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沒正經(jīng)讀過書的, 也沒什么修辭, 但是平鋪直敘的大白話風(fēng)格, 倒是也別樹一幟。

    難得的是她邏輯清晰，敘事松緊有度，時而激烈, 時而幽默，很能調(diào)動讀者的情緒。

    這與黃鶯平日里的表現(xiàn)出來的性格并不十分相像，看來這姑娘心中有溝壑。

    方念真想了想，還是直說了：“若是想把這話本放到書鋪去賣，怕是暫時不成。但是放在咱們店里講，一點兒問題都沒有?！?/br>
    黃鶯得到這個答案就已經(jīng)很是驚喜了, “真、真得可以嗎？掌柜的, 我也沒想寫出來能干嘛, 就是覺得這個故事講了個開頭就放下了，后來想起來老是心癢癢?！?/br>
    方念真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寫下去，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熱愛?！?/br>
    黃鶯大概聽明白方念真的意思，但還是呆呆地發(fā)問：“謝謝掌柜的，不過，什么是‘加油’啊？”

    方念真心虛地看向四周，“就是你干得好的意思，誒呀，看這葉子，感覺每天都落那么多葉子，樹上還沒禿呢，還是挺茂盛的?！?/br>
    黃鶯：？？？

    方念真：再也不敢不過腦子地說話了嚶嚶嚶…… ……

    -

    方念真的胳膊恢復(fù)的不錯，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微微抬起了，傷口也開始結(jié)痂了。

    她也打算給店里做件大事——腌韭菜花。

    韭菜花，顧名思義，就是韭菜開的花。

    最嫩的韭菜花時期其實早就過去了，初秋的時候是最好的，但是那時候方念真忙，后來又受了傷，去不成店里。

    這個想法她沒怎么和別人說過，店里自然也沒人想起來。

    還是前兩日她吃了韭菜炒雞蛋，才想起來這件事。

    趕緊收了一波能收到的所有新鮮韭菜花。

    新云州這邊也不能說沒人吃這個，只是吃這個的人少，主要是味道辛辣又刺激，許多人都愛不起來。

    把韭菜花洗凈，老梗去掉，再晾干水分。

    切了幾個梨子，切成丁，和晾好的韭菜花一起加到石盆里。

    這個大“石盆”還是方念真吩咐去買的，要是拿蒜臼子搗，那得搗多久才供應(yīng)得上涮rou店一個冬天的使用啊。

    這是挑了很久才買到的圓形的石盆，好歹看著不像喂牲口的槽子，要是長方形的，那還真有點像她家小?！鞍l(fā)財”的飯盆。

    韭菜花加梨丁，放上適量的鹽，然后就是力氣活兒了。

    方念真?zhèn)麤]好，是一點兒都幫不上忙，叫了前院今天輪休的店員來幫忙。

    明明都是快入冬的時節(jié)了，幾個小伙子還露胳膊挽袖子的，一邊砸韭菜花，一邊偷偷瞄四個女侍衛(wèi)。

    她們四個名義上是方念真新雇來的侍女，沒有說是瑞王府來的，所以這些小伙子都極力地表現(xiàn)著自己。

    方念真暗自嘀咕：“這不就是孔雀開屏了嗎？”

