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變 第134節(jié)
“老板好?!兵P戲小聲說。 “我不是老板,我叫郁岸,是緊急秩序組的組長?!庇舭杜吭谧郎希3种鞈醒淖藙萜綌傇谧郎?,“我們組是塊磚,哪里有事往哪搬,與其他各組聯(lián)系緊密,哪里缺人都需要我們去補充?!?/br> “紅貍市新近接收一批恩希市搬來的居民,許多生活必需問題都還沒解決,無業(yè)游民扎堆,市區(qū)不安全,我也必須經常去底層察看情況,需要你在身邊保護我?!?/br> “沒問題,老板……哦,組長?!?/br> “你也是載體人類嗎?” 鳳戲擼起袖子,她的胳膊也結實有力,手肘處鑲嵌一枚紅色畸核,畸核表面刻印的一顆惡魔羊頭。 和郁岸在羊頭人身上拿到的怪態(tài)核-山羊角圖案一樣,只不過她這枚更高級。 一級藍核山羊角都能給郁岸帶來超強的力量加成,更別說一枚紅級核了。 “小時候氣性大,跟人比試被砍殘了胳膊,我媽拿嫁妝去跟師傅換枚畸核給我治傷,可幾枚便宜的都嵌不上,這顆壓箱底最貴的讓我嵌上了,也花光了她的嫁妝?!?/br> “哦?!庇舭短痤^,下巴仍舊搭在桌面上,眼神閃過兇光。 鳳戲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急忙找補,端起桌上的水壺給郁岸倒水。 郁岸挑眉:“你是保鏢,不用做任何額外的工作,我自己有手。” “我媽說女孩子在外得勤快……才招領導喜歡?!兵P戲縮回手,有點委屈。 “能打就夠了。去別的組幫忙也一樣, 誰使喚你都別理,也別主動干活?!?/br> “哎?!兵P戲背手笑起來,露出一排白牙。她皮膚在多年日曬下變得黝黑紅潤,身材雖然矮小但不纖細,上臂肌rou緊實漂亮,利落整潔的樣子本就不惹人反感。 下午,新上任的緊急秩序組組長召開組內例會,一些平時只打過幾次照面的組員也坐在會議室里,平時跟在昭然身邊的小齊和小安分別坐在郁岸左右手。 小安雙手抱成祈禱的姿勢,希望郁岸這次千萬別在開會的時候睡著,小齊按下錄音筆,準備把接下來有可能出自郁岸之口的炸裂發(fā)言錄下來發(fā)給昭然。 鳳戲是新人,乖巧坐在末尾,鋪開剛領來的筆記本和圓珠筆,認真做記錄。 雖然組長換了個沒什么資歷的實習生,但組員們的情緒都還平靜,沒什么人當面表示不服,想來也知道昭然離開前費心打點過一番,讓手下人別多為難郁岸。 大家都在等郁岸發(fā)表一下任職感想,帶大家一起展望一下未來,再畫幾個餅,長篇大論一些廢話,組員們手頭都有工作,其實心里都有些不耐煩。 然而郁岸并未自我介紹,連前言都沒有,直截了當?shù)卣f:“紅貍市現(xiàn)在的市民人數(shù)其實已經超載,失業(yè)者過多,崗位卻不夠,極容易鬧事,南區(qū)輻射最重,肯定會聚集一些畸體,我們這邊派四個人過去幫巡邏組清掃驅逐一下,紅級和紫級載體就夠了。獎金按出差算,加戰(zhàn)斗補貼,回來之后輪班休兩天假。” 組員們眼前一亮,身體前傾,專注了許多。 從前加班,獎金和補貼是不會少,可休假是從來沒見過的。 因為昭然體力太強,他自然感覺不到手下人需要更多時間休息。 “其他的沒什么了,看其他組有沒有應急需求再安排。