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 第127節(jié)
“判官還有地盤?以前可沒聽說過。” 陸延友道:“以前你是凡塵員吏,愛在哪動手,就在哪動手,沒人管你,現(xiàn)在到了八品,你是引路主簿,每個主簿各有地盤,從鶯鵲林到郁安樓,這是我的地盤,這儒生在我地盤犯了事,就該由我處置!” 徐志穹嘆口氣道:“按兄臺的意思,我還得先去搶塊地盤?” “搶什么呀!”陸延友搖頭道,“你這人性情太強橫,地盤是是非議郎給分的,你找他要就是了?!?/br> 是非議郎?七品判官? 他還有分地盤的功能? “我該上哪去找是非議郎?” 陸延友嘆道:“好人做到底,我送你去吧,罰惡司你是去過的,知道什么是開門之匙吧?” 徐志穹道:“這個我懂?!?/br> “且跟我做一遍,左腳為軸,向右轉(zhuǎn)兩周半,右腳為軸,向左轉(zhuǎn)三周,作萬馬奔騰之象!” 萬馬奔騰,一片煙塵,煙塵散盡,徐志穹看到一座大宅院。 陸延友推開大門,走進了院子:“這就是議郎院,進去看看議郎在不在家。” 七品議郎,徐志穹有些發(fā)憷。 對方用罪業(yè)之瞳,能看出他的修為。 看就看出來吧,反正也不用跟他解釋,他要是不為難我,這事就算過去,他要是為難我,就用柴火棍招呼他。 柴火棍呢? 還在陸延友手上。 也不知道他帶了沒。 宅院很大,但人氣不旺。 從前院走到正院,一個人影都沒看見。 直到進了正廳,徐志穹終于看到一個人,一個干巴巴的老頭子,縮在椅子上打盹。 陸延友上前施禮道:“曹議郎,打攪您了?!?/br> “啊,啊,來了,坐?!崩项^子頭也不抬,也不知道睡醒了沒有。 這就是是非議郎? 陸延友沒坐,接著說道;“曹議郎,我是陸延友呀!” “陸主簿來了,坐,坐吧!” “我給您帶來一個新主簿,剛到八品,找您劃塊地盤?!?/br> “新主簿,好,好呀,坐,坐吧?!?/br> 坐什么坐呀? 這老頭戴著面具,從聲音上判斷,他年紀沒有一百也有九十,言語含混,好像是在說夢話。 陸延友又問了一遍:“曹議郎,我?guī)麃?,是向您討地盤來了?!?/br> “地盤?”老頭子活動了一下,好像在想事,“地盤有,有好地盤,陸主簿領來的,得給好地方?!?/br> “那您看給哪塊地方?” “京城的人氣,都在城北,城北的人氣,都在北垣,北垣的人氣,在麒麟寨,就把麒麟寨這塊人氣旺盛之地,交給你吧?!?/br> 麒麟寨? 不就是乞兒寨么? 我套你…… 那連人都沒有,哪來什么人氣? 第98章 秦主簿 京城人煙稀少之地在城北。 城北人煙稀少之地在北垣。 北垣人煙稀少之地在乞兒寨。 乞兒寨是麒麟寨的別稱。 徐志穹對那地方太了解了。 那地方連人都沒有,沒有人就沒有罪人,沒有罪人又能拿什么功勛? 他這是針對我,還是針對陸延友? “曹議郎,您可能是誤會了,我跟陸主簿也不是太熟,我就是來找您要塊地盤, 您至少得給我個有人的地方……” 話沒說完,曹議郎丟了一枚印章給徐志穹:“拿上吧,想坐就坐一會,不想坐,就走吧。” 說完,老頭子打了個哈欠,睡了。 就這么一眨眼,他就睡了! 徐志穹還想理論幾句,被陸延友在旁勸道:“別說了,曹議郎都定下了,你就收下吧,老頭子脾氣不好,可別在這生事?!?/br> 他脾氣不好? 且不說他有沒有脾氣,徐志穹看他都快沒氣了。 “這老東西還活著么?他聽清楚你說什么了嗎?他知道麒麟寨是什么地方么?” 陸延友連拖帶拽,把徐志穹拽回了茶坊,徐志穹怒道:“這地盤要來有什么用?” “怎么能說沒用呢?