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昊單獨坐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許久。

    第29章

    而后他回到病房里，坐在程立旁邊，執(zhí)起他的手指虔誠地吻了吻。

    “幸好，你還要我?！彼谛牡渍f。

    四瓶點滴吊完已經(jīng)臨近中午。程立執(zhí)意要去學校，他下午有課。

    阮昊開車帶他去吃了點東西，又將人送到學校。

    在學校路口停車時，阮昊說：“你爸今天上午到醫(yī)院看過你。”

    “他很關(guān)心你。”

    程立沒接話，低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昊像平常每一次那樣，湊過來給他解了安全帶，最后說：“今晚我來接你。”

    “好。”

    阮昊在原地打了個電話給唐滿，一接通就直接問：“在哪兒？”

    “還能在哪兒，公司唄?！?/br>
    阮昊得到答案就掛了電話。他在路口掉頭把車開去公司，在唐滿那兒拿回鑰匙，又風風風火火地將車開回小區(qū)。

    他先回了自己的狗窩，充分發(fā)揮一個曾經(jīng)的優(yōu)秀軍官的執(zhí)行力 ，花了二十分鐘將整間屋子的有用東西全都整理完畢，撿最有用的裝滿了一只箱子，浩蕩地拖著向程教授家進軍。

    打開門金毛狗極歡快地撲向了他。

    阮昊將行李扔在玄關(guān)處，蹲下身對兜兜說：“乖兒子?！?/br>
    金毛狗應(yīng)答地汪了兩聲，低頭咬阮昊的褲腳，要帶他往房間里去。

    阮昊順著它的意，被它帶到浴室外。

    兜兜趴在外面，拉聳耳朵哼唧了兩聲。從浴室里傳出來隱隱的臭味兒。

    阮昊過去拉開門，見馬桶邊那幾坨散發(fā)著臭味的東西，一下子就明了了。他問趴在地上的狗：“早上滿子沒帶你出去溜？”

    “汪……”金毛狗見他還不動手鏟屎，有點著急了，起身到浴室門口對著里面嗷嗚了一聲，又過來咬阮昊的褲腳把他往浴室里拉。

    這下總算明白了。他兒子是想在程立回來之前，讓他做鏟屎官將它留在浴室里的罪證都消滅干凈。

    阮昊脫了外套，挽高褲腳，極有效率地將整間浴室都刷了一遍。金毛狗蹲在外面看著，為親爹的這股干勁兒歡快地搖尾巴。他折騰完浴室，在下午三點多的太陽下帶著狗出門遛彎了。

    小區(qū)對面的公園里有許多在曬太陽的老人們。他們挑有太陽有靠椅的地方幾個人圍著坐，有說有笑地聊每天的茶米油鹽。有人認識程教授的這只金毛狗，看帶它出來溜圈的人不一樣了。

    金毛狗興奮地跟著阮昊后面一圈一圈地跑，找回了那么一點傻狗的本性。

    到了晚上，阮昊去學校接了程立回來，金毛狗難得沒撲過來，挺紳士地蹲坐著搖尾巴。

    廚房有菜飯飄出來的香味，阮昊的電腦擺在客廳的矮桌上，旁邊堆著一大疊a4紙打印的資料，還有程立進門后就看見了擺在客廳最顯眼處的行李箱。

    阮昊到程立跟前張開手臂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對程立說：“連人帶箱子都打包過來了，我替你簽收的。概不退貨?！?/br>
    他又走近了點把臉湊到人跟前，說：“想退貨的想法也不能有。”

    程立伸手把他臉推開，阮昊一把捉住他的手，再另一只手圈他腰，用著點勁兒將人拉懷抱里，咬著鼻尖問：“還真想退貨??？”