    白白的新鮮韭菜花很快就都成了綠色的醬，這個東西并不復(fù)雜，只是這次方念真做的量太多了，所以比較費時間而已。

    拿了好幾個大壇子和幾個小壇子，把砸好的韭菜花醬分裝起來。

    小壇子是打算最近吃的，就沒再額外加鹽。

    大壇子是留著做涮rou店的調(diào)料的，盡量要保存到明年春天，所以又加了一把鹽，這樣保存的時間能久一些。

    裝好大壇子后就把壇子沿上倒上白酒，密封住壇子，等待韭菜花醬發(fā)酵起來。

    小壇子的也蓋好了，明天就能吃到最新鮮的韭菜花了。

    美味都是需要等待的，方念真算了算，明天應(yīng)該又是桃竹村牧場來送新宰殺的牛羊rou的日子。

    清水煮羊rou，配上韭菜花，想起來都饞了。

    雖然太醫(yī)一再叮囑不讓吃辛辣刺激的食物，還有盡量避免吃發(fā)物，但是方念真實在是控制不住了，嘴巴太淡了。

    第二日，桃竹村果然來人了，除了送新鮮的牛羊rou，還和方念真說了一件重要的事。

    “掌柜的，咱們牧場得換頭種牛了?！?/br>
    方念真聽了一陣子，聽明白了，養(yǎng)牛為了保牛犢子的質(zhì)量，也是要盡量避免近親繁殖的。

    現(xiàn)在的這一批小牛犢都是同一頭公牛配出來的，這頭公牛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所以他們來請示方念真，是再從靳翰買一批牛，還是和朱財主的牧場換一頭公牛過來。

    考慮到兩家牧場開辦的時間都差不多，方念真也拿不準(zhǔn)朱財主家的公牛和自己牧場里的有沒有什么血緣關(guān)系。

    靳翰那邊送牛過來的時候，也沒附上這些牛的族譜啊。

    雖然現(xiàn)在靳翰那邊的牛羊都漲價了，方念真還是打算再進一批過來，豐富種群嘛。

    “尤其是公牛，盡量換個部落買，要歲數(shù)小的，這樣肯定和咱家的牛沒多大的血緣關(guān)系?！?/br>
    桃竹村來的人又關(guān)心了一下方念真的傷勢，方念真把剛做好的韭菜花醬給他拿去一壇，讓他們配著牛羊rou吃。

    在牧場工作是有福利的，他們每個月都會有三斤牛羊rou的免費額度，可以當(dāng)月領(lǐng)，也可以攢著，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一起領(lǐng)。

    那人看見這壇韭菜花醬才一拍腦門，“對了，掌柜的，里正家的兒媳婦讓我捎話，問您今年還要他家的腌菜嗎？”

    之前因為天氣熱了，腌不住東西，鍋子店也都不做鍋子生意了，腌菜自然也不需要了。

    方念真也記起里正家酸豆角的好滋味兒，爽快地點了頭。

    “要！只要還和去年一樣的味道，我就一直要。”

    得了方念真的回答，來人才放心地趕著車走了。

    方念真當(dāng)即從送來的羊rou里挑了最喜歡的一塊，那是羊排邊上的嫩rou，二分肥八分瘦。

    也沒多加調(diào)料，就加了蔥姜在鍋里清水煮熟。

    這時候正好是上午吃零食的時間段。

    “姑娘們，來來來，吃‘上午茶’了。”

    四個侍女即便是練武長大的，但是都是在王府守著規(guī)矩的，看見這么一盆rou可真是不知該從何下手。

    方念真給每人都分配了小刀，又讓黃鶯從小壇子的韭菜花醬里挖出一些。

    “直接割rou，蘸韭菜花醬吃，我先來。”

    她一個胳膊自然是沒法割rou，還是黃鶯上手給她割下來的。

    方念真熟練地蘸了一點韭菜花醬在羊rou上頭，一大口塞進去，就是這個味兒！香瘋了！

    羊rou肥美多汁，又鮮又嫩，韭菜花醬散發(fā)著清香，入口有微微的辛辣之氣，把羊rou的膩感完全中和掉了，恰當(dāng)?shù)柠}味兒又給清水煮羊rou添加了一抹風(fēng)采。

