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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染姝色(雙重生) 第11節(jié)

    蕭承澤本是想攬著柳姝妤坐在他身旁的,但柳姝妤先行一步,在兩人猜先時便已將團蒲放于棋盤側(cè)邊的空地上,施施然坐在團蒲上。

    裙擺逶迤,好似瀲滟水波中盛開的菡萏。

    無意間,那裙擺掃到盤腿而坐的蕭承稷。

    裙擺擦過男子衣角,有一角甚至還被他壓住了。

    柳姝妤見狀忙提了提裙擺,她指尖剛觸及衣裙,余光便看見蕭承稷低垂的眉眼。

    他亦在看她,而柳姝妤再定眼看時,他已將目光挪到棋局上,一副聚精會神的下棋模樣。

    這正經(jīng)的模樣,一瞬間讓柳姝妤有幾分恍惚,好似她看錯了一般。

    而男子那膝蓋似乎還往下壓了些許,嚴(yán)嚴(yán)實實壓住一角裙擺。

    柳姝妤擰眉,手指的力道漸漸卸了下來。

    蕭承稷定是染了病,神志和心緒都錯亂了,此刻的人與她印象中端正持方的男子是兩個人。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棋局已至中盤,白子黑棋難舍難分。

    但若是再下十目,便知黑子大勢已去。

    忽地,蕭承澤將黑子放到柳姝妤掌心,道:“這一子,姝兒來下?!?/br>
    柳姝妤微愣,把那子放回棋盅,推脫道:“妾身不善棋。觀棋不語,王爺莫要壞了規(guī)矩。”

    “弟妹怎學(xué)會說謊了?你若是不擅棋,豈不是砸了我的招牌?”

    蕭承稷平靜說道,三兩下斂了吃的五顆黑子。

    柳姝妤恍惚,竟忘了曾經(jīng)教她下棋和那與她下棋解悶的男子正是面前之人。

    柳姝妤記得她幼時常被母親帶到翊坤宮皇后娘娘身邊。崔皇后對她喜愛有加,常留她在宮中玩耍,時值蕭承稷在學(xué)棋,小姝妤迷迷糊糊誤入宮殿,便見蕭承稷獨自一人在棋盤前打譜。

    小姝妤不是第一次看見蕭承稷,她記得有次宮宴迷路后,是這位好心的皇子送她回到宴會上。

    小姝妤拎著桃花裙子去到練棋的蕭承稷旁邊,水靈的眼睛看著他的每一步棋。

    立在棋桌前,小姝妤仰頭望著好看的蕭承稷,“三皇子殿下,您好像比長兄還厲害,我能跟跟您學(xué)下棋嗎?”

    蕭承稷看著她,好半晌才道出一個“嗯”字。

    小姝妤拎著裙擺,小小的她哼哧哼哧坐上凳子,開始高高興興跟蕭承稷學(xué)下棋。

    不像大哥和教棋先生,年少的蕭承稷會溫聲細(xì)語指點她何時該走哪步棋,何時該迷惑對方步入設(shè)好的局中。

    蕭承稷陪她打譜,而她陪著蕭承稷復(fù)盤。

    漸漸長大,兩人棋力都不似當(dāng)年,唯一不變的是每次與蕭承稷下棋時,他總會讓柳姝妤五子。

    驟起的雨被風(fēng)吹得飄砸在窗柩上,噼里啪啦,將柳姝妤的思緒拉回,耳畔是蕭承澤附和的聲音,“三哥不提,我還真忘了。姝兒小時候常與三哥下棋,還真算是三哥的半個徒弟?!?/br>
    蕭承澤起身,道:“姝兒,這后盤,你來下?!?/br>
    柳姝妤已被蕭承澤握住手腕,卻聽蕭承稷道:“下棋之人,亦是壓彩之人,五弟不覺有失偏頗?”

    “誰壓的彩頭,誰自己贏?!?/br>
    蕭承稷凝眸看著柳姝妤,淡聲道:“過來。你說,我下。”

    他是瘋了嗎?

    柳姝妤腦中第一個念頭便是此,他竟當(dāng)著蕭承澤的面,讓她過去。

    語氣熟稔,絲毫不避諱。

    氣氛陡然變得劍拔弩張,就連拍打窗柩的雨,也變得急切了些。

    蕭承澤眼底微不可察地滑過一抹笑意。

    “無事。上次與姝兒對弈,還是在五年前,一時間甚是想念。”蕭承澤說道:“姝兒便坐到三哥旁邊,你指,他下?!?/br>
    他也是瘋了。

    兄弟兩人一個賽一個瘋。

    柳姝妤覺蕭承稷的話已是荒唐,哪曾想蕭承澤更是讓她大跌眼界。

    丈夫生生將妻子推到兄長旁邊,絲毫不避嫌。

    柳姝妤唇瓣輕抿,拎著裙擺起身。侍女將團莆挪到蕭承稷旁邊,柳姝妤立在原處猶豫一陣,忽而瞥見蕭承稷銳利的目光,她心下一震,低垂著頭落座。

    無他,她需要蕭承稷的幫助。

    誠然這是一個機會。

    蕭承澤落下一子,輪到蕭承稷了。蕭承稷側(cè)目,看著與他齊肩并坐的柳姝妤。

    冷玉般的嗓音在柳姝妤耳畔響起,“弟妹,可看出下何處了?”

