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辭看到了楊一諾原本要給她看的照片，不管他說著是認真找的話，只認定了就是應(yīng)付之作，讓他重新找。

    她深呼吸一口氣，監(jiān)督著他在她眼皮底下趕緊把該買的材料買回來，又帶他重新梳理了一遍需要補充的背景調(diào)研和藝術(shù)家調(diào)研的重要性。

    說完這些也才過了一個小時，很快兩人大眼瞪大眼。

    姜辭不樂意看他閑著無所事事的模樣，“那現(xiàn)在在課上把兩張調(diào)研給做了，下課我要檢查?！?/br>
    “哦?！?/br>
    “能不能好好說話?！边@種好似求著他給她做事的回應(yīng)讓姜辭只想踹他，“祖宗，讓我省點心吧。那是你的未來，不是我的，多認真一些不好嗎？”

    “能，”楊一諾頭也不抬，輕描淡寫道，“我的未來不也是你的未來嗎？”

    聽到一旁的人又重重呼了一口氣，連手都有些忍不住地握成了拳，他很快補上，“知道，會多上心的?！?/br>
    姜辭只覺得太陽xue突突地疼。

    做老師是真的夭壽。

    “英國方向的話，普遍四個項目足夠了，不用全都交畫，畢竟你也沒有基礎(chǔ)。兩個或者叁個裝置，其他兩個項目畫畫就行?！?/br>
    在楊一諾找資料的時候，姜辭也不能閑著，怕他忘記似的又交代了一遍他整個作品集的規(guī)劃。

    “一個項目畫畫行不行？”楊一諾低著頭又一次問道。

    “不行?！苯o又一次拒絕。

    “你幫我畫行不行？”

    “你送我100萬行不行？”

    楊一諾抬頭，笑道：“行啊?！?/br>
    姜辭瞪他，“不行！”

    她皺著眉想了想，“不過如果你其他幾個裝置做的很好的話應(yīng)該也可以。”

    “好吧?！睏钜恢Z諾撇撇嘴。

    “所以你想畫什么主題？”

    “還沒想好。”

    “可以把畫放在最后一個項目?！苯o思考片刻，“項目一是關(guān)于家庭、父母、親子關(guān)系，這個項目是自我探索，那其他幾個項目你還想做什么？”

    在創(chuàng)作中，“表達自己”是申請本科的高中生們常見的主題方向，而申請研究生的學生更多的則是“發(fā)現(xiàn)自己”與“了解自己”。

    楊一諾有些特別，他在表達自己的同時，也好像在發(fā)現(xiàn)更深層次的自己。

    因為“自我探索”這個主題，是姜辭工作兩年來，從沒有在高中學生中遇見過的主題。

    高中的小孩滿懷對未來熱忱的期盼，自信和無畏是專屬于他們的標簽。他們沒想過，甚至不覺得“自我”是一個需要去探討的主題。他們覺得已經(jīng)足夠了解自己。

    因為18歲，是一個有著無限可能的年紀，也是一個盲目的，還會有些自滿的年紀。

    但即將畢業(yè)的大學生或是工作的人，才會因為直面了真正的社會規(guī)則和現(xiàn)實，而發(fā)出對“自我”的疑問。

    “你還有什么比較感興趣的，或者想去深入了解的？”

    雖然是問他，但姜辭的手指也不自覺在桌面上輕聲敲打著。

    這是她思考時不自覺的小動作。

    好的老師不僅需要引導學生發(fā)現(xiàn)興趣點，還要從和學生普通的對話里發(fā)現(xiàn)有意思的點，繼而幫助他們發(fā)散、完善成一個完整獨立的項目。

    楊一諾雖然并沒有像國內(nèi)藝考的學生有著基本的功底，但也正因為這樣，他的思想和表達也沒有局限在那些公式一樣單調(diào)死板的排線與筆觸里。

    思想決定了作品的上限，技術(shù)決定作品的下限。

    他的上限很高，這就足夠難得。

    姜辭生氣也僅僅是因為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著急。

    因為她只能引導他。

    藝術(shù)創(chuàng)作是私人的，也是充滿好奇和欲望的。

    那些名字能漂洋過海流傳百年千年的畫家和藝術(shù)家都不是幸福，或是滿足的。正是這種不滿足，以及延伸來的各種消極感情和欲望，無盡的催發(fā)了他們的創(chuàng)作。

    但其實，人這個生物，也能稱得上是一部獨一無二的藝術(shù)品了。

    而藝術(shù)也是表達自己內(nèi)心的一種隱晦得近乎于完美的形式。

    沒人能完全理解，每個人會有不同的理解——不論是美術(shù)、音樂、還是設(shè)計或是攝影和視頻。

    雖然有些寂寞與悲哀，卻也讓人無限迷戀這種秘密的表達。

    就像姜辭。

    她充分享受又滿懷感謝世間有藝術(shù)這門學科的誕生。

    在楊一諾之前，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僅僅能通過畫就能明白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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