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飯就行！”孟如寄一口應(yīng)下。

    妙妙一張嘴剛要答應(yīng)，但又心有余悸的掃了眼牧隨：“牧公子的飯也管嗎？”

    孟如寄的嘴也張了張，然后也慎重的掂量了一下。

    孟如寄轉(zhuǎn)頭看向牧隨，誰知這時(shí)候牧隨竟然目光也正落在她身上，四目相接，牧隨卻又立即一轉(zhuǎn)眼，看向了別的地方，就好像剛才那個(gè)眼神的觸碰只是他不經(jīng)意間的一次輕瞥。

    孟如寄沒有生出多少旖旎心思，她目光落在牧隨的胃部，慎重的思索了好久，然后告訴妙妙：

    “他的飯我管！”

    擲地有聲。

    妙妙打量孟如寄：“阿姐，你可以嗎？”

    “以前可以，現(xiàn)在當(dāng)然也可以！”孟如寄拍胸脯，“你只要給他正常人的飯錢，他吃不飽，我喂。再有了，他現(xiàn)在有手有腳……”孟如寄打量了一眼牧隨掛在胸前的胳膊，頓了頓，嚴(yán)謹(jǐn)?shù)母牧丝冢八F(xiàn)在有一只手兩只腳，還有個(gè)有保鏢，沒道理還讓咱們?yōu)榱怂某院让锩ν狻Ｄ惴判?！?/br>
    得到這個(gè)承諾，妙妙喜笑顏開。

    “阿姐和牧公子都是有本事的人，我見識過！你們能送我去逐流城再好不過了！你們等等我，我去當(dāng)了這些東西，就拿錢過來，咱們直接上路吧！”

    “這么急？”孟如寄從天降鴻福的喜悅里回過神來，這才好好審視了一下妙妙的這個(gè)決定，“你全部家當(dāng)都當(dāng)了，不回來了嗎？以后打算在逐流城生活嗎？”

    “不是的?！泵蠲顡狭藫项^，“我啊……好像快去往生了。”

    孟如寄怔住，望著妙妙還帶著些許笑意的臉，一時(shí)無言。

    “無留之地里，有人往生是毫無知覺的，有人可能會(huì)有點(diǎn)預(yù)感。我這些日子呀，老是看到自己的手掌一會(huì)兒消失，一會(huì)兒出現(xiàn)，也總莫名其妙的想起以前的事，腦子里出現(xiàn)了好多好多回憶，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可能日子快了?！?/br>
    “或許……是錯(cuò)覺呢？”孟如寄道。

    妙妙搖了搖頭：“我說不上來，但阿姐，我覺得這是一定的。但來無留之地這么多年，其實(shí)我也看開了，往生嘛，就跟人的生老病死一樣，誰都躲不過的。我在無留之地這些年，踏踏實(shí)實(shí)的，過得很安穩(wěn)了。”

    孟如寄無言。

    “這些東西以后也用不上了，不如都當(dāng)了，拿著錢，去無留之地別的地方走走看看，我來了這兒之后，還沒怎么出去過呢，只是在聽人說，無留之地好大，有好多地方，我最想看一看的就是逐流城里，那一棵姻緣樹，聽說姻緣樹開花的時(shí)候特別好看?！?/br>
    妙妙面帶期許，暖暖笑著，“我想去看看那一樹開勝萬花的美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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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妙妙去當(dāng)自己家當(dāng)?shù)臅r(shí)候,孟如寄思索著走到了牧隨身邊。

    兔兔瞪著孟如寄，故作蠻橫的插起了腰,帶著滿滿的戒備與敵意。孟如寄只瞥了兔子一眼，然后對牧隨說：“有事說，先讓他滾?！?/br>
    兔子提了一口氣，正要罵人。

    牧隨：“滾?！?/br>
    兔兔一瞬間淚眼汪汪：“城主哥哥？”

