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長著驢耳朵 第9節(jié)
“我知道?!彼f。 春早一早備好的腹稿忽而卡殼。 因為被這樣看著。 原也的距離其實合理合矩,但奇異之處在于,當他專心注視你的時候,你會覺得他挨得很近,甚至是有些親密。唇角恰到好處的弧度分明掛著“積極營業(yè)”。 這張臉,這種神情,任何人都無法堅持對視超過五秒,春早察覺到胸口和雙頰隱燙的細微反應,倉促別開臉,繼續(xù)朝前走,正聲說:“謝謝你昨晚借我蹭網(wǎng)?!?/br> “沒事,”原也不以為意:“反正你也沒用多久?!?/br> ……? 春早眉心起皺,因為那么一點點的被“監(jiān)視”的恥感:“你知道我用了多久?” “我手機有提示,屏幕左上角,會有標志,”原也輕描淡寫地解釋著,在末尾處,他遽地認真:“差不多十五分鐘??!?/br> 春早:“……” 脖頸的位置有點發(fā)硬,春早吞咽一下,承認:“嗯?!?/br> 為什么,為什么要記錄她的使用時長,她警覺地發(fā)問:“是要收錢嗎?” 原也忍俊不禁。 “你在想什么啊……”挾笑的口吻,尾音拖長了,有點兒懶,混在清新的晨氣里,搔得人耳膜發(fā)癢。 春早小聲:“我以為……” 身旁的男生總是很坦誠:“我只是好奇,你要查什么?” 昨晚的起伏歷歷在目,春早抿了會唇:“你覺得呢?” 男生安靜了,須臾,他猜:“一部動畫短片?三首歌的時間?總不會是查學習資料吧?!?/br> 他一邊說,一邊不露聲色地探察身畔女生的神態(tài)變化。 春早渾然不覺唇角上揚。她直勾勾望向正前方的車棚,里面排滿了新舊不一的小電驢,橫七豎八,并不齊整。 但她心情順當:“不是三首歌。是一首歌,我看了三遍?!?/br> 她停下身。 原也從一開始就被她帶著走,懶得留神路況,就也跟著止步。 兩人呆立幾秒。 原也率先問:“怎么停在這了?” 春早指指車棚:“你不要取車嗎?” 原也定一秒。單手抄兜,先是右邊,摸了個空,又換左邊,取出車鑰匙。 他很快在車列里鎖定自己的山地車,毫不費力地單手拖拽出來,傾身解鎖。 兩人繼續(xù)往小區(qū)門口走。 快到正門時,春早提前說:“我朋友在文具店等我,就不跟你走了?!?/br> 原也應聲“好”,不再拖延,拋出在心頭來回掂量一路的建議:“沒考慮過自己辦張sim卡么?” 他居然還在為自己想辦法,意外之余,春早照實答:“我的身份證在我媽那?!?/br> “你在服刑嗎?”向來神色穩(wěn)定的男生臉上也有些匪夷所思。 春早倒沒有多難堪,抿唇苦笑一下:“差不多吧?!?/br> 吃飯,睡覺,上課,其他時候都寸步難行,是跟坐牢區(qū)別不大。 原也沉吟少刻:“我有張閑置的卡,你需要的話可以借給你,不過,”他頓了頓:“放在家里了,這周末才能回去取?!?/br> “不用了吧……”春早低頭看鞋尖。太麻煩了,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接二連三的好意。 而且—— 盡管對這個提議的心動值少說有80%,但她還是第一時間寬慰自己:一刻鐘的充氧量已足矣。 自由就像容易上癮的甜點,即使清楚它有賞味期限,她也不敢保證自己不會貪得無厭。 “嗯——”原也遲疑的鼻音將她的視線牽拉回去,只見他面露難色:“手機時刻開著熱點……也挺費電的。” 春早訝然:“你不會還沒關吧?” 原也取出校褲兜里的手機,瞄一眼,又平放到女生眼下,是他的個人熱點界面:“沒有哦?!?/br> 他語氣輕松,春早卻著急起來:“快關掉啊。” 原也被她的氣勢唬住,忍笑劃拉兩下,把手機收回去:“好了?!?