    他真是招架不住阮昊這一套一套的情話。

    他的課是下午三點多，以往上完這節(jié)課，他都還會待在辦公室。或備課做題，或譯點東西，他總要到系里的學生下了晚自習才回來的。

    這間屋子不算家。

    他就算回來了，也是重復跟在辦公室一樣的工作，只是換個地方打開電腦，翻開桌子上的書本。唯一有差別的，是身邊多了一只狗陪伴。

    今天下午他剛下課，便收到阮昊掐點發(fā)過來的信息：“老地方等，接你回家吃飯。”

    也是像往常一樣，有學生上來問題目，也有來關(guān)心他身體情況的。程立的心卻已不在這兒了。

    不論是學生時代的放學回家，還是如今的下班回家。他都從未如此期待過。

    他草草地跟學生列了公式讓他自己思考，甚至連筆電跟手里的教案都沒拿回辦公室，就跟著阮昊回來了。

    是回家來了。

    他堅定地回答阮昊說：“不退貨?！?/br>
    阮昊笑著親了親他，再放開。

    程立走到阮昊帶進來的行李箱旁邊，說：“先把東西放好再吃飯吧。”

    阮昊說好。

    程立蹲在地上打開行李箱，里面并沒有多少東西。

    他先撿著牙刷剃須刀一類拿出來放到浴室里，跟自己的東西并排放在一起。他又拿了他疊在箱子里碼得整齊的衣物往臥室里去。

    阮昊跟金毛狗都安靜地跟著。到了臥室門口，兜兜有點猶豫地站在門口朝里面望，試探著將一只爪子伸進去，見那兩人都站在衣柜面前沒人理它。

    金毛狗把兩只狗爪都踏進了臥室，然后像是打破了一層結(jié)界般，搖著尾巴跑到了兩人的身后。

    箱子里的衣物只剩下在上層包里碼得整整齊齊的內(nèi)褲了。

    程教授蹲在箱子前，抬頭看了一眼阮昊，又默默地自己將這些全都拿出來，再抱著拿去了臥室。

    兜兜一路搖著尾巴毫不猶豫地跟進了臥室里，跟阮昊一左一右地站在程教授身后。

    阮昊走上前從后面抱著程立將他撲倒在衣柜里。

    低低笑著咬他耳朵說：“怎么不跟你的放在一起？”

    “反正大小不一樣，穿得時候不會認錯的?！?/br>
    程立聽到這句話想要掙扎起身，被阮昊摟得更緊，得寸進尺地吻他的側(cè)臉，手也開始不老實了。

    在他們身后的金毛狗躍躍欲試地看著衣柜里的兩人。

    阮昊說：“周六去約會吧，嗯？”

    “去買家里的日用品，來雙情侶拖鞋怎么樣？然后再去看看家具，這臥室里面太空了。最后去看電影。”

    “周六晚上七點半的電影票，我都買好了?！?/br>
    程立說：“好?！?/br>
    第30章

    到夜里凌晨，一向淺眠的程立都睡著了，阮昊卻依然無絲毫睡意。

    他不舍得動，保持著一個姿勢擁著依偎他入眠的人，手在被窩里隔著一層布料輕輕撫著程立背脊，感受到相貼觸碰的肌膚傳遞的暖意，他才能確定這個人，是真真正正在他懷里。

    是他的。

    入部隊的前兩年，他表現(xiàn)很差。他不服從上級命令，脾氣暴躁。跟同級的兵打過架斗毆，還被同班的戰(zhàn)友起了個外號叫“鬼見愁”。渾渾噩噩的心態(tài)過日子不論換到哪個環(huán)境都是治標不治本。他過慣了意氣風發(fā)的好日子。

    大二下學期后他卻是自毀了前程。他渾身戾氣地在球場和人斗毆，逃課躺在宿舍里睡覺，學著別人買醉。沒談好一場戀愛，他怨天尤人地自暴自棄，鬧出了一堆事，到最后面臨被退學的下場，還是遠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來給他收拾殘局。

