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楚皺眉道：“這哪是見客的時辰？”

    管家上前耳語道：“那位客人姓梁，他一定要見你?！?/br>
    辛楚輕嘆一聲，點點頭道：“容我稍作漱洗，即刻就去?！?/br>
    ……

    武栩和徐志穹騎著馬，一路渾渾噩噩回了衙門。

    徐志穹一天一夜沒睡，沒有精神也在情理之中，為什么武栩也這么疲憊？

    他不是陪著那閣主歌詠了一夜嗎？應(yīng)該容光煥發(fā)才對呀！

    其實武栩也沒睡，前半夜陪著辛楚歌詠，在不借助武力和藥物的情況下，讓辛楚脫力入眠。

    后半夜，武栩把樂院十二座閣樓查了個遍。

    他早就盯上了鶯歌院，也帶人來查過幾次，這地方實在不好下手，在查探過程中有不少遺漏。

    讓徐志穹查的那四座閣樓，都是此前遺漏的地點。

    至于樂院，因為武栩身邊沒有絕對可靠而又懂得音律的人，所以整個院子都沒查過。

    昨晚終于有了機(jī)會，武栩一個人把整個樂院查遍了，卻沒有一點線索。

    回到明燈軒，武栩打了個哈欠道：“有查到些什么？”

    他對徐志穹并不抱有希望，昨晚徐志穹沒被發(fā)現(xiàn)已屬萬幸，沒想到徐志穹點點頭道：“有?！?/br>
    武栩一怔，看徐志穹一路迷迷糊糊，沒想到還真有收獲。

    “千戶，我在揮翰閣第四層找到一間暗室，就在閣主的房屋東面。”

    武栩面露喜色：“你是怎么找到暗室的？”

    徐志穹早就想好了托詞：“我在閣樓外面估算了一下房屋的尺寸，等潛入到閣主房間里之后，發(fā)現(xiàn)她的房間比外面看上去要小一些?！?/br>
    說話間，徐志穹拿過筆墨，把暗室的大致位置畫了出來。

    “從里外的格局尺寸判斷，那座暗室就在這里，我在閣主的房間里看了一下，這面墻上有個鼠洞，里面漆黑一片，但從風(fēng)聲判斷，墻背后是一間屋子，很大的屋子?！?/br>
    武栩難掩喜悅：“好小子，不枉我信你一回，你進(jìn)了閣主的房間，守門的伙計和閣主都沒有察覺嗎？”

    這是一處軟肋，他們之所以沒有察覺，是因為當(dāng)時的徐志穹是一只老鼠，這自然不能實話實說，徐志穹只能解釋道：“屬下做的小心，趁門子睡著的時候進(jìn)了閣樓，在閣主的屋子里也沒出半點動靜。”

    “我果真沒有看錯你！”武栩煮了壺?zé)峋疲c徐志穹對飲了幾杯。

    “白天好生休息，今晚還要隨我巡夜?！?/br>
    徐志穹道：“還是去鶯歌院么？”

    武栩搖頭道：“今夜卻要換一家，大宣京城里，叫院的地方?jīng)]幾家，你猜猜咱們要去哪？”

    “叫院的地方……”這還真把徐志穹問住了，這個級別的場所，不在他熟悉的層次之內(nèi)。

    正思索間，綠燈郎肖松庭走了進(jìn)來：“千戶，翰林學(xué)士承旨曾士斌前來拜訪。”

    翰林學(xué)士承旨，翰林院的主官，別稱“翰長”、“學(xué)士院長”，他來作甚？

    不用問，肯定也是想打探武栩和周開榮之間的沖突。

    武栩煩躁的喝了一口悶酒，他把事情處理的如此謹(jǐn)慎，卻還有一堆甩不開的羅亂。

    徐志穹還在思考剛才的問題，除了鶯歌院，還有哪些地方有資格稱之為院？

    “翰林院算么？”徐志穹真誠的問道。

    武栩剛喝到嘴里全都噴了出來，肖松庭一臉費(fèi)解：“志穹，你剛說翰林院算什么？”

    徐志穹道：“千戶剛才問我……”

    “志穹啊，”武栩打斷了徐志穹，“你先回小舍歇息，切記，今天絕對不準(zhǔn)離開衙門。”

    又不讓離開衙門。

    不讓離開衙門就不能去罰惡司，今天又不能兌換功勛。

    徐志穹躺在小舍的床上，思索著昨晚的見聞。

    鶯歌院里用密室囚禁著十三個人，到底是什么人？

    武栩調(diào)查鶯歌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徐志穹很想把暗室里的陰陽法陣告訴武栩，但是他不能說，因為這事說不清。

    徐志穹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隱約覺得武栩正在和一伙非常強(qiáng)大的勢力對抗，可又不知道武栩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黨爭？武栩?qū)φ潞孟癫皇翘P(guān)心。