    不是不關(guān)注這個(gè)女人的情緒嗎??？

    當(dāng)然，他也不敢問，也不敢多留，只有委屈巴巴的轉(zhuǎn)身離開了。走到了街對面，抱著腿，蹲在街角,好大一坨。

    街上人來人往，街邊就只剩他倆，恍惚間，好似剛來無留之地那會(huì)兒，兩人站在街邊想著怎么去賣藝。

    雖則現(xiàn)在情況也差不了多少，但孟如寄心里還是有幾分感慨：

    “要說，還是以前的你可愛點(diǎn)?！泵先缂目戳搜勰岭S冷硬的側(cè)臉，“沒戳破你時(shí)，你還演一演，現(xiàn)在卻是連演都懶得演了。這臉比地上青石板都硬。”

    牧隨吊著手，也沒看孟如寄：“有事說事。”

    孟如寄撇嘴：“找到活了，送妙妙去逐流城?！?/br>
    牧隨挑眉：“她為何要去逐流城？”

    “去看刻著咱們名字的姻緣樹開花。”

    孟如寄這一句，噎得牧隨一陣沉默。孟如寄還沒好氣的瞥了牧隨一眼：“妙妙一個(gè)小姑娘你戒備什么，她能坑你逐流城的錢不成？”

    牧隨冷笑，意味深長的重復(fù)了一句：“小姑娘……”

    孟如寄敏銳的察覺到了他這話中含義：“我又不是小姑娘了。我現(xiàn)在可是你夫人，我去逐流城，也不是為了坑你的錢。不過是遵守你們無留之地的規(guī)矩，去共賀我夫君的成就罷了?！?/br>
    牧隨別過頭，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孟如寄繼續(xù)道：“我們五個(gè)人，妙妙管四個(gè)人的飯，你的兔子自己去吃草，你吃一人份的飯，吃不飽我再給你想辦法。逐流城的錢我也不白拿你的，回去之前，我養(yǎng)你，行吧？”

    “我養(yǎng)你”這三個(gè)字她說得自信又大聲，牧隨又是一聲冷笑：“好本事啊，夫人。為夫倒要多謝你了?！?/br>
    “過獎(jiǎng)了，夫君。我們夫妻同心，應(yīng)該的?！泵先缂拿鏌o表情的敷衍了一句，又繼續(xù)道，“另外……還有一事問你?！?/br>
    牧隨等著她開口，等了好久，終于忍不住，望向了孟如寄，卻意外的看見孟如寄眸光微垂，暗藏思慮。

    “你問。”

    “無留之地，人真的會(huì)無緣無故的就去往生嗎？”

    “會(huì)。”

    “那你見過能預(yù)知自己往生日子的人嗎？”

    牧隨淡漠的看著街上來往的人：“見過，很多。”

    “為何會(huì)如此？萬物生長總有規(guī)律，無留之地看起來像是方外之地，但我們會(huì)來一定是有緣由的，離開也當(dāng)如此。怎會(huì)莫名往生?！?/br>
    “緣由，自是有的?！?/br>
    牧隨望著街上來來去去的人，小集市，大家都并不富裕，身上的衣裳雖不如孟如寄與牧隨那樣破破爛爛，但也多有磨損縫補(bǔ)，每個(gè)人臉上神態(tài)不一，卻也平常。

    恍惚間，此處好像就是人間某處，大家不是半亡人，而是尋常謀生的人。

    “來這里，是因?yàn)槲覀冊谌碎g死了，卻也未曾真正死去，或rou身尚在，或神智尚在，亦或……還活在他人的記憶里?！?/br>
    “活在他人的記憶里……”孟如寄恍惚間明白過來，“所以，若是神智消散，rou身殞滅，而且，也不在他人的記憶里了，我們在這無留之地，就會(huì)……消失？”

    “逐流城總結(jié)出的因果，便是如此?！?/br>
    孟如寄無言了許久，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掌心紋路與之前并無二致，溫度也與曾經(jīng)一模一樣：“你這樣一說，來無留之地，倒好像是，上天垂憐，給了我們這些人，第二次生命。”

    牧隨低頭望了孟如寄一眼，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她掌心里，不知為何，牧隨腦中卻倏爾閃過此前那個(gè)幻境里，孟如寄用這只手摁住他丹田時(shí)的模樣。

