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不想冒犯孟珩，可又在心里唾棄自己的聯(lián)想不夠磊落。

    孟珩看著他有些倉皇的背影，勾起嘴角脫下襯衣，又盯著衣柜旁半滿的臟衣筐看了一會兒，然后將衣服輕輕搭了上去。

    他早不是什么純情大男孩了，謝澤剛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一眼就明白。

    半大的小子嘛，精力正旺盛，遇上個什么風(fēng)吹草動都要有點兒反應(yīng)，偏偏又讓他帶著個孩子，成天干點兒什么都不方便。

    孟珩能理解。

    他也是男人，不會真往心里擱。

    餐桌上比孟珩離開時多了一杯咖啡，拉花拉的奇奇怪怪，看著還挺可愛的。

    謝澤已經(jīng)捧著另一碗吃了許久，孟珩動筷的時候他剛好落筷。

    孟珩抬眼道：“放下吧，一會兒我洗。”他吃了人家的面，又住在人家家里，怎么也不好真做個飯來張口的少爺。

    謝澤也不跟他客氣，答了一聲就哄著兩個小家伙睡覺去了。

    孟珩淺啜一口咖啡，奶泡打發(fā)的不夠，喝起來口感怪怪的。

    孟珩洗好碗，正好見謝澤輕手輕腳從次臥出來。

    抽了張紙巾擦手，孟珩問：“都睡了？”

    謝澤點點頭，他的心思不在這里，眼珠子死盯著沙發(fā)。他本想著讓孟珩和他在主臥擠一擠，可下午那句“我是gay”始終縈繞在耳畔，久久不散。

    “你也早點歇吧，給我拿床毯子。”孟珩把紙巾扔到垃圾桶里。

    “什么？”謝澤問。

    孟珩朝沙發(fā)努努嘴，“我睡沙發(fā)?！?/br>
    謝澤皺起眉頭，他猶豫歸猶豫，卻也沒真想分開睡。再說了，孟老板身嬌rou貴的，就算是睡沙發(fā)也不能讓他睡啊。

    “回屋里睡，那么大個床還擱不下你？”謝澤說。

    孟珩挑挑眉，倒也不矯情，“行，那我歇了?！闭f完往主臥走。

    臥室里還殘留著濃重的男士香水味道，他墊著紙撿起碎片，又把地上的液體一點點吸干，邊做還邊回憶著，確定謝澤平時都不用香水后，他再看向垃圾桶的目光帶著些揶揄。

    小女朋友送的啊？

    謝澤簡單洗漱一番也往臥室走，一進去差點熏個大跟頭。剛打碎香水的時候他注意力都在孟珩那片胸膛上，沒注意到迅速蔓延的沖鼻香氣，現(xiàn)在遽然進來，鼻子就有些受不了了。

    “太嗆了，睡不了吧？”他問。

    孟珩還蹲在地上擦拭地板，聞言向上瞥他一眼，沒好氣道：“誰讓你把香水藏衣柜的?！?/br>
    “衣柜？”謝澤不解。

    孟珩指著格子架說：“就放在那兒，我拿衣服沒注意，就給碰掉了?！?/br>
    “噢?！彼@么一說謝澤就想起來了，這衣服本來就是謝澤他媽買的，估計當(dāng)時放的時候順便把香水也塞一起了，他穿不慣睡衣，就一直沒動過，也不知道衣柜里還藏著瓶東西。

    孟珩將最后一團紙巾丟進垃圾桶，站起來悄悄扭動有些僵硬的腰椎，“味道太大了，你百度一下?！?/br>
    謝澤皺眉，“哈？”

    “百度，快速除味，懂？”孟珩撇嘴。

    謝澤低頭折騰一會兒，篤定道：“開窗，酒精?！?/br>
    倆人又分工行動，搞了十幾分鐘后雙雙癱倒在客廳沙發(fā)。

    “其實，我們家沙發(fā)也挺軟的，還夠大?！敝x澤閉眼仰躺在沙發(fā)上說。

    孟珩睜開一只眼看他，確定他沒有開玩笑，沉默片刻后妥協(xié)道：“你家附近有沒有酒店？”

    謝澤怎么知道有沒有酒店，再說了，大半夜的就算有酒店他也不能讓孟珩一個人去住酒店啊，他坐起身子，認(rèn)真道：“百度說了，噴上酒精散味兒很快，再等等?！?/br>
    客廳掛鐘的時針隱隱指向十一，孟珩很少熬夜，他是真的困。

    半晌，他開口問：“有煙嗎？”

    散碎的群星圍繞著弦月，共同點綴夜幕。

    兩個人頗有素質(zhì)的坐在開放式的陽臺吸煙，兩把搖椅中間的矮幾上放著半杯盛了水的紙杯。

    孟珩往里彈煙灰的時候還是很不適應(yīng)。他抽煙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用這么簡陋的煙灰缸，關(guān)鍵是他們明明在謝澤家啊，一個常年抽煙的人家里竟然連個像樣兒的煙灰缸都沒有，簡直讓人無法理解。

    謝澤悠哉哉也點上一根，叼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我以為你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那一掛呢?！?/br>
    孟珩掀起眼皮看他，示意他繼續(xù)說。

    只聽他道：“果然啊，人都是有欲望的。”

    孟珩嗤笑一聲，心想要不是你家睡不了覺老子至于大半夜的在這兒抽煙提神嗎？可嘴上卻隱秘地嘲諷他，“我們搞藝術(shù)的都這樣?！?/br>
    謝澤吐煙圈的動作一頓。

    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那些在網(wǎng)絡(luò)平臺上公然承認(rèn)自己的性向為同性的人，好像也是搞藝術(shù)的居多...

