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如果他真的是一名造物主，在如今這個情況下，是不是創(chuàng)造m78星云加一個光之國，會更直接一點？

    勒壹咀嚼油條的動作變緩。

    片刻后，他意識到嘴里的油條是最后一口油條，兩根油條已經(jīng)下肚，正是他平常的飯量，但他現(xiàn)在還是很餓。

    紅發(fā)天使及時為他送上第三根。

    “多買了？”勒壹驚喜問。

    “你昨晚的食量超出以往，所以今早購買餐點時我多買了一些?！鄙欠ò矎谋啬Хㄖ腥〕龅谒母蜅l，放在勒壹面前的餐盤里。

    食量陡然高了一倍的勒壹將其全部解決，又吃了點零食才感覺不餓。

    他邊吃邊疑惑，最后猜測，可能是昨天“變身”八芒星留下了一些后遺癥。

    早餐后瑟芮法安收走碗筷，而勒壹，用一晚上時間做好了心理準備，此刻看向從廚房中走出的他，問：“昨晚我一個人待在房間里并沒有什么感覺，單純當宅男好像不能共鳴八芒星。天使先生，你覺得還有別的我能做的事嗎？”

    “契約者，在共鳴八芒星上，我無法給你提出更多建議。”瑟芮法安道，“不過，如今你暫代八芒星，無論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盡情使用我。”

    “哎？不用不用……”

    勒壹感覺自己臉上都燒紅了，全怪“使用”這個詞叫人浮想聯(lián)翩。

    神會有人的欲.望嗎？他忍不住好奇起來。

    念頭紛雜間，一道靈光閃過勒壹心頭。

    使用，對，一直以來，他都隱藏著某個欲望……

    但那不是使用，是一個請求。

    “天使……天使先生，”勒壹吞吐著，但正視著瑟芮法安的眼睛，請求道，“你可以，可以為我當一次模特……嗎？”

    作者有話要說：

    (*￣︶￣)y

    第105章 八芒星（9）

    “您盡可以直接做, ”瑟芮法安不知為何又用上了敬語，“不必詢問我的意見?！?/br>
    天使低下了頭，連羽翼都收攏, 姿態(tài)恭順又服從。

    但難得直視他人的勒壹, 反而感覺瑟芮法安躲開了他的目光。

    好像不太高興啊……

    勒壹當即產(chǎn)生猶豫, 慌張道：“不不不, 你不愿意也沒關(guān)系，我不是一定要畫……”

    他話沒說完，低下頭的瑟芮法安也還沒有任何動作或回答，可是勒壹仍然直覺感到——

    好像更不高興了啊。

    到底說錯什么了, 對不起他不應(yīng)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嗚！

    凝住的尷尬叫勒壹心中淚奔, 他手上已經(jīng)端起喝完的豆?jié){碗, 決定接下來要假借去洗完的行動躲回房間，如非必要就不出來了。

    但有一只手比他動作更快一步, 瑟芮法安不容抗拒地將碗從勒壹手中拿走，一邊的餐盤也飛了起來，不用抹布，魔法的輝光刷過，整面餐桌，整個餐廳，從少許看不見的油污到食物碎屑都消失不見，干凈得閃閃發(fā)亮，叫陰暗的勒壹自相慚愧。

    “請稍等，我需要清理碗筷, 模特的事只能稍稍推后。”紅發(fā)天使依然恭順又服從, 大概, “然后您要在哪里觀摩我？要幫您將畫具整理出來嗎？”

    已經(jīng)不太想在今天畫畫, 但社恐怎么能做到在這種情況下說不？

    餐椅上的勒壹仿佛什么技藝拙劣的抽象派雕塑作品一樣僵硬，他無法說話了數(shù)秒，意識到尷尬開始在這片空間膨脹，膨脹，膨脹到?jīng)]有盡頭的遠方……總之這里已經(jīng)不是他這種生物能夠存在的地方了，他一躍而起，丟下一句“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客廳就好，謝謝謝謝謝謝……”就近乎瞬移地回到自己房間。

