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便是地處西北。

    聞及此，喬時憐憶及蘇涿光的生母亡故之由。

    東西北風(fēng)三暗衛(wèi)曾同她說?，將軍府最大的禁忌就是提及蘇夫人，每每提及，少?不了蘇家父子二人冷戰(zhàn)多日，連帶府內(nèi)上下都不得安寧。

    喬時憐瞄了眼?跟前的蘇涿光，深紅影帳下，那冷峻如琢的棱骨被?燭火置下濃重暗色。她想，若不是少?時那場變故，興許眼?前人便不是這般疏淡似冰，不易相與的模樣?？

    七歲，她還正處無憂之年。整日想著的，是爹爹上朝回府時會給自己帶什么糖，又或是娘親教自己梳了什么好看?發(fā)髻，還有?哥哥會講什么稀奇故事同她聽。

    蘇涿光卻是在兵戈不休的黃沙里，目睹生母被?自己的生父殺死。

    她不由得心疼起他?來。

    想到此處，她稍蹭起身，抱住坐在榻邊的蘇涿光，雙臂環(huán)過他?的腰身，轉(zhuǎn)移著話題，“我們…還親嗎？”

    雖是隔著一層里衣，她仍能?切實感受到他?勁瘦的腰，不難想象，這其中藏著能?馭使野風(fēng)馳騁八方的雄武之力。

    她揚起臉，正與他?深邃眼?眸對視。

    今夜畢竟是大婚之夜，拋去她本想安慰于他?，她也知圓房一事是必行的。即便她對那模糊而未知之事心懷忐忑，但她亦反復(fù)勸說?著自己，試圖邁過這道坎。

    蘇涿光本是被?敲門聲?打斷冷靜了幾分，但當下喬時憐再度抱了上來，溫軟貼懷，那細藕似的臂還緊緊環(huán)著他?的腰。縱使他?能?察覺，她微微發(fā)顫的身暴露著她的緊張，她略有?閃躲的目光彰顯著她的不安。

    明明有?些害怕圓房，還偏要勉強。

    蘇涿光暗嘆著氣?，回身捧起她的面頰，低頭吻住她的唇。

    唇畔相接的一瞬，喬時憐屏住了呼吸。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溫溫鼻息輕掃過她的面，而唇間亦漸而灼熱，在她的唇珠被?他?緩緩舔.舐的剎那，她只覺靈臺一白，幾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從前看?話本，里面不鮮有?男女親昵的橋段，關(guān)乎親吻的，也只是淺淺帶過一句，多數(shù)是在寫二人情意相通之處。今此得見，她才知竟還有?如此行徑，比之此前的淺嘗輒止更加磨人。他?步步誘著她怯怯回應(yīng)，她卻在這深切窒息里漸漸失了力氣?，往后倒在錦衾里。

    喬時憐微瞇著眼?，望著榻頂漆紅繪綠，浮翠流丹，盡彰喜慶之意。她恍神才覺自己是真的嫁給蘇涿光了。而耳畔唯余衣衫與錦被?摩挲的聲?響與氣?息交織，終是在他?挪面沿著慢慢吻過，落至那處極小紅痣時，她聽自己發(fā)出了別于平常的細音。

    晚風(fēng)容與，掠過幾許微涼。喬時憐心想著他?竟是鐘情于此，想來那夜在馬車內(nèi)他?便想這般了。隨后她察覺他?對著紅痣加重了吻，麻癢得讓她極為難受。她無法形容這究竟是怎樣?的感覺，她很想讓他?停下，但啟唇之時，喉間盡成斷續(xù)的音。

    夜色長，流星透疏水，走月逆行云。萬物極緩，出奇的慢。正當她發(fā)覺他?的唇暫離，急劇跳動?的心臟得以緩解時，他?不緊不慢撥開了紅痣之下。那清雋無波的面恍有?一瞬遲疑，旋即他?攜著尚熱的灼息逼近。須臾間，喬時憐羞恥之感乍然溢開，那感覺比之此前還要猛烈。

    她下意識抬手推搡著他?，弱聲?抗拒。

    蘇涿光當即應(yīng)她所?言，起身往后退去。他?沉靜地看?著她羞紅欲滴的臉，未再貼近于她。

    她垂著眼?不敢與他?正視，反應(yīng)過來因自己的拒絕硬生生停止了這圓房將行未行時，她鼓足了勇氣?，囁聲?道：“我…我們繼續(xù)吧…我這次，這次一定不推你……”

    默聲?之中，喬時憐見他?眸中幽深更甚，卻始終沒動?，她以為是他?不信她所?言，又續(xù)道：“或者，或者…你把我的手綁起來也行…”

    蘇涿光：“……”