我還沒去市區(qū)看過,拿不出什么具體決策,先按之前的方案執(zhí)行就行。” “快速反應組一直瞧不起我們跟他們任務重疊,還覺得我們去幫忙是為了亂搶功,這次不幫了。累死他們?!庇舭段艘豢趧傸c的碳酸飲料。 組員們低聲竊笑,心中暗爽,昭組長好心腸講義氣,見快速反應組出任務人手不夠太疲憊就會幫一下,反而落那些白眼狼話柄。新組長可不慣著他們。 鳳戲一筆一劃在會議記錄上寫:“累死他們?!?/br> “嗯,然后裝備這一塊……”郁岸瞥了眼會議室墻上的掛鐘,瞬間站起來,提上背包往外走,“下班兒!” …… 會議室一片安靜,直到郁岸在打卡機上刷完證件揚長而去,他把其他人的卡也一起打了,臨走還把會議室燈關了。 組員們在一片黑暗中面面相覷。 他不光自己下班,下電梯時直接去往城市巡邏組辦公室,扒著門叫匿蘭:“走啊,正好順路?!?/br> 匿蘭搬著懷里半人高的文件放到原組長桌上,一臉疲憊:“我大概還要三個小時?!?/br> “不會吧,原組長,咱們不是下班了嗎?!庇舭秵栐‖?,“我們組都放了,你們組效率有點低吧,還差多少?我叫人來幫幫。” 原小瑩先是目瞪口呆幾秒,嘴角一抽:“都是明天的工作,那個,小蘭啊,你們都去吃飯吧。明天早點來?!?/br> 匿蘭聽罷,眉飛色舞與郁岸打了個眼色,拎起包就跑。 兩人結伴去各組sao擾一通,走廊里也喧鬧起來,辦公大樓的燈光接連熄滅。 雍鄭斜挎電腦包,搭著紀年的肩膀,火焰圭邊走邊朝天扔背包再接住:“咱們這算不算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郁岸真是我好兄弟?!?/br> 魏池躍一臉憨厚喜悅:“難得下班早,咱們去哪兒找找樂子?請好兄弟喝一杯?!?/br> 匿蘭抱臂走在前面:“自己想喝別帶別人,你們好兄弟早溜沒影了。我要回家和js玩游戲了?!?/br> 火焰圭四處張望,果然郁岸不見了。 紀年看見郁岸獨自一人拐進了地鐵站里,背著單肩包,表情冷淡,背影隱沒在孤寂黑暗中。 “他其實不喜歡熱鬧。”紀年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收回眺望的目光,“擠在喧囂里,耳邊全是吵鬧聲,很痛苦吧。” 第160章 新組長的能力 空曠的地鐵車廂輕微晃動,郁岸背身靠在車窗邊,頭頂?shù)牡醐h(huán)扶手有節(jié)奏地搖晃。 這條線路通往紅貍北區(qū),北區(qū)遍布老舊無人的住宅,郁岸也住在那兒。 自從接收大批恩希市市民過來后,寂靜的北區(qū)又重新熱鬧起來,不過有錢人大多已經靠關系移進了市中心,覺得北區(qū)的設施經濟各方面都跟不上他們的需求,錢和人力向市中心傾斜,惡性循環(huán),導致北區(qū)被放養(yǎng),治安也越發(fā)差了。 鳳戲與郁岸并排坐在窗邊,中間相隔兩個座位,她把一根厚木片夾在膝蓋中間,右手握小刀,在厚木片一側刮下碎屑,將其開刃。 “這就是你去保全部要的裝備?”郁岸抖掉膝頭的木屑,偏頭問,“木刀,保全部擺明想敷衍你,也捎帶著看不起我?!?/br> “不怕,組長,我拿藥水泡煮幾遍,一樣能用。這是好木頭,沉得很,開了刃一樣厲害。”鳳戲臉蛋紅撲撲的,呵呵笑說,“謝謝您送我回家?!?