    孟珩也是因為搞藝術(shù)才...這樣的嗎？

    “想什么呢？”孟珩戳他，指間已經(jīng)沒了煙支，只有紙杯的水面上孤零零地飄著半根煙頭。

    孟老板抽不慣他的煙，這是謝澤腦子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然后才是那句想什么。

    “沒什么，味兒估計散了，你回去睡吧?！彼f。

    孟珩問：“你呢？”

    謝澤說不困，還要再等一會兒。

    孟珩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困倦帶來的大腦缺氧卻催促他回去睡覺，于是孟珩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之前捏了捏謝澤的肩膀，“那我先睡了?！?/br>
    這一晚，孟老板身子挨上床的瞬間就去見了周公，而一墻之隔的客廳外，謝澤摩挲著肩膀坐了半宿。

    孟珩捏他？還是摸他？

    是一種不輕不重的力道，比小時候他爸打他的力度要輕上許多，又比他媽每次拍他的力道重些。

    主要是那只過分漂亮的手，并不像姑娘似的柔弱無骨。在停頓的短短幾秒里，他清晰地感受到屬于男人的骨節(jié)擱在自己的鎖骨上。

    那是孟珩的手停留在他身上的感覺。

    謝澤想了半宿，只得出一個結(jié)論——

    孟珩愛上他了。

    不過也說得過去，畢竟像他這樣有錢不亂搞，年輕又靠譜的好男人不多了?？伤K究是要流入異性市場的，謝澤后半宿一直在想該怎么委婉地讓孟珩接受這件事。

    第12章 看片兒可以，戀愛免談。

    不知是不是因為前一夜歇得晚，孟珩這一覺睡得格外舒服。他睜眼的時候已經(jīng)是九點多，還沒走出臥室就聽見外面孩子的嬉笑聲。

    到客廳一看，兩個小家伙正坐在地毯上拼樂高呢。

    他環(huán)顧四周，沒看到謝澤，昨晚床上自始至終也就他自己，這一點淺眠的孟老板還是確信的。

    孟珩也到地毯上盤膝坐下，隨手呼嚕一把謝億嘉的頭發(fā)，問：“吃早飯了嗎？”

    “嗯嗯，孟哥哥早上好?！敝x億嘉手上動作不停，抬起頭給他一個笑臉。

    確認(rèn)兩個小家伙可以自己玩，他又跑去洗漱，之后直接進廚房找飯吃。

    出門躲懶的人還算有良心，料理臺上放著半個賣相極不錯的三明治，就連咖啡機旁都放著空杯和牛奶，一看就是刻意準(zhǔn)備的。

    孟老板一邊享受著自己的早餐，一邊倚靠在桌子旁擺弄手機。

    孟珩：【你在哪兒呢？早餐味道不錯?！?/br>
    那邊幾乎是秒回——

    謝澤：【臨時有事，你回家告訴我，我讓小飛去看孩子?！?/br>
    謝澤沒說是什么事，孟珩也就不打聽。

    他吃完早飯后刷干凈杯子和機器，信息知會謝澤一聲，又簡單打掃了洗手間，擦干手的時候門鈴正好響起。

    陳小飛還是一頭的錫紙燙，因為謝澤的緣故，孟老板這一個月也跟他混了個半熟。

    他倚在門框上笑嘻嘻地打招呼：“孟哥，小嘉交給我就行了。”

    寒暄兩句，孟珩帶著孟梓童和他們二人告別。兩個小孩還是依依不舍的，但也知道凡事有度，不情不愿地分別了。

    等電梯的間隙，孟珩輕撫著孟梓童的腦袋，“童童，你不開心嗎？”

    孟梓童垂著腦袋，過了許久才搖搖頭。

    電梯來了，叔侄倆進入密閉空間。

    周末的早上沒什么人出門，電梯里只有他們。

    忽然，一聲小小的抽泣在安靜的電梯中發(fā)出，格外刺耳。

    “童童?！泵乡穸紫律恚?，“到底怎么回事？”

    這話他已經(jīng)憋了一晚上想問，現(xiàn)在看著小孩的狀態(tài)這么不對勁，實在是一刻也拖不得了。

    孟梓童紅著眼眶，哭哭啼啼半天才說明白是什么事。

    孟珩有些哭笑不得，牽著他的小手走出電梯，走進車庫。

    空曠的環(huán)境下，將孟珩娓娓道來的話語修飾得更加柔和。

    “爸爸mama當(dāng)然會喜歡即將到來的新寶寶，可是他們也喜歡童童呀。大家都會像從前一樣疼愛你，甚至更愛你?！?/br>
    童童甕聲問：“更愛？”

    “是啊。從前在家里，只有爸爸mama，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和小叔愛你，但是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多出一個弟弟或meimei，他們也會愛你。”孟珩說。

    “會嗎？”孟梓童猶豫道，“可是我聽小羽說，他有了弟弟之后，爸爸mama就不喜歡他了?！?/br>
    車停的有些遠(yuǎn)，孟珩干脆把孩子抱起來，盯著他的眼睛認(rèn)真道：“我們永遠(yuǎn)愛你?！?/br>
    “那如果，弟弟meimei比我更聰明呢？”

    “嗯...”孟珩問他，“那如果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叔叔，他比我聰明，也比我在家里的時間長，他可以接送你上下學(xué)，陪著你去公園和游樂場，你會喜歡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