    他?似乎沒有?這方面的癖好。

    眼?見蘇涿光仍不語，那面上持著慣有?的疏淡無欲，喬時憐不知所?措地望著他?。難道是因為一直是他?在主動?，所?以現(xiàn)在應(yīng)該由她來了嗎？

    她這般想著，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學(xué)著他?之前的動?作，仰起身試圖吻住他?的唇。但又因沒能?夠著，她不偏不倚地親在了他?喉結(jié)處。

    唇碰著那硬處骨節(jié)時，喬時憐鬼使神差地伸出舌舔了舔。

    他?渾身為之繃住。

    喬時憐挪開臉時，見他?毫無反應(yīng)，那神色亦凝然，探不出更多情緒。但她一直保持仰著身的姿勢實在太過于累，她的胳膊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酸，有?些支撐不住了。

    于是她再次蹭起身抱住了蘇涿光，“你能?換個位置嗎……我有?點累…”

    蘇涿光：“？”

    她有?知道她自己在說?什么嗎？

    但見喬時憐黛眉蹙起，茫然無措地欲把自己拉扯至另處，蘇涿光只好一言不發(fā)地配合著她，翻過身躺臥而下，由著她如此。

    燭影處，深紅簾幔搖晃。喬時憐本是對之懵懂，她似乎不知該如何做，先?前對他?說?出的提議也是無心之舉，此番她只得照貓畫虎，僅僅是學(xué)著他?之前的模樣?俯身在他?上方，偏偏那雙細長時而掠動?著。渾然未覺，二人這樣?，讓蘇涿光有?些難耐起來。

    喬時憐仍一心尋著位置。她總覺得如何坐也不安穩(wěn)，那不安分的手胡亂按在他?胸前作支撐時，她亦在他?身處不斷往下找合適之地。

    少?頃，她忽覺自己肩膀被?他?捏住，她的動?作隨之被?制住。

    她不解地抬起頭往他?面上看?去，只見他?眉心緊鎖，頸間青筋凸起，胸口微有?起伏。

    他?好像看?起來很難受。

    是因為自己哪里做得不對嗎？

    緊接著蘇涿光猛然坐起身，從喬時憐身處抽離出來，闊步往外而去。

    喬時憐迷惘坐在榻處，不明發(fā)生了什么，等?了半刻也不見蘇涿光回來，便只得作罷，叫來侍女沐浴更衣。

    -

    “少?夫人?！?/br>
    湢室里，伺候她的除了秋英，還有?蘇涿光的侍女蘭澤。蘭澤本就生了副和煦如風(fēng)的溫和模樣?，當下面目含笑?地望著她，親切感亦油然而生。

    喬時憐對這稱呼尚不能?適應(yīng)，只好靦腆地向?蘭澤淺笑?示意。

    候在浴盤旁的秋英滿面喜色地望著她肩頸處惹眼?的紅痕，“姑娘可有?身子不適？需要我為你揉揉嗎？”

    “確實有?些腰酸…但過會兒我想歇息了，暫且不用了?！?/br>
    喬時憐闔眼?將整個身子泡在熱水里，舒緩著四肢百骸。今日因大婚勞頓，又長時間挺背行禮，她覺得自己腰沒斷都是幸事。

    “姑爺也真是的，好歹體諒下咱們姑娘身子金貴柔弱?！?/br>
    “男兒血氣?方剛，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就好了?！?/br>
    耳邊傳來秋英與蘭澤的對話，喬時憐聽之蹙了起眉。她們在說?什么，為何她聽不懂？

    不多時，及蘇涿光回了臥房，他?亦是沐浴后換了身寬松的寢衣。

    喜燭尚未燃盡，他?從屏風(fēng)外步至榻前時，見喬時憐早已蓋好錦衾安然入睡，甚至還為他?空出來好些位置。

    想來這大婚之禮如此煩瑣，她早就折騰得夠累了。

    蘇涿光并不急著上榻，他?折身從柜里取出一方白色絹帕，那是他?早就收好放至此處的。

    他?拿起一銀匕輕聲?出鞘，指腹在鋒刃上緩緩抹過，將殷紅鮮血浸潤在那純白絹處。

    待他?做完這些，他?掀起錦被?欲上榻歇息時，便被?眼?前所?見僵住了動?作。

    第30章 30 、寢衣

    一炷香前, 湢室內(nèi)，暖霧繚繞。

    迷蒙水汽間?，喬時憐在侍女們伺候下出了浴盤, 卻見?秋英抱著一淺粉紗衣走來。

    “姑娘，這件寢衣是夫人吩咐您沐浴后需穿上的。只是沒想到少將軍居然如此急迫……不過沒關(guān)系, 現(xiàn)在換上也行?！?/br>
    喬時憐尚未反應(yīng)過來秋英所說的話，但見?秋英把那件寢衣展開為她披上時, 她才?發(fā)覺那寢衣薄如蟬翼, 朦朧輕紗覆在她潔白如瓷的膚上，透著昏黃燭火，姣好身?姿一覽無余。