/br> 她穿衣打扮很傳統(tǒng),洗得發(fā)了白的藍色琵琶扣上襖,下身黑色長裙,像民國時代的女學生。大約是從箱底翻出來的舊衣,勉強能充當面試正裝吧。 倒配她手中雕刻的木刀,她將沉木刻成唐刀形狀,開刃,并在刀身血槽邊刻下繁體的“鳳戲”二字。 郁岸別扭看向窗外,他可沒這個意思,趁時間還早,他要盡快看看市區(qū)內的混亂情況,需要保鏢貼身保護,加班費他會按小時支付,并知會保全部提前預支給她一個月的薪水,以免她衣食住行囊中羞澀。 地鐵徐徐在比薩莊園站停下,郁岸起身準備下車,無意間望向地鐵車窗外,黑漆漆的站臺中,隱約可見人頭攢動。 地面密集地躺滿了人,聽聞地鐵進站,那些人便爬了起來,挨近車身,雙手敲打玻璃,臉貼在窗玻璃上向內看,與郁岸視線相接,忽然露出貪婪的笑容。 他們的臉瘦得脫相,雙眼下方烏青憔悴,行尸走rou般遲鈍懶散。 郁岸一驚,鳳戲連忙護在他身前:“都是恩希市的難民,被安頓在北區(qū)住宅樓里,但政府分配住所時是按房間分的,住所不足,一些素不相識的人會被安排進同一間房子里。每日救濟的食物和用品卻一股腦塞進來,分配不均,人們每天都在哄搶物資?!?/br> “然后北區(qū)就自發(fā)組建了一些物資分發(fā)組,他們攔截全部救濟物資,然后按人發(fā)放,有人覺得多了少了不公平起來鬧事,就被分發(fā)組孤立驅逐,被迫到處流浪搶劫,外面又在下雪了,地鐵站也算個遮風擋雨的去處吧?!?/br> “下雪了?這個季節(jié)?!?/br> “是啊,快四月了。屋漏偏逢連夜雨,日子總是一天更比一天不好過?!?/br> 此時地鐵車廂已經完全停穩(wěn),門將要開啟,外面的人看見亮燈的車廂,眼睛也跟著亮起來,在長久的黑暗中,光明代表著溫暖、飽腹、安全和充滿盼頭的未來。 他按下一鍵換裝按鈕,換上嶄新的魔術師禮裝。 鳳戲驚呆了,愣愣注視著郁岸變魔術似的換上典雅的禮裝,右手拿一根紳士手杖。 于是她更堅信這位年輕的領導深不可測,必須在他面前好好表現(xiàn),升職加薪指日可待。 魔術師禮裝的主效果是【時間觀念】,無需分心就可以清楚讀秒。 屬性套裝是非常重要的任務裝備,有時候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屬性就能在不利的局面中扭轉乾坤,郁岸握緊手杖,垂下眼睫,在車門向兩側開啟后,淡漠地走了下去。 鞋跟敲打年久失修的站臺地面,周圍的黑暗中擠滿餓狼的眼睛,混雜著上百人粘稠呼吸的空氣侵蝕著郁岸的情緒。 “組長,我們去哪兒?” “學校。這個時間,快要放學了。” 郁岸目不斜視向地鐵出口走去,周圍那些人見他不是地下鐵公司派來救濟的巡邏組,于是咒罵起來,一擁而上,意欲搶奪郁岸禮裝上的畸核寶石。 “住手!都退后!”鳳戲雙手握木刀,將木刃翻轉朝上,用刀背挑飛一個離得最近的男人。 郁岸一路沉默向前徐行,鳳戲將木刀舞出了花兒,一切靠近的威脅全部挑翻在側。 魔術師禮裝的副效果為【射燈下的主角】,穿戴套裝時永遠不會摔倒出丑。他在人群中穿行,片葉不沾身。 紅貍北區(qū)只剩一座公立學校仍在運轉,整合了小學和初高中,北區(qū)的孩子均在此處上學,寄宿學校日常封閉,平時還算安全,不過今天是月假日,晚自習結束后學生們集體放學。 