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休息。”紅發(fā)天使說。

    天使拿走勒壹懷里的盆栽，也不踩油門轉(zhuǎn)方向盤，勒壹的小面包就自動離合換擋，緩緩匯入車流中，向家的方向開去。

    駕駛座上被搶了司機工作的勒壹，思索兩秒交警攝像頭要是拍到他這輛車，會看到什么神奇的景象，但還沒想個明白，思維已經(jīng)逐漸向混沌墜去。

    “不用……你再和我說說繭女……”

    “世界樹想要在藍星宇宙重現(xiàn)伊勒瑟芮的力量，需要走復雜的程序。所以繭女的果實要到今晚才能成熟，到時候，你才能去解決那些光靠小天使的清理，無法解決的蛾母子嗣巢xue，”瑟芮法安冷靜說，“在那之前，還有十個藍星時，請——”

    紅發(fā)的天使突然閉上嘴。

    在這狹小空間的另一側(cè)，卷發(fā)青年已經(jīng)閉上眼，呼吸均勻地睡著了。

    他轉(zhuǎn)過頭，比勒壹更注意避開雙方對視的鴛鴦眼，此刻定定注目勒壹的睡顏。

    片刻。

    瑟芮法安摘下勒壹的帽子，蓋在他眼皮上，好遮擋正午過于濃烈的陽光。

    ***

    勒壹再次睜眼，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

    空調(diào)冷氣嗡嗡作響，吹了好一會兒他才真正清醒。

    然后頭發(fā)亂糟糟的青年猛地蹦起來。

    “果子熟了嗎熟了嗎？！”

    這座別墅有三層，但自從父母去世，勒壹就封存了二樓三樓，自己住在了廚房邊的那個小臥室里。

    從這里去廚房工作間更方便，他也不想看到主臥里曾留下的印記，相比之下，一樓小臥室本來是保姆間的事，完全不用在意。

    保姆間好處多著呢。

    比如說，小臥室和廚房一樣，有一道小門通往后面的車庫和花園。

    勒壹從沒打理過這個小花園，里面亂糟糟的野草灌木瘋長，到了物業(yè)會敲門叫他管管的地步。

    他就是喜歡植物蓬勃生長的模樣，于是物業(yè)每次為花園的事上門，他就假裝自己不在家。

    結(jié)果今天，花園還是給打理整齊了。

    紅發(fā)天使將世界樹從盆栽移植到了花園，包括分出的，代表繭女的新株。

    世界樹還是那副柔弱不堪的樣子，新株卻已經(jīng)長得亭亭如蓋，幾乎擋住了世界樹的陽光。月色灑下，微風吹過，葉海掀起銀色的浪濤。

    藍星沒有葉子一面是銀色的樹，這顯然是鄰居家特有的品種。

    蹦進花園的勒壹擔憂起鄰居會不會發(fā)現(xiàn)花園的改變，同時問：“熟了嗎？”

    樹下的紅發(fā)天使搖搖頭。

    “那，你說的寄生程度最深的那幾個人情況……”

    “在果實成熟前就會爆發(fā)?！?/br>
    卷發(fā)青年的臉僵了。

    他小心翼翼問：“能不能快點？”

    要將曾經(jīng)消逝的力量浮現(xiàn)，如今虛弱的世界樹做不到快。

    瑟芮法安側(cè)臉瞥他一眼，說：“這是藍星的抗爭，要相信你的同類?！?/br>
    但喪尸電影真的很可怕，哪怕勒壹覺得喪尸摧毀不了藍星和文明，但喪尸電影真的真的很可怕。

    他只能說：“早一點，能多救一個人，都是好事?！?/br>
    “沒有誰能救下所有人，即便是神也不行?！鄙頌樘焓沟纳欠ò舱f出了這樣一句話。

    勒壹深呼吸，只能慢慢等。

    這鄰居家特有的品種，長得仿佛桑樹，葉片下也結(jié)出了上百的桑葚。而昨晚就長出的那顆桑葚，現(xiàn)在長得比所有桑葚都大，并且內(nèi)部流動銀光。

    等了一小會兒，桑葚內(nèi)的銀光完全收斂。瑟芮法安取下終于成熟的它，放進勒壹手心，勒壹一只手竟有點捧不住它。

    天使和人返回屋內(nèi)，沒開照明燈的屋內(nèi)，僅有《星?！分械奶柡统鞘行枪庠陂W耀。

    “吃下這枚果實，你將變成繭女，”瑟芮法安說明，“扮演她，共鳴她，就能使用她的力量?！?/br>
    原來是這種力量借用方式，勒壹苦中作樂掏出手機，將《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加入購物車。

    他問：“有沒有人設和劇本給一下？”

    瑟芮法安搖了搖頭。

    “她的力量會引導你，至于其他……可以告訴你的，只有她的信條。”

    英雄的信條？

    “繭女的信條，乃是愛，貫穿生死?！?/br>
    啊哈？

    勒壹腦中瞬間冒出《倩女幽魂》、《人鬼情未了》等等經(jīng)典劇目。

    片刻，他鄭重點頭，說：“我明白了。”