    這寢衣也太過于裸.露了！

    她頓時窘迫起來，抬手?便要把之褪去，“這、這衣裳…我我，我…不能穿！”

    秋英趕忙阻攔, “姑娘現(xiàn)下怎還害羞起來了？咱姑娘生得這般好看, 哪怕不穿這件寢衣，也足以把姑爺迷得神魂顛倒了。”

    喬時憐欲哭無淚，順著秋英的話說了下去, “那就不必再穿了吧…”

    旁處的蘭澤抿開了笑，“無妨。夫妻同房本就講求新鮮與情.趣，少夫人莫要羞臊，習(xí)慣了便好。想來少爺見?著少夫人這樣穿, 也會很喜歡的。”

    蘭澤自是看出這嫁入將軍府的少夫人臉皮極薄, 若是在這新婚夜便不能適應(yīng)此等事, 日后二人房事怕是會有所不順。

    喬時憐低頭埋在熱霧里?, 臉頰紅得似要熟透了。

    她拈著那柔紗，望著空空蕩蕩的內(nèi)里?, 躊躇道：“好歹…要把心衣穿上吧……”

    秋英勸道：“新婚夜畢竟特殊一些，姑娘先忍忍。”

    隨后喬時憐被侍女們簇擁著回了臥房，見?蘇涿光還未歸，她暫松了一口氣。

    所幸，她沒能讓蘇涿光撞見?她穿上這等膽大夸張的寢衣場面，否則她怕是恨不得當場昏過去。

    這簡直羞死人了，她怎敢讓他看見?？

    她迅然爬上榻，掀起錦衾把渾身?蓋得嚴實?，遮去那春.光乍泄。

    之后的時辰可謂之煎熬。

    她提心吊膽地躺在榻上，臥房外不時傳來有人經(jīng)過的足音，讓她心跳遽然加速。發(fā)覺非是蘇涿光回屋后，她又再平息著呼吸，盡力掩去心底的緊張。

    如此反復(fù)之中，她終是因太過疲累而睡了去。

    及蘇涿光回房，他掀開錦被，猝不及防地目睹了那縮在里?頭近乎裸.露的嬌軀時，過于刺激的感官讓他為之一頓，心臟驟停。

    他陡然背過身?，明顯察覺自己?氣息錯亂起來。

    接而他闔上眼深作呼吸，良久才?得以平靜。

    燭影深深之中，蘇涿光小心翼翼地掀起被角，繃直著身?躺在了她身?側(cè)睡下，刻意在二人之間?余留了好些距離。

    他頭一次生出慶幸之感，竟是慶幸家中這床榻足夠?qū)挸ā?/br>
    但事與愿違，他好不容易松弛了心神正?欲入眠時，耳畔傳來細微的動靜，他察覺身?旁之人動了動。

    喜燭燃盡，紅淚堆滿燭臺，視野一瞬復(fù)了昏黑。

    失去了視覺憑靠，蘇涿光其余感官在這漆夜里?無限放大，變得極為敏銳。譬如，眼下陷入熟睡而極為不安分的喬時憐，正?在向他貼身?而來。

    他先是聽聞錦衾磨蹭的輕響，隨后那薄紗拂過他的手?背，緊接著蘭息漸近，混著沐浴后溫甜的香味，幽幽散至他鼻尖。而還未及他悄然往榻邊退去時，喬時憐已?翻過身?抱住了他。

    剎那觸及，蘇涿光于暗色里?猛然睜開眼。那般溫軟，灼熱，還有女子獨有的曼妙襲來，如潮水忽涌，迅速占據(jù)了他所有感知，將他推入溺水難浮的境地。

    縱使他于夜色里?無法見?得她與赤.裸無別的身?軀，但他抑制不住憑著每寸肌膚相貼的觸感去浮想出她的胴.體。那飽滿而富有彈性?的軟處，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他的胳膊；而從紗衣下伸出的腿，更是壓在了他胯.下位置。

    這比之他此前掀被眼見?時，更加讓他難以自持。

    蘇涿光試圖在不吵醒她的情況下，從那磨人的柔軟里?抽身?而出。他緩緩挪動著身?，另只手?欲輕輕推開她，卻是指尖在黑暗里?摸索時，不慎碰到了不該碰的位置。

    蘇涿光：“……”

    他簡直要被她逼瘋了！

    -

    至墜兔收光，金烏東升時。

    喬時憐從迷糊之中醒來，想來她昨日應(yīng)是太累，她睡得比以往都?要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