的想法嗎？你真的聽見她明確說了她喜歡柏谷嗎？萬一她對你更有好感呢？你在往后退給柏谷制造機會，有沒有想過你這么做跟把柏谷推給她有什么區(qū)別？人家樂意嗎？人家又會不會因為你這個舉動而傷心以為你是在傳達出你對她沒興趣的信號呢？”

    “我是真的服了你啊，知道你在感情方面遲鈍，沒想到你蠢成這樣，戀愛都不會談？戀愛都不會就算了，曖昧了解期該怎么做也不會？這都能搞砸？”

    陳?。骸啊?/br>
    陳潯徹底無語，卻又覺得姚達句句說得都是對的，心里升起一股涼意的時候，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會錯到這種程度的。

    “如果不是你說得有道理，我真的很想揍你?！?/br>
    陳潯幽幽道，還是象征性地往姚達肩上來了一拳。

    還不忘諷刺：“經(jīng)驗這么老道？情感大師？什么時候解決自己的人生大事?。俊?/br>
    姚達還他一拳：“得了吧，你先解決好你的事吧，難怪蘇meimei這么生氣呢，肯接你電話都是菩薩了，你自個兒想法子吧，爸爸只能幫你到這了，都怪我平日里教子無方……”

    陳潯給了他一腳，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

    還沒幾分鐘，姚達就被治得服服帖帖，笑著求饒。

    “最后給你一點提醒啊?！?/br>
    “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柏谷和蘇meimei之間，和你跟她之間，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你別天天想著皆大歡喜?！?/br>
    “你需要思考的只是，你到底是不是對蘇meimei有好感，然后就是……”

    姚達露出的慈祥的笑容：“盡早行動，別猶豫?！?/br>
    ……

    蘇羨音晚上8點準時抵達南城站，在出站的途中，卻意外地接到了謝穎然的電話。

    “音音啊，不好意思，我兒子不知道抽什么風又突然說要回南城，假期你就不用過來幫忙了哈，好好休息一下?！?/br>
    蘇羨音一拍腦袋：“啊對，不好意思阿姨我居然忘了這件事，我今天也臨時決定回南城了，忘記跟你請假了?！?/br>
    “這有什么，那不正好了，都好好度個假，有時間到阿姨家里來吃飯呀。”

    第23章 后悔藥

    陳潯坐的晚班飛機回的南城, 不得不承認姚達這小子貌似有一些“勵志講師”天賦，陳潯下飛機的時候，有瞬間的恍惚, 怎么一沖動就買了最早的飛機回來了？

    “咱家有一陣子沒打掃了也沒人住，就暫時住奶奶家，可以嗎？”

    謝穎然看到兒子走神，用手肘懟了懟他。

    陳潯點點頭：“嗯，好?！?/br>
    反正他回南城的本意也不是想家。

    蘇羨音的電話依舊打不通，他想起一個人來。

    鄒啟然, 蘇羨音的高中同班同學。

    陳：【你知道蘇羨音家里住哪里嗎？】

    對方回得很快。

    7然：【？潯哥你干嘛？】

    7然：【有情況啊你, 不老實，問這個干嘛？】

    陳：【快點, 你知不知道？】

    7然：【我怎么可能知道啊，我又不是什么跟蹤女同學的變態(tài)?！?/br>
    陳潯扶著額, 無語地薅了一把頭發(fā)。

    他為什么會妄想鄒啟然有靠譜的時候。

    可沒過多久, “不靠譜”的鄒啟然又給陳潯發(fā)了條消息。

    7然：【哥請我吃頓飯不過分吧？我可是冒著被誤會的風險, 幫你要來了地址哦~】

    -

    蘇羨音似乎回家回得不是時候，大抵是她之前說不回家說得太斬釘截鐵，蘇成橋沒想過她會臨時改變主意。

    “你那間屋子, 空調(diào)位置沒裝好，漏水, 墻都發(fā)霉了，你孟阿姨想著正好趁著這次刷墻把你房間稍微翻修一下，沒想到你改主意了?！?/br>
    蘇羨音看著已經(jīng)被搬空的自己的桌面, 以及混亂的施工現(xiàn)場，點點頭：“沒事?！?/br>
    “那我的東西……”

    孟凡璇帶點歉意地笑笑：“桌面上的東西我全部裝進紙箱子了，就在你房間書桌桌洞里, 雖然貼上了膠布但估計還是可能有灰，書桌也暫時不能用了，可能要等裝修完再收拾了?！?/br>
    蘇羨音抿抿唇，輕“嗯”了一聲，她在書桌前蹲下，摸著紙箱的輪廓，又想起什么，拉開抽屜書桌第二排的抽屜檢查。

    她打開一看，松一口氣。

    還好，都在。

    mama的照片、mama送給她的禮物、mama在生病期間還堅持給她寫的信，還好，都在。

    這些東西一開始散布在蘇羨音房間的每個角落。

    但后來，高三那年，孟凡璇和蘇成橋正式登記結(jié)婚以后，她默默地把mama的照片從桌上撤了下去，放在抽屜里。

    蘇成橋沒有對她說過什么，但她能注意到，蘇成橋?qū)⑺懈鷐ama相關(guān)的東西都收拾了起來，只留了一張放在客廳的蘇羨音14歲時一家三口照的合照。

    那張照片里，mama笑得很燦爛，還沒有被病痛折磨的她，年輕又漂亮，是蘇羨音在她臨終前一年里從未見過的笑容。

    那張照片從搬家前到搬家后一直都放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