    這掌心的溫度，他身體還記得……

    牧隨強(qiáng)行讓自己的腦袋轉(zhuǎn)了過去，閉上眼，深呼吸，再睜開，他清理了眼中情緒。

    孟如寄卻還沉浸在此事帶來的震撼中：

    “所以，不管身體是否還在，神智是否尚存，只要我還在這里，便證明人間還有人記得我?！?/br>
    “那葉大河不是說了么，你的五位護(hù)法一直記著你?！?/br>
    聞言，孟如寄神色柔軟了些許，她輕輕嗯了一聲，帶著些許懷念的意味。

    牧隨側(cè)目掃了她一眼，瞥見孟如寄嘴角的笑，不知為何，他眼中的冷硬神色也跟著融化了些許：“而且，作為曾經(jīng)的‘妖王’，人間記得你的人，應(yīng)當(dāng)很多。你的命還長，不必憂心。”

    “承你吉言。所以……”孟如寄望向牧隨，“你呢？

    四目相接，孟如寄卻看見牧隨眼中的溫度一絲一縷的退卻了去。

    不知這話是觸到了他哪片逆鱗。

    見他情緒波動(dòng)，孟如寄非但沒有退縮，反而來了興致：“你來無留之地這么多年，現(xiàn)在又是第二次來了，人間還有人記著你……真好奇，記住你的都是什么人？”

    牧隨挪開目光，望向面前的人群，聲色冰冷得好似一塊雪地里的鐵：“所有人?！?/br>
    三個(gè)字，好似藏著牧隨從未提及的過去。

    “所有人？”孟如寄不解，“人間的所有人都記得你？”

    言止于此，牧隨不再多講。

    孟如寄卻覺得有些好笑：“千山君怕不是托大了一些，在人間，即便是王侯將相，也并非所有人都會(huì)記得吧。”

    牧隨沒有回答，自己開始動(dòng)手摘起孟如寄給他綁住胳膊的“繃帶”來。

    見他不似在胡說，孟如寄更好奇了：“來無留之地前，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的過去與你無關(guān)，過多探知對你沒有好處。”

    “是嗎，可你之前從無留之地出去，卻偷了我的內(nèi)丹?！泵先缂狞c(diǎn)了點(diǎn)牧隨的腹部，“你拿它，本是要去做什么？”

    牧隨一哂，倒是真轉(zhuǎn)頭盯住了孟如寄的眼睛，他道：“殺、人?！?/br>
    孟如寄怔愣，復(fù)而打趣道：“你不會(huì)也要?dú)⑺腥税?？?/br>
    牧隨將取下的“繃帶”遞給孟如寄，牛頭不對馬嘴的回道：“傷好了，不用了?！?/br>
    孟如寄沒接，牧隨便直接松開了手，曾是孟如寄衣袂一段的“繃帶”掉在了地上，牧隨邁步向兔子走去。

    “哎。”孟如寄叫住他，“今日問你往生之事，是因?yàn)槊蠲羁毂蝗碎g忘記了?！?/br>
    牧隨聞言，神色依舊淡漠，毫無波動(dòng)。

    孟如寄轉(zhuǎn)頭，卻看見了街道那頭，當(dāng)完東西的妙妙回來了。

    她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孟如寄與牧隨，便對著孟如寄揮了揮手，招呼她過去。

    孟如寄抬手回應(yīng)，然后告訴牧隨：

    “送人家最后一程，還給我們管飯，接下來的路上，你和你的兔子，最好多趕路，少搞事。讓我省點(diǎn)心。”

    “我不會(huì)耽擱回去的行程，你與其來告誡我，不如告誡那個(gè)睡覺的和雕門的?！?/br>
    “他們我管得住?！泵先缂牡溃爱吘?，他們要做的事，都已經(jīng)說在明處了，只有你，要做什么，我可看不明白?！?/br>
    “我能做什么？”牧隨也學(xué)著孟如寄，皮笑rou不笑的彎了下嘴角，“我不就是帶你回家嗎，夫人?！?/br>
    牧隨撂下話，邁步去叫對面的兔子了。

    孟如寄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gè)白眼：“可真是個(gè)陰陽怪氣的陰陽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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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親密呀，這對夫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