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下屬已經(jīng)在人流中開出一條小道，叫繭女可以飛快進入塔中。

    如此逆著人流來到晴空塔電梯前，可以看到四臺向上的電梯鎖定了三臺，另一臺沒有鎖定的電梯，就停在這個樓層，里面有一名工作人員保持電梯門敞開，等待繭女。

    這也代表……只能憑借電梯上下的展望臺內(nèi)，觀光者沒有任何能夠逃生的道路。

    勒壹沒有猶豫地跑進電梯。

    雞蛋管理人員驅(qū)趕走了那名維持電梯敞開的下屬，自己跟進來，親自為繭女cao作電梯。

    ……其實我會用這個，勒壹來不及用跟隨身側(cè)的一團團水銀之血變字——主要是不會變紅圓文——電梯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噴氣機般上升到兩百多米。

    不斷向喪尸們靠近，雞蛋管理人員臉上看起來還鎮(zhèn)定，扶住電梯欄桿的手卻在顫抖。

    玻璃電梯可以向外望見江戶的夜景，林立的高樓大廈交織出渾濁的光亮。勒壹瞥一眼就收回目光，水銀之血在繭女身后鋪展開，如一層膜將電梯內(nèi)部覆蓋。

    封閉的電梯內(nèi)，又用水銀之血封閉了一遍。

    繭女的共鳴輕微起伏，她似乎回憶起了繭中的環(huán)境。

    勒壹這么做是為了防止狙擊，或者任何可能憑空跳進電梯這個小盒子里的攻擊。

    動作熟練，仔細說起來都是淚。

    瑟芮法安在他耳邊提醒：“這次江戶晴空塔上的喪尸爆發(fā)事件，有很多不對的地方，契約者，你應該明白?！?/br>
    明白的，這大半個月來的零星喪尸爆發(fā)事件，看似全球隨機出現(xiàn)，實際上并不是隨機，對吧？

    并非上帝在擲骰子，而是蛾母在擲骰子。

    曲安龍已然倒斃，他位于三色白星國的基地，也經(jīng)過了多個國家軍方的掃蕩。

    三色白星國政府自然提出了抗議，但這個國家軍閥林立，統(tǒng)治混亂的現(xiàn)狀，其他國家哪敢叫三色白星國自己處理。

    從曲安龍那里流出的鱗卵，五星國一份，后面緊接著爆發(fā)喪尸的花旗國一份，掃蕩曲安龍幾個基地和種植園的國家或許有收集到，但不會有其他傳播鏈了。

    在花旗國后，每一次鱗卵隱蔽出現(xiàn)，寄生人體，然后爆發(fā)，都是蛾母親自在選擇，親自在試探。

    考慮到這樣的真相，晴空塔和江戶塔在定位上就太過重復。

    紅圓國的政府反應很僵硬？

    至少有政府，也有在做出努力，即便這個努力是“我們選擇抱超級英雄的大腿”，總比勒壹這段時間去過的，一些沒有政府的地方好。

    江戶是人口密集的超級大都市，如果喪尸完全爆發(fā)，事情可能無法挽回？

    該怎么說呢，即便喪尸在江戶全面爆發(fā)，繼而蔓延紅圓國全國，紅圓國也是一個四面環(huán)洋的島國……

    江戶塔后小半個月里，蛾母沒有繼續(xù)選擇紅圓國做試探，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紅圓國僅僅是發(fā)達國家里最擺爛的那個罷了。

    可蛾母繼續(xù)選擇紅圓國的江戶，并且并非偶然地選擇了晴空塔，那祂就一定會額外再做些什么，不然難道是在給繭女送人頭？

    我會保持警惕，勒壹在心里說。

    “一定要小心?！敝赡鄣穆曇艋仨?。

    “不僅要小心蛾母，”瑟芮法安叮囑，“更要小心夢魘。”

    電梯在這一刻抵達第一個展望臺，晴空塔的天空甲板。

    勒壹做手勢，比劃示意，叫雞蛋管理人員退到電梯的角落里。

    其實不用提醒，他已經(jīng)躲到最里面，聲音顫抖地提醒繭女：“通往四百五十米天空回廊的電梯在另一側(cè)，請恕我無法繼續(xù)跟隨，電梯使用方法像我剛才做的那樣即可。”