/br> 春早腮幫子微鼓,呼出一口氣。 “考慮一下吧?!?/br> 微微仰臉,男生明亮的眼睛仍看著她,面色真誠。 春早欲言又止,重新垂低眼簾。 在她悶聲半晌的踟躕里,他耐心不減: “下次要用怎么辦?” “敢來敲我的門嗎?” 第8章 第八個樹洞 ◎共犯心理◎ 春早被他的問題堵住了嗓子眼。 隨即臉微微發(fā)熱。 她承認,在mama眼皮子底下,她斷然不敢也不會去敲原也的門借網(wǎng)。 但昨晚那種情況不是第一次發(fā)生,需求猶在,此刻又有人愿意幫忙,很難不心生一線僥幸。 與原也道別前,春早不再躊躇,答應了他的提議。 男生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得逞或戲謔,只回一句“周末找機會給你”,便騎車揚長而去。 來到學校,一想到這檔子交易,春早心率都快得如同剛跑過一百米,隱秘的興奮和緊張將她包裹,只能靠抓耳撓腮,跟同桌聊天,或一些刻意的閱讀行為轉移情緒。 這或許就是,共犯心理? 歷史課下,體育課代表組織各班排隊上cao,學生們像被撬開瓶口的巧克力豆,從教室門往外涌動。 一時間,走廊烏泱泱擠滿了人,女生間的嬉笑打鬧伴隨著老班的到來戛然而止。 班主任陳玉茹雙手環(huán)胸,面色冷淡,“押”著兩隊人去cao場。 今天依然很曬。 晴空一碧如洗,只有在路過花圃時,才能享受到一閃而逝的樹蔭。 光斑在少男少女的校服和發(fā)頂游移。 三班的隊伍停下來,轉身立定,春早位列中段。 烈日當頭,她蹙起眉,將惱人的碎發(fā)夾到耳后,以手為檐,擋在額前,用來抵御過分猖獗的紫外線。 童越跟她身高幾乎無差,恰好被安排在同一排。 她惜顏如命,先觀察老班,隨即從兜里抽出一瓶分裝防曬噴霧,傾低腦門,對臉和胳膊一陣猛噴。 附近女生戰(zhàn)術閃避,春早亦然。 童越不滿道:“躲什么,spf50,蹭到就是賺到?!?/br> 身后有女生掩唇偷笑;也有人湊近讓她再來幾下。 童越得令,繼續(xù)自己的灑水車行為。 隊伍最前端的老班殺來一記眼刀,幾個女生頃刻噤若寒蟬。 沒安靜兩秒,再度sao動起來。 竊竊私語里混雜著“原也”二字。 童越從不知心理包袱為何物,第一時間踮腳豎腦袋,掃射尋找目標。 隊伍里出現(xiàn)一只領頭羊,其余人即刻產(chǎn)生從眾效應。春早也跟著舉目。 一班的隊列正從她們左側穿過。 身高使然,原也的站位相對靠后,但大家總能第一眼注意到他。 男生矯矯不群,在日光下白得晃眼。 不知有意無意,兩班交匯時,他往這春早這邊瞟了一眼。 四目相撞,春早當即偏臉,佯作沒看見。 心臟開始做高頻跑跳動作。 慌什么? 春早不能理解自己,是因為這個目光對對碰太像特務接頭嗎?所以她才下意識遮遮掩掩? 眼睛是不看了,可耳朵卻比在英語考場做聽力還專心。 十秒后,春早果斷放棄。清澈聲線在聊著的,是宛若天書的游戲,什么“蝴蝶刀”,什么“噴漆”。春早迷茫地摳摳額角。 升旗儀式過后,晨cao音樂奏響,一cao場的藍白提線木偶開始活動,有的質(zhì)量良好,有的明顯需要回爐重造。 春早屬于中間檔,挑不出錯,但多少也有些應付了事。她對體能活動興趣不大,常常肢體運動大腦放空,默背政府機關職能或歷史大事年表。 做轉體運動時,春早一眼眺見那個優(yōu)越的后腦勺。 原也烏發(fā)茂盛,顱骨生得尤其好,如果有堂課要講人體結構分析,他的腦部x片恐怕會被掛在白板上作為“圓頭”的最優(yōu)典例。 小頭小臉,長手長腳,還很聰明獨立。 基因彩票持有者,女媧炫技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