麒麟寨好呀!” “好在哪了?” “好在清靜呀!” “是清靜,”徐志穹點頭道,“那連人都沒有,沒有人的地方我怎么找生意?我怎么賺功勛?” “心急了,你這人太心急!”陸延友喝了口茶,嘆一聲道,“咱們判官是靠功勛的, 你當這功勛這么好拿?像你第一次在八品接生意, 等個一年半載,都在情理之中?!?/br> 徐志穹怒道:“憑什么就等一年半載?我偏不等!明天我就上你地盤去找生意去!” “這可不行啊, 咱們兄弟可不能為這事結(jié)仇, ”陸延友沉思良久道, “你要是著急的話呢,有個人倒是可以幫你,他這個人正直慷慨,愿意和別人一起做生意,而且做的還都是大生意?!?/br> “這人在什么地方?” “西集清源巷子,有個秦老三刷牙鋪,掌柜的叫秦長茂,凡塵名字叫秦長茂,判官之名也叫秦長茂?!?/br> 徐志穹詫道:“判官之名,卻和真名一樣?” “要不說秦主簿這人真誠,你去找他,把高人給你的信物帶上,他一定愿意幫你?!?/br> 說完,陸延友把柴火棍交給了徐志穹:“兄弟,我對你可是傾囊相授了,你在高人面前,可得給我美言幾句?!?/br> 徐志穹接過柴火棍,道了一聲:“告辭?!?/br> 陸延友從茶桌上拿起曹議郎給的印章,交給徐志穹道:“這可別忘了拿?!?/br> 徐志穹接過印章道:“這東西有什么用?” 陸延友道:“這叫主簿印,用處可大了, 比方說,有一個罪大惡極之人,先去了鶯鵲林,又去了麒麟寨,這人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徐志穹道:“當然算我的!那破地方好不容易有個人去一趟,你還下得手去搶?” 陸延友擺擺手道:“不談情誼,咱們只說規(guī)矩,按照咱們這行的規(guī)矩,誰先在罪業(yè)上面蓋了主簿印,這人就是誰的,如果你在那人的罪業(yè)上看到了我的主簿印,這人你就不能再搶了。” 徐志穹道:“我要是非搶不可呢?” 陸延友一笑:“兄弟,那咱倆仇可就深了,以后你做生意的時候,可別怪我下絆子!” “謝兄臺提醒!”徐志穹受了主簿印,離開了茶坊。 眼下還沒到四更天,徐志穹去了桃花棚,在雅間睡了一個多時辰。 其實別的地方也能睡,但徐志穹在勾欄里睡得踏實。 等天亮散值,徐志穹換了便裝,直接去了西集清源巷,找到了秦老三刷牙鋪。 鋪子不算大,貨架上擺滿了刷牙子,還有柳汁、槐汁、姜汁、芎藭各色揩齒藥,掌柜的秦長茂正在柜臺后面招呼生意。 從相貌上看,這老掌柜大概六十上下,身材勻稱,體格堅朗,一副和善之相。 一個三十多歲,衣衫破舊的婦人,正在挑揀著刷牙子:“這個,卻能算我便宜些么?” 她選了一把竹片馬尾的刷牙子。 大宣的刷牙子,和現(xiàn)代的牙刷差不多,都是一個牙刷把,上面打孔,里面植毛。 牙刷把有獸骨的,有瓷片的,最便宜的是這種竹片的。 牙刷毛有馬鬃的,有豬鬃的,最便宜是這種馬尾的。 這把最便宜的牙刷,只要十文錢,可婦人還是覺得貴了。 掌柜的笑道:“今日你來的巧,我生意剛開張,這把刷牙子,就算你六文錢。” 六文錢? 只怕連手工費都不夠。 這掌柜的是個善良人。 婦人連連道謝,給了錢,拿了刷牙子,剛要走,掌柜的又給她打了些柳汁。 柳汁是揩齒藥,相當于牙膏。 婦人連連擺手道:“這東西我們可用不起?!?/br> 掌柜的笑道:“開張第一樁生意,算我送的?!?/br> 婦人千恩萬謝,離開了刷牙鋪,徐志穹湊上前去,問道:“開張第二樁生意,也送么?” “這位公子,您想要買點什么?”掌柜的依舊笑臉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