    戴防彈頭盔，穿防彈馬甲的女孩輕輕點頭。

    他看到電梯門下一刻滑開，在可愛女孩做出動作前，鋪滿電梯的水銀猶如瀑布向門外泄出。

    傳進電梯的嘶吼聲頓時變輕，繭女走出電梯，擋在電梯前，以免喪尸漏過，直到電梯門再度合上，才繼續(xù)前行。

    接下來發(fā)生的，雞蛋管理人員沒法看見。

    幾乎一步踏入煉獄的勒壹面不改色閉上眼睛，凝練成小刀的水銀之血，則睜開一雙雙紅眸。

    不消一分鐘，解決掉天空甲板這一層喪尸的勒壹，抵達展望臺的另一側(cè)，打開通往天空回廊的電梯。

    從地上坐電梯到天空甲板要五十秒，再從天空甲板坐電梯到更上一層天空回廊，是三十秒。

    站在血跡斑斑的電梯中，勒壹抬頭看顯示電梯高度的小屏幕。

    三百八十米，四百米，四百二十米，四百四十米。

    沒有減速。

    感覺不對的他歪了歪頭。

    四百四十五米，這是天空回廊的入口高度，但電梯沒有停下，且還在加速。

    四百五十米，五百米，六百米。

    呼吸之間，電梯高度已經(jīng)超過了晴空塔的高度，抵達七百米！

    瑟芮法安的提醒，慢了一拍。

    “契約者，你進入了規(guī)則扭曲的噩夢，小心夢魘?！?/br>
    作者有話要說：

    島國真的還在用傳真機辦公，好可怕……

    第28章 銀桑樹（25）

    唔, 很好，至少通訊沒出問題。

    雖然勒壹不擅社交，不喜歡對話, 但單獨一人困在恐怖片般的電梯里, 還斷開了和……呃, 和同居人？和朋友？總之, 斷開了和人的聯(lián)絡，這場景的可怕之處，可以和叫勒壹當著無數(shù)人的面上臺領獎媲美。

    稍等，回憶起曾經(jīng)的領獎經(jīng)歷, 他突然覺得現(xiàn)在局面也沒什么可怕的了。

    勒壹一番心聲回蕩, 在他開啟繭女共鳴后能聽見他心聲的瑟芮法安, 不由陷入沉默。

    恢復鎮(zhèn)定不是因為和他的聯(lián)絡沒斷，而是對比下感覺不到太恐懼了么……

    哪里, 聯(lián)絡沒斷當然也安撫了勒壹的情緒，提前預料到會出意外的天使先生，早就準備好了輔助聯(lián)絡的事物，著實叫人安心。

    防彈頭盔和防彈馬甲中，都編入了瑟芮法安的羽毛，既能增強防御，必要時還能維持通訊。

    當初紅發(fā)天使拿出他的羽毛，勒壹還思考了幾秒要不要昩下，比起拿去防彈，當然是用來做勒壹將來一定要搞的天使雕像配飾更適合。

    不過當著瑟芮法安的面, 主要是當著洞察秋毫天使之君的面, 勒壹一時想不出什么能真能昧下材料的手段, 最后只能氣餒地將天使羽毛, 編入頭盔和防彈馬甲中。

    昨晚兩樣東西做好，今天就起了作用。

    分明只是看出錯漏所以有條不紊地安排了后手，緊要關(guān)頭看起來卻像是未卜先知了。

    天使先生，真厲害。

    甚至有點難想象，伊勒瑟芮這個世界是怎么輸?shù)牧恕?/br>
    這直白的夸獎并未回響在勒壹的心靈中，作為社恐，這段時間下來他最先掌握的技能，就是屏蔽自己的思考結(jié)果，不讓自己的想法全灌到瑟芮法安那邊。

    紅發(fā)天使對于另一邊時不時空白心聲不發(fā)表任何評價，此刻只繼續(xù)提醒：

    “使人進入噩夢正是夢魘的權(quán)能，這一點種下紅蜀葵時便已向你說明。契約者，你應當還記得，脫出噩夢的辦法?！?/br>
    沒錯，既然知道夢魘也在準備降臨，勒壹早就背下了相關(guān)資料。