    連房門都不敢關(guān)很大聲，而關(guān)上房門后，他甚至沒力氣撲倒床上，只能像一灘用過的水晶清潔泥，順著門板滑到地上，假裝自己是沒有智慧的史萊姆，還活著，但僅此而已。

    放空，放空……

    最后是瑟芮法安要給他當模特這個事實支撐勒壹推開門，重新回到客廳。

    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怕的了，應(yīng)該。

    高大俊美的天使之君，天堂之君，乃至樂園之君，已經(jīng)站立在了客廳中。

    他背對餐廳，也就背對著從過道中走出來的勒壹，望著窗外，在連綿雨聲中出神。

    勒壹不由站定，就如瑟芮法安出神望著窗外那樣，出神望著降臨在他身邊的天使。

    一種陌生的即視感升騰上來，他突然回憶起，之前他每次出現(xiàn)，瑟芮法安都會先看向他，而非這次這樣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片刻沉默后，勒壹放輕了腳步，走到餐廳的墻邊，按熄了餐廳的燈光。

    雖是白日，臺風(fēng)天下的室內(nèi)卻如同夜晚般昏暗。

    唯一的光源只有瑟芮法安，金色的天使光圈在他鮮紅的發(fā)頂上恒定散發(fā)著不容忽略的微光，光下，他的美麗猶如籠罩在薄霧般的輕紗中，比可能是八芒星的勒壹，更像是無法觸及的遙遠星光。

    矗立的天使終于有了動作，他要回過頭來。

    “不，請不要動，”心神已被他攝去的勒壹，小聲快速地說出根本沒經(jīng)過思考的一句句話，“隨便看哪里都行，不要看我。然后擺個你最舒服的姿勢，不要管我，當我不存在?！?/br>
    不久前的尷尬此刻全被勒壹拋在腦后，有段時間沒寫生過的他動作熟練支起畫板，裝上夾子燈，在坑洼客廳的角落坐下，目光則凝固在瑟芮法安冰雪般的側(cè)臉。

    “……對，這樣就好。”他說，咕噥的聲音只有自己能聽見，hb鉛筆已經(jīng)在紙上落下第一道痕跡。

    斷斷續(xù)續(xù)的沙沙聲，就這樣回響在客廳中，與窗外的雨聲一唱一和。

    勒壹迅速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又或者說，他沉浸在了瑟芮法安的世界中。

    此刻就算一枚手.雷在客廳炸開，他也不會做出驚嚇或躲避的反應(yīng)。唯一能讓他分出幾分心來的，只有模特本身。

    如此很快打好了輪廓，光輝下的模特輕輕開口：

    “只是站在這里很無聊，您想和我說些什么嗎？”

    勒壹的大腦現(xiàn)在滿負荷運轉(zhuǎn)，若他有閑暇，一定會在心中吐槽，他從在畫室開始，就是不和模特交流派。

    而以冷漠著稱的八芒星，顯然也是不交流派的。

    好在瑟芮法安不需要勒壹的回答，自顧自繼續(xù)道：

    “您已經(jīng)數(shù)次向我詢問如何扮演共鳴八芒星，實在抱歉，這個問題沒有人能給出回答。因為無人理解八芒星，無人傾聽過祂的言語，也無人目睹過祂的真容。

    “我曾以為自己是為作為祂的助手誕生，但神或許根本不需要凡庸的助手。由此我也逐漸無法理解祂為何要創(chuàng)造伊勒瑟芮，如果說是因為太過孤獨，為了祂從不來到我們中間；如果說只是一場實驗，從素質(zhì)上與其他凡人模板沒有不同的我們，沒有值得觀察的地方。

    “伊勒瑟芮也只是個平凡的世界，它冠以‘神之樂園’的名字，卻并非此處神話中的伊甸，生靈在其中不會不知饑渴，更無流淌著奶蜜的河流。我親眼見到剛誕生的人類大腦空白地在曠野中徘徊，在饑餓中抓取身邊的一切進食，然后因為吃下了無法消化的東西死去。