    柳姝妤抿唇,纖手理著衣袖,柔荑往一處指去,唇瓣翕動,“七之十三,夾。”

    蕭承稷捻起黑子,落在她說之處。

    接連幾手都是如此,柳姝妤漸入棋局,身子無意間往棋盤正中間,也就是蕭承稷旁邊靠了些。

    披肩滑落,連帶著薄如蟬翼的外衫也跟著往下掉,女子如霜賽雪的肩頭露在外頭,她因?qū)W⑵寰?,渾然不覺,時而因不知一下何處而輕蹙眉頭,時而又因吃了對方棋子二舒眉輕笑。

    鮮艷的裙擺逶迤在地,與那玄色衣角交疊,密不可分。

    披肩流蘇垂落在蕭承稷垂放在膝間的左手上,男子低垂著眼,眸色陡然變暗。

    而柳姝妤正愁眉不展,因為蕭承澤上一手落子斷了她后路,一時間竟入了死胡同,她舉棋不定,眉心緊擰。

    柳姝妤抿唇,將目光投向蕭承稷。

    猶記得少時,她陷入僵局,朝蕭承稷投去救助的目光,他總是先輕笑一聲,而后溫柔地指出哪幾處可以落子。

    “十之九,貼?!?/br>
    只見蕭承稷輕笑,熟稔地捻起一子,落到白子旁。

    恍惚間,柳姝妤好似回到了少時。

    片刻后,那陣恍惚轉(zhuǎn)瞬消逝,柳姝妤瞳仁驟縮,背脊挺得僵直,如拉滿的弓弦。

    他怎敢!

    那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穿過垂落披肩,蕭承稷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棋桌恰好擋住兩人桌下的手,而那披肩更是將蕭承稷橫過來的手臂完好遮住。

    正因如此,蕭承稷肆無忌憚,手指竟還把玩著她指節(jié)!

    柳姝妤驚慌,鴉睫輕顫,呼吸驟然變得急促幾分,抬頭那一瞬間又和蕭承澤的目光迎面撞到一起。

    她呼吸一滯……

    第9章

    披肩落下,恰好遮住兩人交握的手。

    棋桌下,蕭承稷指尖捻著她手指,而他正面不改色,平靜地捻起一枚棋子,放入棋格上,又不急不緩單手?jǐn)孔邘酌妒挸袧傻钠濉?/br>
    柳姝妤欲掙脫他手,卻被蕭承稷越握越緊,連手腕上的那玉鐲子,都被他趁機取了下來。

    對面的人只需稍稍探身,便能看到棋盤披肩下的兩雙手。

    偏巧此刻蕭承澤與她目光交匯,柳姝妤頭皮酸脹發(fā)麻,心提到了嗓子眼,唯恐蕭承澤看出端疑,緊張之下手指本能地按住蕭承稷交握的指。

    掉落的披肩柳姝妤亦不敢拉上,唯恐一挪動,那蓋住的雙手一覽無遺。

    雪肩半露,淡淡的指痕此刻異常明顯,好似紅梅壓雪。

    誠然,這指痕是她傍晚沐浴抓撓所致,但卻讓人浮想翩翩。

    就在柳姝妤欲避開蕭承澤目光時,耳畔傳來蕭承稷低沉的詢問,“弟妹,此時該下何處?”

    蕭承澤也因蕭承稷這句話將目光轉(zhuǎn)到棋盤上。

    蕭承稷握住她的手也放到棋面上,沒了束縛,柳姝妤長舒一口氣,緊繃的后脊緩緩松弛。

    她定眼細(xì)細(xì)看了看棋局,思慮一片刻,指了一處。

    這一指,女子纖白的手腕竟憑生出一道淡紅痕跡。

    柳姝妤濃長翹睫微顫,忙垂下手整理衣袖,以掩住被握出的紅痕。

    柔荑攏了攏披肩,蓋住雪肩。

    然而蕭承稷執(zhí)棋,并未落在柳姝妤所指那處,而是轉(zhuǎn)了方向,“弟妹心不在焉,棋藝退步了?!?/br>
    蕭承澤道:“這步確實比姝兒那一步精妙?!?/br>
    柳姝妤蹙眉,若非蕭承稷背地里搞那登不上臺面的動作,她豈會連如此明顯的一手都沒想到。

    她的心不在焉,又是誰害的?

    惡人先告狀。

    柳姝妤嗔目,暗暗剜蕭承稷一眼。

    這廂,蕭承澤從棋蠱里拿出兩子放在盤上,認(rèn)輸?shù)溃骸皠儇?fù)已經(jīng)明了。”

    蕭承稷唇角輕動,笑意極淺。

    他轉(zhuǎn)眸看向身邊席地而坐的女子,手指捻著一枚瑩潤的玉石白子,“弟妹想好了,派人傳信到翊王府?!?/br>
    經(jīng)歷了這一茬,柳姝妤并沒有想著中高興,客套應(yīng)下。

    驟雨已駐,夜風(fēng)吹來帶著雨后的潮濕,清新涼爽。

    輕攏披肩,柳姝妤起身,對蕭承澤福身道:“天色已晚,妾身有些乏了,便先回瓊?cè)A園了?!?/br>
    蕭承澤點頭應(yīng)下,“姝兒昨夜便沒睡好,適才那局棋費神,定然是困了,快些回去歇息?!?/br>
    柳姝妤黛眉輕擰,她不喜歡蕭承澤這話,他這些日子皆宿在側(cè)妃院中,此話一出,倒是別有用意。

    而這話是對誰說的,答案顯而易見。

    柳姝妤余光看向蕭承稷,男子面色平靜,眼瞼低垂,不急不慢收著棋盤上的棋子,仿佛分毫未被蕭承澤故意的話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