    夢魘并非伊勒瑟芮的誰墮落后擢升的蠕蟲化身，祂來自一個既不是伊勒瑟芮，也并非藍星宇宙的世界，一個已經(jīng)被蠕蟲之主吞噬的世界，在那個世界，曾經(jīng)的祂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夢神。

    但現(xiàn)在的祂，只是噩夢深處的夢魘。

    根據(jù)伊勒瑟芮那邊挨打挨出來的經(jīng)驗，要對付噩夢，得先確定這是個什么樣的噩夢。

    夢境千變?nèi)f化，夢境不可理喻，但夢境總有源頭，可能是人腦深層意識中的一個偶然念頭，又或者是壓力的象征，欲.望的渴求。

    現(xiàn)在這個噩夢是……

    腦內(nèi)冒出無數(shù)意識流象征和心理分析的勒壹睜開眼，又閉上眼。

    化為一把把鋒利小刀的水銀之血懸于電梯上空，鏡子似的亮銀刀面上，無數(shù)雙紅眸眨動。

    比起所謂恐怖片電梯，從蛾母那邊遺傳了克系才能的繭女，看上去才像那個恐怖片的boss。

    此刻電梯高度九百米。

    她的聲音響起在幽冥的彼岸，道：

    “這個噩夢是，無法趕到的英雄。”

    ***

    雞蛋管理人員……東屋鐵道負責運營晴空塔的總經(jīng)理，因為明顯的禿頭基因，雖然才四十多歲還能稱為青壯年，卻一副早衰模樣的梶賀隆明，此刻就在電梯總控室急得團團轉(zhuǎn)。

    在勒壹看來，他進入的電梯不僅已經(jīng)上升到了超過晴空塔最高高度的地方，并且還在不斷加速中，再跑一會兒，他就能完成“五星國第一個登月的人”這個成就了。

    而在梶賀隆明看來，電梯應該是卡在了天空甲板和天空回廊之間。

    坐電梯從天空甲板回到地面同樣只要五十秒，但繭女解決整個天空甲板的喪尸同樣不消一分鐘，差不多他剛回到地面還沒喘口氣，繭女就已經(jīng)站在了前往第二層天空回廊的電梯前。

    保安監(jiān)控室里，可以看到電梯前，小女孩抬頭尋找攝像頭的臉。

    電梯總控室自然早早將電梯停在這里，等待繭女來到。

    雖然梶賀隆明和繭女說了電梯cao作方法，但異世界人繭女能不能弄懂是個未知數(shù)，電梯總控室里他的下屬打算等繭女進入電梯，就在總控室直接cao作電梯上行。

    卻不想，繭女還沒進入電梯，總控室里所有電腦突然屏幕閃動，先是跳出鮮紅的“緊急故障”四個字，下一秒電光閃爍，直接藍屏，刷出一排排碼農(nóng)來了也看不懂的混亂代碼。

    于是梶賀隆明剛喘了口氣，就給拉到了電梯總控室來。

    等搞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禿頭男人的臉色剎那變得比墻紙還白，仿佛看到噩夢成真。

    梶賀隆明這些天是真的在做噩夢。

    江戶塔已經(jīng)出事，無論是政府還是晴空塔所屬的公司，卻依然開放景點，放任人群聚集。那么，做噩夢夢見自己負責的晴空塔，和江戶塔一樣出事了，是壓力下的理所當然吧？

    他知道政府已經(jīng)向五星國購買了防蟲物資，東屋鐵道也同樣購買了物資，甚至他本人也找渠道購買了物資——五星國向數(shù)個出現(xiàn)喪尸的城市發(fā)放的防蟲噴霧，有人領取后自己不用掛在網(wǎng)上倒賣，被其他國家的人炒出了高價——但比起走國家渠道快速送到的紅圓國政府的物資，公司的物資排在了后面，他個人購買的防蟲噴霧更是還沒通過海關(guān)。

    那要怎么辦？祈禱噩夢中的場景不會出現(xiàn)嗎？

    梶賀隆明可不知道近來一次次的喪尸爆發(fā)事件是蛾母在試探，他只覺得這隨機降下來的災難，隨機到晴空塔上也有很大可能。

    既然拿不到防蟲物資，那至少，至少得，做點其他的預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