    私怨？徐志穹對武栩的私生活一無所知。

    皇命？皇帝有可能向掌燈衙門直接下命令，但鐘參不應(yīng)該不知情。

    武栩是個值得信賴的人，他幫過我，我為他做事也是應(yīng)該。

    但做事必須要做個明白。

    眼下正是清晨，不少提燈郎剛回衙門，人多眼雜，徐志穹且在小舍好好睡了一覺。

    到了午后，衙門徹底清靜下來，徐志穹也睡醒了，決定去一趟小黑屋。

    他手里拿著兩樣?xùn)|西，一個是從范寶才衣服上的碎布，上面還殘留著一點白色的粉末。這點粉末是梁玉明彈在范寶才身上的，徐志穹不敢碰，他懷疑這就是讓范寶才變成蠱人的原因。

    另一個是昨晚在老鼠洞里撿來的米飯粒。

    徐志穹先拿起了米飯粒，這幾粒米飯的線索更容易追溯。

    首先要有合理的推斷，然后再用足夠精確的想象。

    這幾粒米飯是送飯的時候灑落的，有人給暗室里的人送飯，一共十幾個人，肯定不能用食盒，應(yīng)該用大木桶。

    想一想米飯在飯桶里的模樣，徐志穹的眼前出現(xiàn)了些許輪廓，徐志穹推理的方向正確。

    畫面一開始有一點搖晃，一下震顫過后，徹底平穩(wěn)下來。

    這也很好推測，一個人提著木桶來到了暗室門口，先把木桶放下，再把暗室打開，再把木桶提起來。

    猜的沒錯，木桶平穩(wěn)了一小會，又開始晃動，震顫過后，再次平穩(wěn)。

    這人已經(jīng)進(jìn)了暗室，把桶放下來，是準(zhǔn)備發(fā)飯了嗎？

    不對，推測的方向錯誤，視線有些模糊了。

    他進(jìn)入暗室之后，要先解除法陣，才能把飯送進(jìn)去。

    解除法陣是什么模樣？

    徐志穹倒是見童青秋做過，用符紙，用咒語，或者用藥粉，徐志穹正在想象之中，突然聽到了些聲音。

    “吱吱~吱吱~”

    老鼠的叫聲！

    小黑屋里有老鼠嗎？

    當(dāng)然沒有。

    這是畫面?zhèn)鬟f來的聲音，徐志穹又推測對了，那人的確在解除法陣，正確的推理方向給他帶來了更多信息。

    “吱吱吱吱吱~”

    老鼠的叫聲突然急迫起來，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徐志穹聽到了哭喊聲，接著又聽到了腳步聲，一聲悶響，眼前畫面劇烈抖動，徐志穹終于看到光了。

    那人解除了法陣，有人逃跑，撞翻了飯桶，一些米飯掉在了地上。

    推理完全正確，眼前的畫面清晰了起來。

    這暗室里其實有一盞燈，周圍坐著十幾個表情麻木的女人，她們不知被囚禁了多久，似乎已經(jīng)放棄了逃跑的念頭。

    有一個女人沒放棄逃跑，趁著法陣打開的時候沖了出去，卻被送飯的人捉住了。

    送飯的人把逃跑的女人丟進(jìn)了法陣，沖上去一通拳打腳踢，他身手很好。

    不是他，是她。

    雖然從米粒的視角看不到她的臉，但徐志穹確信這個送飯的人也是女人。

    她是誰？

    揮翰閣的閣主？

    逃跑的女人被打的奄奄一息，送飯的女人把散落的米飯撿進(jìn)了飯桶，丟進(jìn)了眾人當(dāng)中，地下留下了一些米飯，其中就包括徐志穹手里攥著的這些。

    送飯的女人拿出一張符紙，燒了。

    法陣復(fù)原了，十幾個女人和那盞燈一起消失不見。

    看完最后一幕，徐志穹也到了極限，精疲力竭之下，從小黑屋里掉了出來，回到了小舍里。

    趴在床上，徐志穹艱難喘息，有很多問題他還是想不明白。

    鶯歌院是禮部開的官家院子，官家院子里為什么囚禁了十幾個女人？

    這些女人是因為觸犯了規(guī)矩受了處罰，還是和京城最近接連失蹤的女子有關(guān)？

    武栩調(diào)查鶯歌院，是為了救這些女人嗎？

    這些事情該不該告訴武栩？

    我用什么合理的方式告訴他呢？

    第60章 酒肆里的鬼門關(guān)

    黃昏，武栩讓徐志穹換上一身便服，不帶燈籠，不帶刀，跟他一起去巡夜。

    計劃有變，今晚不再去院子，他們要去一座酒樓。

    望安京有多少酒樓？這個無從考證，有人曾說過，把天下所有的酒樓加在一起，望安京的酒樓得占去一半。

    這可不是夸張，在京城，光是受到朝廷批準(zhǔn)有釀酒權(quán)的正店就有七十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