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 第243節(jié)
道長又哼一聲:“我是沒看見的,許是被別的判官拿走了!” “罪業(yè)摘下來就是我的,我又沒寫字據(jù),別的判官怎會拿得走?” 道長笑道:“你也知道這規(guī)矩,卻問你,知縣田金平的罪業(yè)是你摘下來的么?” 他把田金平的名字都說出來了,不用問,罪業(yè)被道長收走了。 “不是我摘得,但是我有字據(jù),那人把罪業(yè)讓給我了!” “什么字據(jù)?拿來我看!” 徐志穹趕緊跑到后院,把薛運的字據(jù)拿了出來,字據(jù)上有薛運的殺氣,徐志穹一直留在臥房之中,做鎮(zhèn)院之寶。 道長看過字據(jù),頗為驚訝,問道:“這字據(jù)是什么人留給你的?” 名字到了嘴邊,徐志穹又給咽了回去:“師父,弟子答應過那人,絕不能提起他的名字。” 道長沒有強逼徐志穹,他知道這人來歷不俗,答應他的事情不能輕易食言。 “不說姓名也無妨,你且說說他長相?!?/br> “長相……”徐志穹回憶著薛運的長相,“身長七尺七寸,長得十分瘦削?!?/br> 道長不耐煩道:“說些有特征的地方?!?/br> “有特征的地方……他長一對三角眼,額頭有些塌陷,鼻梁很高,兩個腮幫沒rou,還有就是……” 道長問了一句:“他有胡子嗎?” 徐志穹想起來了:“上唇無須,下巴上有一抹山字形的胡子?!?/br> 道長聞言大笑:“你是不是覺得他身形像個成精的山猿?” 徐志穹點點頭:“我覺得像,但不敢說?!?/br> 道長收去笑容道:“確實不能說,那山猿翻臉時卻嚇人,你斬殺梁玉明時,刀法頗為詭異,卻從何處學來?” “這個……弟子不說,想必師父也已經(jīng)猜到了?!?/br> “你且練幾招來看?!?/br> 徐志穹一撇嘴道:“師父,你不是想偷師吧?” 道長哼一聲道:“看你那嘴臉!我若是看一遍,就能偷得去,這手段還有什么稀罕?你練來就是?!?/br> 徐志穹只練了兩招,就被道長叫停:“果真是,果真是荷月八戟?!?/br> “什么是荷月八戟?” 道長一臉歡喜:“真沒想到,他愿意把這一套戟法傳授給你。” 徐志穹一愣:“師父,你看錯了吧,那人說這是他自創(chuàng)的刀法?!?/br> “自創(chuàng)是不假,但這不是刀法,是戟法,是那人絕學之一,這套戟法變化無窮,他之所以當做刀法教你,是因為戟這兵刃太難掌握,只得把戟法簡化,變成了刀法,這一簡化,卻折損了八成的威力?!?/br> “八成?”徐志穹一驚,這刀法如此強悍,竟然只發(fā)揮了兩成威力。 道長面帶笑意,有些出神:“他竟然把戟法傳你,還贈功勛給你,這便是認定你了……也罷,雖說升的快了些,但六品也未嘗不可?!?/br> 徐志穹聞言喜形于色,卻見道長一臉嚴肅:“你在七品時殺戮過多,雖事出無奈,也當引以為戒, 梁玉明被你親手所殺,按照道門規(guī)矩,這功勛本不該歸你,然此賊惡貫滿盈,你殺了他當有重賞,此番為師就給你破例了。 到了六品索命中郎,切記克制殺念,倘若濫殺無度,為師絕不饒你!” 徐志穹連連點頭:“師父,功勛呢?” “找你娘子要吧,早就送去罰惡司了?!?/br> 徐志穹歡歡喜喜去了罰惡司,道長長嘆道:“冤家,我想讓你躲著四兇,終究還是扯上了干系,有這六品修為,或許能保住你性命?!?/br> …… 進了判事閣,徐志穹化身無形,閃現(xiàn)在夏琥身后,幫夏琥揉了揉肩膀:“好娘子,想我么?” 夏琥一抖肩,甩開了徐志穹,靠在椅子上,接著打盹。 徐志穹上前摸了摸小手:“怎地了,好娘子,生我氣了么?” 夏琥甩開徐志穹手臂,怒道:“馬判官,這是判事閣,你放規(guī)矩些。” “好娘子,到底為了何事氣惱?” “我為何事氣惱?娘子讓你叫了,官人我也喊了,抱也給你抱了,親也給你親了,我叫你不去送死,你為何不聽!” 原來是為這件事記恨我。 徐志穹道:“當時無路可走,我只能拼了命,守住道門本分!” “就你知道本分,我就是貪生怕死之徒,咱們不是一路人,你還來找我作甚?你且離我遠些,莫再碰我!” 徐志穹連哄帶勸,安慰許久,夏琥稍有平復,問道:“且說你復生幾天了?” “我昨夜剛剛復生,今天便來找你了,若不是我行動不便,恨不得昨夜就……” “你還敢騙我!”夏琥又氣惱起來,“你復生十多天了,到了今天才想起我來,我算你什么人?跟你相熟么?你良心被你自己叼去吃了么?你走遠些,莫再讓我看見你!” 夏琥對著徐志穹一通撕打,忽聽門外有人喊道:“夏推官,給你送生意來了?!?