小攤販們平常都會提早在學校門口擺好攤位,在下課鈴響的同時出鍋一盤噴香的炸淀粉腸,零食和小玩具全擺在鋪面上。 但今天學校門口冷冷清清,想來也明白,饑餓的外來客打破了原本生活的寧靜,食物會被哄搶一空,輕則吃霸王餐,重則連零錢一起順走,小攤販們有苦說不出,藏在家里苦熬這陣風頭。 真正底層的生活不會進入新聞的鏡頭,因為許多苦并非災難忽臨晴天霹靂,可以引來記者的眼球,而是像陰雨天的冷寒曠日持久,個中滋味只有自己嘗得清楚。 校門外停滿接孩子的汽車,一些家長推著自行車或是走路過來,舉著傘站在雨夾雪里焦急等待放學的小孩,學校要放一陣假,等城市運行徹底穩(wěn)定再重新開學。 但密集的家長群體中混入了一些不速之客,郁岸站在廢棄公交站臺下避雨,銳利目光挑揀著混入人群的鼠輩,安靜等待。 下課鈴響了,稀疏的幾個孩子先跑了出來,撲進父母懷抱里,接著,更多小孩從敞開的教學樓大門里飛奔出來,沖出校門,填入錯落停放的汽車縫隙之間,學校附近吵嚷起來。 沿著靠右的小路向深處走,步行回家的學生會結伴經過幾個舊住宅的門洞,黑漆漆的門洞里人影閃爍,郁岸看見了一顆點燃的煙頭,紅點搖曳。 “鳳戲,去?!庇舭短鹗终?,冷冷指向其中一個門洞。 “是!”鳳戲舉起木刀,敏捷地越過舊站牌欄桿,追進老小區(qū)的門洞里。 幾個叼煙頭的男人藏在里面,其中一人從背后卡住一個小女孩的脖子,捂住她的嘴,另外兩人正忙著脫下她的校服,換上提前準備好的普通衣服,他們的面包車就停在不遠處。 “逮!”鳳戲潑辣尖銳的嗓音一出,震得幾個男人手腳慢了幾秒,“好哇!組長說得沒錯,世道一亂學校門口就愛出事,果然有人渾水摸魚!我最恨人**了!” 說罷便揮起木刀,沖進那幾人之間,木刀的威力在練家子手里可不小,一刀揮過,摧筋斷骨猛得很。 鳳戲奪了他們手里的孩子出來,沒想到從混在車流里的幾輛面包車中,分別下來十幾個手拿菜刀的中年人,兜里揣著廉價白酒自制的燃燒瓶。 那幾人早商量好,下車就點了火,將酒精瓶朝周圍人群亂扔。 玻璃瓶爆炸開來,里面盛裝的酒精或汽油潑到周圍的汽車上燃燒起來,人們嚇得到處逃竄,父母和孩子失散,帶著哭腔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他們是走投無路鐵了心制造動亂,把事鬧大,讓上面注意到北區(qū)的潦倒困境。 鳳戲杏眼圓睜,一刀挑飛砸過來的燃燒瓶,朝領頭制造暴亂的幾人飛奔過去。 郁岸提前撥了巡邏組的電話叫他們撥附近的執(zhí)勤者來救急,人群里也早已有人報了警,鷹局女警馬上就到。 火焰在地面上和車頂上燃燒,人們抱頭鼠竄,郁岸扶著手杖,冷眼旁觀這一切。 他在想,還好不是昭然繼續(xù)留在這里,他遠離這里去面對空城遺留的廢墟,而不是活人堆積而成的廢墟。 上帝為了拯救一些東西因此創(chuàng)造了昭然,讓怪物為人間慘痛而流淚。上帝也為了拯救昭然創(chuàng)造了郁岸,以此殘忍地遮住他的眼睛讓他少看幾分疾苦,捂住他的耳朵讓他少聽一聲哀嚎,只告訴他怎么做即可,不要他承擔數(shù)不清的鬼魂怨氣。 由于郁岸來得及時,鳳戲完全能以一敵十,拖到巡邏組和鷹局警察趕到,將暴亂分子抓獲,這場襲擊并未釀成大禍,學生和家長傷亡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