    “祂不曾引導(dǎo)他們，既不教會他們御寒取暖，也不教會他們捕獵種植。所謂人類也只是一種野獸，三個小世界里的荒境會變成人.獸雜居的文明形態(tài)也就不值得驚訝。

    “蠻荒生長的萬靈一開始甚至不知道祂的名字，若非天使前去宣揚；學(xué)會使用瑪那施展魔法的萬靈甚至想自稱為神，若非冥想時接觸小天使的萬靈，冥冥中獲知了某個至高無上的存在。

    “于是我們建立了教廷，編撰了經(jīng)書，用一切美好的言辭贊揚祂，但這成了假借祂名義，篡取祂權(quán)力的渠道。

    “祂仍不發(fā)一言，或許祂對我們沒有任何期待。”

    瑟芮法安停頓了片刻，才再度開口：

    “或許，”他慢慢道，“祂厭惡我?！?/br>
    由此厭惡在我之后的一切。

    這是理所當然的想法，但回應(yīng)瑟芮法安的只有沙沙落筆聲。

    紅發(fā)天使轉(zhuǎn)過頭去，雖然不久前勒壹說過“不要看我”，但他顯然只按照自己的心意決定要不要遵從。

    他的動作終于叫一直沉默的勒壹分出更多的心神來看他，卷發(fā)青年投來疑惑的眼神，落筆的動作也變得緩慢。

    “契約者?！?/br>
    瑟芮法安低聲喚道，他的表情就像他第一次降臨在勒壹車上時那樣漠然。

    當時他問勒壹：“我漂亮嗎？”

    現(xiàn)在他問勒壹：“我與你畫中的我，哪個更漂亮？”

    勒壹終于脫離了剛才全神貫注的狀態(tài)。

    他認真在腦中回憶了一遍瑟芮法安的問題。半晌，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掉下去。

    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怕的了，應(yīng)該。

    ……等等？這種修羅場難道是社恐能經(jīng)歷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_(:3」∠)_

    第106章 八芒星（10）

    人通常是不會與自己的肖像畫比美的。

    天使也一樣。

    勒壹自小學(xué)畫, 大學(xué)專業(yè)雕塑與繪畫也關(guān)聯(lián)頗深，這輩子畫過的正經(jīng)肖像——不包括速寫和一些q版漫畫風(fēng)簡筆——少說幾百張。

    雖然現(xiàn)在這幾百張肖像畫，有一大半存在于他不確定真假的記憶里, 但他確實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問題。

    該怎么說呢？

    以勒壹淺薄的情商來分析, 這對話不像是畫家和模特的閑聊, 更像是男女朋友間的情趣。

    ……嗯, 問女朋友和老媽掉下水應(yīng)該救哪一個的那種情趣。

    如果畫家和模特之間真的發(fā)生了這種對話，他們之間必然是有幾分曖昧的……哎？

    在瑟芮法安的注視下，短發(fā)卷翹的畫家后知后覺地臉頰泛起紅暈。

    勒壹一邊說服自己，曖昧什么一定是他想岔了, 一邊本能地脫口而出：

    “不會有任何比你更美了?！?/br>
    曾經(jīng)他就想這么回答, 在瑟芮法安第一次這么詢問時。

    不過當初陰差陽錯……對, 他當時以為天使先生見他盯他太久，在警告他呢。

    后來相處了一段時間, 勒壹發(fā)現(xiàn)瑟芮法安偶爾說話會有些陰陽怪氣。當然，那也可能是他語文沒學(xué)好閱讀理解錯了，天使怎么會陰陽怪氣……咳咳，是說瑟芮法安偶爾說話會叫人繞著彎才能理解，但漂亮不漂亮與警告之間要繞的彎太多了，不太符合他的語氣風(fēng)格。

    問“漂亮嗎？”就是問漂亮嗎，與警告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