/br> 徐志穹喝一聲道:“今天不做生意,改日再來!” “扯你閑淡!”夏琥大怒,一腳踢開徐志穹,改換甜美嗓音,喊了一聲,“里邊請!” 一位白衣男子走進判事閣,身后還跟著一個亡魂。 “錢大哥!”徐志穹一臉驚喜。 錢立牧看了看判事閣里的情形,案幾上有些雜亂,夏琥正在整飭衣衫。 “馬兄弟,夏推官,錢某來的好像不是時候?!?/br> 夏琥趕緊道:“是時候,正是時候,錢中郎,快請坐。” 錢立牧擺擺手道:“我不急這一時,且先出去走走,馬兄弟是個爽快人,估計也用不了多少時候?!?/br> 徐志穹道:“先忙正經(jīng)事,要爽就快不得!” 夏琥又踢了徐志穹一腳,沖著錢立牧笑道:“錢中郎,這幾日送來了不少罪囚?!?/br> 錢立牧嘆道:“不然還能怎地?我就這個奔波的命了?!?/br> 夏琥笑道:“錢中郎已是六品上,估算著也快到五品了。” “還遠,還遠!”錢立牧往椅子上一坐,滿身都是疲憊。 徐志穹趁機問了一句:“錢大哥,六品升五品,卻要多少功勛?” 錢立牧伸出三根手指:“三千顆!” “三千顆升一品?”徐志穹算了算,“確實有些多了。” “想什么呢,兄弟,三千顆升一段!” 第173章 誰能打傷了師父? 徐志穹身子一歪,坐在了夏琥旁邊。 錢立牧道:“馬兄弟,你這是怎地了?” 徐志穹渾身無力,擺擺手道:“你們先判罪,莫要理會我。” 夏琥踢了徐志穹一腳:“別弄出這半死不活的模樣,不丟人么?” 徐志穹抬起頭道:“三千功勛升一段,且說殺一個罪囚賺二十功勛, 卻要殺一百五十人?還只升了一段?這要到什么年月才能到五品?” 夏琥道:“你以為世上哪有那么多五品?再說了,索命中郎,殺賊不受限制,還怕攢不下功勛?” 錢立牧連連搖頭:“馬兄弟,莫聽你家娘子說笑,事情可沒那么容易, 雖說六升五峰回路轉(zhuǎn),可該守的規(guī)矩還是要守的。 這規(guī)矩一共有三條, 一是見了主簿印, 不能濫殺,八品引路主簿會把自己地盤上的惡人都蓋上主簿印,見了這印子,如果還要強殺,會遭到八品主簿的圍攻, 馬兄弟,我知道你是個不愿守規(guī)矩的人,但你可千萬不要輕視了八品主簿,搶了他們的生意,卻跟捅了馬蜂窩一樣,以后在任何一處地盤上都不得安生?!?/br> 徐志穹道:“索命中郎有地盤么?” 錢立牧拿出酒囊,喝了一口,輕嘆一聲:“要是有就好了!” “那豈不是要看八品主簿的臉色度日?” “說的是呀,馬兄弟,你在八品時得罪了秦長茂, 還殺了段士云, 今后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這脾氣且得改一改。” “這卻改不了, ”徐志穹坐直身子道,“這種道門敗類,今后見一個,殺一個?!?/br> 錢立牧又喝一口酒道:“第二條規(guī)矩,殺賊不可殃及無辜,我在這規(guī)矩上吃過虧,當初遇到了一個惡徒,他手里劫持了一名女子做人質(zhì),我不殺這惡徒,日后他會殺更多人,我殺了這惡徒,卻把這人質(zhì)也給連累了?!?/br> 說到此,錢立牧一口氣喝了幾大口,擦擦嘴道:“為了這件事,我丟了兩千功勛,可知攢這兩千功勛有多難?這還是賞善大夫為我說情,不然還不知道要罰去多少?!?/br> 七升六, 一共只需要一千二百功勛, 錢立牧失誤一下,便丟了兩千。 想一想, 徐志穹還真有些后怕,倘若殺了施雙六,算不算殃及無辜? 錢立牧再喝一口酒:“最后一道規(guī)矩,悔罪之人不能殺?!?/br> “這叫什么規(guī)矩?”徐志穹半響無語,“難不成他臨死前認個錯,就不能殺了?” “不是嘴上悔罪,要有悔罪之舉,而且罪業(yè)將要退到兩寸之下,這樣的人不能殺的,這條規(guī)矩最難把握,我當初遇到了一個惡徒,這廝性情甚是怪異,他殺一人過后,便開始做善事,等把罪業(yè)削減到兩寸之下,又開始殺人,我拿這廝一點辦法都沒有,直到他離開京城,我也沒敢對他下手,我真是被罰怕了!” 說了半天,錢立牧突然想起一件事:“馬兄弟,我看你修為還沒到六品。” 夏琥道:“你以為他來找我能有什么事情?還不是向我討功勛來了?!?/br> “娘子這話說得不對,我是因為想念娘子才來的?!?/br> “好啊,那功勛不給了?!?/br> “娘子沒良心,”徐志穹一臉委屈,“當初我是怎么照顧娘子生意的?!?/br> 夏琥道:“先給錢中郎辦正經(jīng)事吧?!?/br> 錢立牧把亡魂牽到了孽鏡臺:“這人好審,怒夫教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