    黃鶯有樣學(xué)樣，給自己嘴里也喂了一塊，果然是，掌柜的喜歡的就沒有不好吃的。

    幾個侍女見兩人吃到陶醉的神情，也都開始行動起來。

    木槿最善用的就是刀具，一把小刀被她用得出神入化，順著羊rou的紋理，每一塊的形狀都割得極為漂亮。

    要不是知道她是會功夫，說木槿是個屠夫，方念真都會相信。

    方念真雖然趁黃鶯沒反應(yīng)過來，吃了兩塊加了韭菜花的羊rou，但是她也不是那種為了口腹之欲就不顧全大局的人。

    所以這兩塊之后她就不再吃了，黃鶯這才意識到，羊rou是發(fā)物，韭菜花又辛辣，本來不該讓方念真碰的。

    方念真乖乖地喝起了金桔皮泡水，先前曾管家送來的金桔已經(jīng)吃完了，削下來的皮她也曬干了，偶爾拿來泡水喝，對嗓子好。

    現(xiàn)在吃完羊rou，喝一喝金桔皮泡的水也可以促進胃腸蠕動，好消化一些。

    畢竟方念真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吃過這樣的“大葷”了。

    買種牛的任務(wù)就交給了劉忠去和府衙對接，劉忠現(xiàn)在都不大在店里守店了，他現(xiàn)在專門負責(zé)方記的“對外工作”。

    正趕上五天后就是新云州統(tǒng)一去靳翰買牛羊的日子。

    隨著通商政策的深入實行，現(xiàn)在買牛羊也不再是“盲婚啞嫁”了，去年買牛羊還只是靳翰那邊送來什么樣的，就算什么樣的，只要斤兩和體型對得上就行。

    今年就不一樣了，靳翰那邊大大小小的部落都起了競爭關(guān)系，爭相推銷自己部落的牛羊，兩邊就在邊界那頭進行交易。

    最主要的根源還是靳翰內(nèi)部不和，聽說大王子、二王子、三王子時有紛爭。

    幾日后，劉忠喜氣洋洋地從邊城提前回來了。

    “掌柜的，新買的牛羊還在后頭，我自作主張，帶了匹馬回來，您看看這匹馬如何？”

    方念真跟著劉忠去到后門的門口，一匹漆黑油亮的高頭大馬正在后門安靜地吃草。

    “掌柜的，這馬品質(zhì)不錯，咱家不是剛折了一匹馬進去嗎，您看看這匹能補充不？若是不行，我就牽去賣了，也能賺個差價?！?/br>
    方念真是不大懂馬的，她只能看出來這馬挺健壯，趕緊又把老錢叫了過來。

    方念真開口問道：“劉忠，大肅和靳翰交易，靳翰那邊不是不允許賣馬嗎？”

    牛和羊倒是還好，馬可是戰(zhàn)備物資，在靳翰是嚴禁出口的。

    劉忠嘿嘿地笑，“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們那邊也有自己的小主意，再說，這匹馬也到達不了戰(zhàn)馬的標(biāo)準(zhǔn)，太聽話了，沒有血性。”

    老錢匆匆來了，見了這馬也是眼前一亮，仔細地看了看這馬的四肢，又摸了摸馬的頭和脖子，說道：“這匹馬應(yīng)該挺能跑，不過確實像劉忠說的，有些過于聽話了，就怕膽子小?！?/br>
    甚至老錢拍了馬屁股，它都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嘶鳴了一嗓子，就繼續(xù)低頭吃草了。

    佩蘭聽見馬的嘶鳴，也來到了后門。

    “好馬！”

    她忍不住出口夸贊道。

    方念真前兩日是了解過的，佩蘭擅長的就是馬上作戰(zhàn)，騎術(shù)很是精湛。

    “佩蘭，你可有興趣試它一試？”

    佩蘭把長發(fā)隨意一挽，也不用馬鐙，拽著韁繩就飛身上了馬。

    即便是老錢、劉忠也都沒有這個功夫，不由得看呆了。

    這馬是光溜溜地來的，上面可沒有裝馬鞍。

    沒有馬鞍的馬騎起來是有些危險的，有的馬會不聽話，想把背上的人甩下來。

    方念真沒料到佩蘭答應(yīng)之后，行動地如此迅速，她提心吊膽地看著。

    “佩蘭，要不你先下來吧，裝上馬鞍再騎。”

    佩蘭卻已經(jīng)有節(jié)奏地夾著馬肚子在空地小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