    說完勒壹低下頭，在桑葚上咬了一口。

    清淡的甜。

    甜味過后，無窮的酸苦回上舌尖。

    天使和人已經(jīng)走到《星?！废拢欠ò脖澈笏膶τ鹨韽堥_，莫名的輝光將客廳照亮，藍星模型在無形之力的推動下旋轉(zhuǎn)，上面浮現(xiàn)三四個藍紫色的小點。

    瑟芮法安右手按在苦得臉皺起的勒壹肩上，又伸出左手，點在最明亮的，位于亞洲東南部沿海的藍紫色光點上。

    光點迅速放大，一座城市出現(xiàn)在勒壹眼前。

    熟悉的蘇虹市地圖，以及蘇虹市中心區(qū)域，籠罩藍紫色煙霧，顯出幾分陌生的建筑。

    “這是目前藍星上，蠕蟲力量最集中的地方，”瑟芮法安說，他按在勒壹肩上的手穩(wěn)穩(wěn)不動，為總覺得自己會摔下去的卷發(fā)青年提供了一點安全感，“巢xue已在孕育，相比其他地點，這里必須盡快處理。”

    “……我明白?！崩找寂褐苾?nèi)心的緊張。

    瑟芮法安揮手，俯瞰的市區(qū)迅速放大，海坤區(qū)，某條街道，某棟籠罩在藍紫色煙霧內(nèi)的建筑。

    勒壹看到了一座燈火通明，照耀出墻壁上滿是鱗卵熒光的醫(yī)院。

    悄無聲息，上一秒還在自家別墅的勒壹，輕飄飄落在醫(yī)院邊的小巷里。

    是繭女身材矮小嗎？視野變得好低，可又奇異適應了。

    遙遙傳來的尖叫聲里，他舉起雙手，看到一雙嫩生生的白皙小手。

    早有心理準備了，對于拯救世界來說，女裝真是再輕不過的代價。但是，有哪里不對……

    勒壹抬起頭，對著小巷里已經(jīng)關門的早餐店玻璃大門，看到了此刻自己的倒影。

    在暗紅色的“生煎包”與“灌湯包”廣告字樣間，站著一個穿吊帶絲綢白裙，及腰銀發(fā)垂落身后，眼睛如石榴通紅，面容姣好，臉頰尚帶著嬰兒肥的小女孩。

    十歲左右，個頭不超過一米四的小女孩。

    勒壹：“……”

    跟這個年紀的小女孩說“愛貫穿生死”，有一個算一個關進局子比較好。

    滿頭冷汗的勒壹刷拉一下，撕掉《倩女幽魂》和《人鬼情未了》的劇本。

    作者有話要說：

    勒壹：……你們那兒大人都死光了嗎？

    瑟芮法安：差不多吧

    第6章 銀桑樹（3）

    蘇虹市醫(yī)科大學附屬一醫(yī)院，是有著十幾棟樓的大醫(yī)院。

    幸好鱗卵熒光籠罩的建筑只是其中一棟。

    翻墻進入院區(qū)的勒壹抬頭，看到這棟二十層的高樓上掛著外科病房大樓的標牌。

    是住院樓。

    有三個進入樓內(nèi)的大門，每個大門前都擋著下面裝著輪子的鐵欄桿，表示封鎖。

    但鐵欄桿已經(jīng)被不知道什么人撞開，勒壹視線掃過，看到了欄桿上的斑駁血跡，和幾只借欄桿躲躲藏藏，不敢進入建筑的小天使。

    小天使一看到他就飛來，藏在繭女的衣服下，也不知道是認出了勒壹還是沒認出。

    而勒壹，他深呼吸，吸氣，呼氣。

    要相信，相信人會自救，也會救人，事情不會發(fā)展到喪尸電影那樣最糟糕的地步，

    如此打氣，他緩緩步入大樓，左右環(huán)視。

    一樓大廳沒有人，有血跡，但沒有尸體。

    倒是進門處有一面鏡子，用遠比街上早餐店玻璃門的清晰度，倒映勒壹的身影。

    他瞅一眼，心中立即浮現(xiàn)使用童工的負罪感。

    雖然現(xiàn)在這個童工是他自己。

    “她比你以為的大得多。”耳邊，在別墅觀察全線情況的瑟芮法安說。

    哎？可看起來……

    “她是半亡靈，所以外貌固定在了這個年紀?！鄙欠ò步忉?，“如果你想問的是她作為生物活了多久，天蠶種從孵化到結(jié)繭，時間差不多是一個月。聽說她在繭中轉(zhuǎn)變?yōu)榘胪鲮`，蘇醒后很快成為荒境眾生靈對抗蛾母的領導者，將蛾母麾下亡靈大軍拖延在荒境，直到本人被徹底摧毀，有一百三十二年?！?/br>
    一百三十二年。

    一個月。

    勒壹了鏡中的繭女對視了一秒，才繞開鏡子，尋找上樓的電梯和安全通道

    不過他心里還是不斷冒出文藝人士的感慨。

    通紅的眼眸注視的，會是那短暫的一個月生命嗎？這短暫的一個月生命，竟然能讓這個孩子，形成“愛”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