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如寄 第10節(jié)
“不用?!蹦岭S說,“我不餓?!?/br> “咕咕咕?!?/br> 跟著他的話語,他的肚子也做出了相應的回答。 牢里寂靜了片刻。 要不是看著這小子真一副憨樣,孟如寄真的會覺得他在陰陽怪氣的逗她。 孟如寄內(nèi)心翻了個白眼,接著不由分說的拿過牧隨的碗,將自己碗里一大半的東西都扒拉給了牧隨。 牧隨眉頭緊皺,要將自己的空碗拿開:“我不要。”他說得認真,手下的動作也是真的用力的在拒絕孟如寄,“你會餓?!?/br> “我不餓?!?/br> “饑餓會難受,我不想讓你難受。” 牧隨推拒得認真,好像食物灑在地上他也不愿意吃她的東西一樣。 孟如寄思忖了一會兒,決定不跟他硬碰硬,于是換了個溫和的神色:“那行吧?!?/br> 牧隨抱著自己的空碗,默默地往后挪了兩步,生怕孟如寄趁他不注意往他碗里扒拉東西。 孟如寄開始細嚼慢咽的吃,一邊吃一邊道:“等我吃完了,實在吃不下了,你再幫我吃掉剩下的菜好不好?糧食還是不要浪費的好?!?/br> 牧隨點頭:“可以。” 孟如寄成為半妖之后,已經(jīng)習慣了辟谷,口腹之欲早不如以前那么旺盛。只要肚子不餓得難受,她就沒什么問題。這菜梗與山薯本也是頂飽的物什,她扒拉了兩口,就打算把剩下的給牧隨,但牧隨不相信她吃這么點就飽了。 于是就一直嚴肅的盯著孟如寄。孟如寄幾次想開口說飽了,但都在他打量的目光下多扒拉了一口。 在眼神的拉扯下,孟如寄真的吃了個八分飽來。 “我真吃不下了。下午我打算打坐調(diào)息的,吃太多,不利于修行?!泵先缂陌淹脒f給了牧隨。 牧隨這才沒有推拒,將剩下的全部吃了個干干凈凈。 但讓孟如寄意外的是,就這樣,牧隨的肚子,還是會叫。 他還是很餓…… “要不,我現(xiàn)在就開始教你修行之法,你要是學會匯聚天地靈氣,身體就不會那么饑餓了?!?/br> 她說什么牧隨當然都會說好。 于是孟如寄就開始教習牧隨凝聚靈力。 緊接著就……失敗了。 不是因為牧隨不聰明,學不會。反而牧隨是她見過的學習修行之法最快的人。 他看似是張白紙,但打坐凝氣之時,基本是孟如寄告訴他怎么做,他就立馬學會了。 牧隨沒記住過去的事情,但他的身體卻記住了過去的修行。 孟如寄想,他以前說不定功法已得大成,畢竟,他能打破她的封印,那能力應該與她是不相上下的。 可奇怪的是,方法都對,孟如寄也看見有靈氣被他吸入了身體之中,可他的身體里,就像有個無底洞,不管是攝入的靈氣還是牢飯,所有外面的東西一旦進了他的身體體,便如水滴落入大海,眨眼就被吞噬了。 孟如寄教了牧隨一下午,不見成果,她眉頭越皺越緊。 這個小賊,好騙,但他的體質(zhì)卻讓她騙了也沒用。 這內(nèi)丹,強行取,取不出。讓他自己拿,也不會拿。 孟如寄長嘆一口氣,有些無奈和疲憊。 看來,想在無留之地拿回內(nèi)丹,是不可能了。還是只有回到人間后,尋得她的五個護法,大家一起想辦法,把他的內(nèi)丹給撬出來。 牧隨見孟如寄嘆息,心里愧疚更甚。 夜里,在孟如寄休息的時候,牧隨都沒有閑著。他用孟如寄教他的法子,吸納靈氣,試圖讓自己感受到丹田和內(nèi)丹的存在。 但依舊失敗了。 一時間,牧隨對自己和自己的過去,都有些厭惡了起來。 他怎么是個害人的賊呢? 他怎么能對她這么壞? 現(xiàn)在,他又該怎么去補償,才能讓孟如寄對他觀感,稍微好哪怕一點點…… 如果她對自己的觀感好起來了,她一定會愿意多跟他貼在一起一會兒的……哪怕就一會兒,也行。 蹲在牢里的這幾天,孟如寄見騙不出內(nèi)丹后,就在努力的自己修行打坐,并沒有關(guān)注牧隨的婉轉(zhuǎn)心思。 她只記得在每天吃飯的時候,獄卒都會送來兩碗裝得滿滿的菜梗和山薯。 這無留之地倒是沒有苛待囚犯,給的吃食一般,但都盡量管飽。孟如寄每天給牧隨一半,還是能吃個七八分飽。但牧隨就是不夠。 每天,他都把飯吃得又快又干凈,通常,獄卒給他們送了飯來,走到旁邊那一格的時候,牧隨就把手里這一碗干完了,等獄卒再走回來,牧隨就拿著個空碗望著獄卒。 牧隨只是在單純的望著獄卒,但他的眼睛本就長得犀利,一張臉硬朗又暗藏殺氣,獄卒每次走過,都被他盯得瘆得慌,有時候桶里也還剩點飯菜,便通通倒給他了。 牧隨當然沒有拒絕。 在牢里蹲了三天,他們被趕出來了。 獄卒說他們住在這兒三天,豬圈的豬都沒吃的,餓瘦了,因為每天的剩菜剩飯都被牧隨一個人干完了。 