    左倩抱著他哭。他二十年多年來的記憶，這個再多苦難都自己往肚子里吞的女人，在他面前傷心欲絕地哭。多幼稚啊，他這個人。自以為艸天艸地的本事，一出了事他還是像沒長大的小孩樣需要靠父母。

    他心灰意冷地應(yīng)征了，去鍛煉鋼鐵般的意志。

    過去的幾年就像是一場大夢。他遠在窮鄉(xiāng)僻壤的軍營里日復一日的訓練，從淘氣的小兵蛋子緩慢地成長為肩挑責任的人民解放軍。他曾經(jīng)有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有生死毫米之差的戰(zhàn)斗；有嚴苛鐵律的部隊生活。

    有不少人曾問過他，棄文從武的軍營生活，后悔過嗎。他曾豪爽地笑著說不后悔。真無怨無悔嗎，他捫心自問。

    到如今，他總算能給自己一個肯定地答案了，他不后悔。可能會遺憾曾經(jīng)做過的混賬事和那些歲月里的年少輕狂。

    但正是這些年的經(jīng)歷和修行，把他鍛造成現(xiàn)今的阮昊。生與死，苦難和蒼老，都蘊涵在每一個人體內(nèi)?？傆幸惶煳覀儠c之相逢。

    他曾與死神近距離相望，又失而復得能重溫這紅塵中的溫柔鄉(xiāng)。

    上海的春光越來越燦爛，連著幾天都是暖烘烘的陽光。

    阮昊將自己打包搬到程教授家后，又進入了被拽直線的陀螺模式。公司的桌椅等設(shè)施都配套好，員工招聘也差不多。唐滿用他那三寸不爛舌把母校正準備實習的幾個大牛學弟從北京挖過來了，還有好幾個以前跟著他的舊同事。t大的課程他總在曠課，實在被老師點名抓住了就申請請假。只要學分夠了能拿畢業(yè)證就行。

    阮昊在大學時便經(jīng)常跟唐滿那一伙的計算機小伙伴混在一起，線下組隊打球，線上組團打游戲。他編程肯定不及唐滿，但還有兩把刷子。天生的好頭腦，即使去軍隊動手動槍耍了幾年，現(xiàn)在再找回感覺，也碼得溜。他們公司團隊第一個大項目，是編寫鋪展一款大型網(wǎng)絡(luò)游戲，輔以vr的虛擬現(xiàn)實技術(shù)。

    這是個三年計劃，就連企劃案也只在準備階段。他們現(xiàn)在接的業(yè)務(wù)都比較小。

    但唐滿覺得很快樂。他對現(xiàn)在的工作充滿了激情。以往高中讀書時代每天早上要被卓寧遠冠以“早起有益提高智商”各種折磨他五點半起床的人，現(xiàn)在每一天都是清晨六點鐘在群里放rock。

    很快，周六就到了。

    一向自律的阮昊在唐滿放音樂前便起了床，簡單洗漱后帶著金毛狗出去遛彎，他跑步至少半個小時，一身熱汗回來，前胸和后背都被汗液染濕。渾身熱氣地走進浴室，站在正在刷牙的程教授身后，脫光身上的衣物。

    這時候的程立手里拿著牙刷動作明顯慢了下來，對著鏡子的視線都不敢挪一下。

    他很想拖著程教授在浴室來一次晨練，但顧忌他的身體，上次吃飽了一頓，餓了這整整一個星期。

    吃完早餐，兩人一起給兜兜洗了個澡，又各自處理工作，到十點多，一前一后地出門了。

    今天要一整天的約會，碰面的地點在提前定好的一家西餐廳。

    他們曾經(jīng)學生時代的戀愛，除了本能的rou欲，更多的也只是那個年紀時特有的純粹，也沒有太多的浪漫情懷。

    以前所有的遺憾，阮昊都想用今時來圓滿。

    這確實是十分十重視的約會，出門的衣服都選擇了西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