他們懷疑,這兩人就是故意來牢里蹭飯吃的,于是時間一到,哪還會再關(guān)他們?nèi)欤苯訉⑺麄儭斑燕ァ币宦曏s出大門。 孟如寄回頭看了看這囚了他們?nèi)斓牡胤?,朱紅色的大門,上面掛了一個牌匾,牌匾破舊,潦草的寫了兩個大字——“衙門”。 大門兩邊也沒什么其他的字,更沒有看門的人,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公家的地方。要不是孟如寄真的在里面被關(guān)了三天,還天天被看守的人喂飯,她這不會以為這里面有正經(jīng)差役。 這無留之地,處處都透露著一股子荒謬的氣息。 不過,好歹是出來了。 “那么,接下來。”孟如寄看著面前的長街,又看了眼身邊的牧隨,“只能靠自己了?!?/br> 要養(yǎng)活這么個大胃王,還要早日拿無留之地這兒認可的錢去莫能渡買船票…… “該去想法子,賺錢了?!泵先缂难粤T,又是長嘆了一口氣。 恍惚間,她想到了八百年前,她出事的那天,有個神秘人在她耳邊說:“你呀……你就是個勞碌命?!?/br> 時至今日,此時此刻,她忽然悟了。 命運,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 孟如寄嘆了口氣,隨即又深吸一口氣:“沒關(guān)系!不就是賺錢嗎!能有當妖王難嗎!”孟如寄抬手指向前方,“今天就賺夠!” 牧隨跟著孟如寄手指的前方看去,只見面前一條蕭瑟長路,爛石頭鋪在地上,寒風一卷,起來的風沙還有點嗆人。 牧隨提醒:“這里沒人。” 孟如寄被風沙嗆得咳嗽了兩聲:“往前走走看……” 通過“衙門”前的那條爛石頭路,孟如寄帶著牧隨一路走,一路尋人。 終于在拐了好幾個彎后,看到了一些路人。她東問問西看看,沒一會兒,倒是也摸清楚了這兒的規(guī)矩。 無留之地確實不是人間,但也不是陰曹地府。 這里,更像是一個機緣巧合下,出現(xiàn)在天地間的“秘境”。 這個“秘境”被“無留主”管理著。莫能渡的大紅小綠,抓他們的差役都是無留主的人。幫無留主維護無留之地的秩序。 而要抵達無留之地,必要的條件就是,成為一個——“半亡人。” 所謂的“半亡人”,都是在人間,因為各種各樣奇怪的緣由死了,但又沒完全死透的人。 比如陷入昏迷久睡不醒的,路遇意外兩眼一閉的,還有像孟如寄與牧隨那樣…… 莫名其妙被雷劈了的…… “半亡人”來到這里之后,只有三個結(jié)局。 第一,是孟如寄來的第一天,在奈河邊聽船夫說的那樣,去買個船票,船夫?qū)⑺麄償[渡送回人間。 但這需要錢,需要很多的錢。 多到孟如寄問的人,基本都不知道一個準確的數(shù),有人比了個一,有人比了個五,是一萬還是一千,五百還是五萬,都沒人清楚。 大家唯一統(tǒng)一的口徑就是:“想買票回去,算了吧。我們普通人,沒戲的?!?/br> 第二,就是那條奈河,只要跳進奈河里,奈河水就會把那人帶走,沖到天上,送他“往生”。 第三,就是直接往生。 無留之地當然也有危險,有的人被人殺了,有的人被石頭砸了,各種各樣與人間一樣的意外來臨時,“半亡人”會直接成為亡人,就那么往生了。 更有甚者,或許是時間到了,或許是緣分盡了,總有些人,會莫名其妙的從無留之地消失,就像來時那樣。 懵懂的來,懵懂的走,一生匆匆,沒有緣由。 而“往生”之后,到底又會到一個什么地方,這便更沒有人說得清楚了。 就像在人間“死”后會去哪兒,永遠沒人能說明白一樣。 孟如寄聽到這三個結(jié)局之后,內(nèi)心多少是有點崩潰的。 第一,賺到船票,還要兩張,這對現(xiàn)在的他們來說,沒那么容易。 第二…… 這第二和第三與在人間有什么區(qū)別,這換句話說不就是“去死”嗎! 她沉睡了八百年醒來,又不是為了換一個地方去死,既然都是死,那她八百年前為什么不直接去死!那不是還要輕松一些嗎!之所以封印自己,不就是為了博一個出路嗎! 結(jié)果這搏了個什么鬼出路! 孟如寄氣得在墻角捶墻。 而另一邊,一路跟著孟如寄走來的牧隨卻格外的沉默。 孟如寄在打探消息的時候,牧隨一邊聽著,一邊看著四周的景色。不知為何,牧隨卻覺周圍的場景有一些莫名的熟悉。 他細細思索,這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從他在奈河邊蘇醒的時候,便有了。 那詭異的散發(fā)著幽光的河水,還有河水流淌過他腳邊的感覺,以及先前那個用歪七扭八的潦草筆記提字的“衙門”的牌匾…… 都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