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秋生還想再問，姜氏在外面喊道：“來吃早飯咯！”

    姜月剛好替他梳頭完畢。

    裴秋生想著估計也問不出來更多的信息，便暫且放下此事，“走，我們?nèi)コ燥??！?/br>
    早飯后，姜月留下來繼續(xù)教姜遠(yuǎn)發(fā)做棕櫚編，姜氏和裴秋生照例出門。

    不出一個上午，姜遠(yuǎn)發(fā)便將棕櫚鳳凰學(xué)會了，他怡然自得道：“果然有其女必有其父！”

    姜月笑了笑，“那可不！”

    兩人樂呵呵的一起將昨日裴秋生帶回來的棕櫚葉悉數(shù)編完，姜月便趁早將十余個棕櫚鳳凰拿去手工坊換銀子去。

    姜月一到手工坊，店小二一眼便瞧見了她，忙迎了上來，“姜姑娘，可是木雕做好了？”

    姜月點點頭，將懷中的木雕遞給店小二，又道：“我還帶來了十余個棕櫚鳳凰?！?/br>
    店小二見到活靈活現(xiàn)的小貓咪木雕頓時眼前一亮，他小心的接過，道，“姜姑娘稍等片刻，我拿去給掌柜的瞧瞧?！?/br>
    姜月點了點頭。

    李掌柜很快就出來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著姜月的木雕，贊嘆道：“沒想到姜姑娘先前在我們手工坊露出的手藝竟然還是藏過拙的，如今我才知道姜姑娘的手藝真乃是巧奪天工啊?！?/br>
    姜月面對生意人，倒沒有謙虛的必要，道：“上次畢竟時間倉促。對了，我這個能賣多少錢？”

    李掌柜摸了摸胡須，他擰眉思索了片刻，而后道：“姑娘這木雕做得惟妙惟肖，材料取自上好的黃楊木，確屬上品。不知道一兩銀子的價錢，姑娘可能接受？”

    姜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價錢比她預(yù)計的多了幾倍，她情不自禁脫口而出道：“??？”

    一兩？是認(rèn)真的嗎？

    李掌柜見她神色似是出乎意料，以為自己給得太少了，忙緊張地伸出兩根手指，問道，“姑娘覺得二兩成嗎？”

    姜月：“我......”

    我......我人麻了，早知道這個能掙這么多錢砸鍋賣鐵也要先買刻刀?。∧銈冎敖o木雕的定價不都是幾十文一個嗎？

    她一時心情十分復(fù)雜。

    李掌柜見姜月面上生出些悔意，生怕姜月不愿意賣，連忙打斷了她的話道：“不如這樣，我先付姑娘二兩銀子的定金，這木雕暫且放在這里賣，最終的價格我與姑娘三七分成，我三，姑娘七，如何？”

    他相信，這木雕若不急著賣，想賣出幾兩銀子不成問題。

    見姜月面上仍是沒有反應(yīng)，掌柜又循循善誘勸道：“你也知道，我這手工坊既要付鋪面租金，又要聘請小二招呼客人，成本也不低。我們?nèi)叻殖?，姑娘?yīng)當(dāng)不虧?！?/br>
    李掌柜倒不是拘泥于眼前幾兩銀子的分成，而是他想以一個姜月滿意的價錢留住她。畢竟以他在長安經(jīng)營多年的見識，有姜月這般雕工的人，放眼整個長安城也找不出兩個來。

    只是他沒想到姜月小小年紀(jì)，卻有這樣的定力。她明明前兩天還窮得沒錢買刻刀，今天面對二兩銀子，居然沒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

    別說興高采烈了，就連扯嘴角笑一下都沒有。

    不過，他如今的條件已經(jīng)是開得極為大方，若她還是不心動，他也沒辦法了。

    他靜靜地等待著姜月的回答。

    姜月被李掌柜連珠炮彈般的話敲得有點暈，良久才道，“可以是可以，不過......”

    李掌柜微微俯身，頓時有些忐忑地問她：“不過什么？”

    第16章 《大學(xué)》和冰糖葫蘆

    李掌柜給的價錢實在是令姜月心動。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李掌柜十分心切，如今的三七分，對方三，她七，應(yīng)當(dāng)是他能給的最高的價錢了。

    姜月不打算再漲價。

    她只是沒忘記棕櫚編，道：“不過我還帶了十余個棕櫚鳳凰，也要付我銀子。”

    李掌柜松了一口氣，笑道：“我還以為什么呢！好說，好說?！?/br>
    他連忙讓小二去給姜月取銀子，一共是二兩一錢零四十文，“姜姑娘清點一下，是不是一文不差?！?/br>
    姜月數(shù)了數(shù)，的確不差，她拿出二兩遞給李掌柜道，“這是上次借的錢，今日還清?！?/br>
    李掌柜體恤道：“姜姑娘若是急用銀子，可不急著還。”

    姜月笑道：“我不喜歡欠錢，早還早安心。我還有一事想請教，不知若我這木雕若用的不是黃楊木，而是普通的柏木、樟木，不知能賣多少價錢？”

    黃楊木極為難得，他們上次漫山遍野地找，也就找到了一棵，以后就未必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李掌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若是那樣，恐怕只能賣五、六錢了?！?/br>
    這話不假，黃楊木之所以為珍稀寶貴，不僅是因為其需生長三十年以上才能使用，更是因為其木質(zhì)光亮、紋理精致，顏色古樸典雅，是長安貴人的心頭好。

    他接著道：“這貓咪木雕若是普通木材做的，質(zhì)感上差不少不說，恐怕貴人們也未必愿意花銀子買，免得掉了身份，因此賣給尋常百姓反而更適合些。既然這樣，自然賣不了太高的價錢?！?/br>
    姜月心下了然。

    黃楊木雖然難找，但家里還有幾段，發(fā)家致富的本錢就靠它們了。

    等買了新工具還有顏料，她還能做出更好看的木雕，掙更多的錢。

    “多謝掌柜的告知，我先告辭了，明日再來?！?/br>
    李掌柜笑吟吟道：“好，姜姑娘慢走?！?/br>
    姜月揣著紋銀歡歡喜喜地回家，一回去便將黃楊木拿出來，規(guī)劃一下接下來要雕刻的內(nèi)容。

    昨日她雕的小貓咪用的是位于頂端的最細(xì)的一段黃楊木，也就手臂那么粗，截取一點下來，最是適合雕這種可以放在手上把玩的東西。

    第二段被她用來雕觀音像了。

    剩下的幾段都要比前面的粗壯一些，能夠雕更復(fù)雜的東西。

    當(dāng)然也可以每段雕兩三個小玩意兒。

    一想到一個能賣到二兩銀子甚至更多的價錢，她不免覺得要認(rèn)真考慮一下。

    她思索了一番，決定先拿出一段，雕三只小貓咪，分別是蜷著熟睡、翹著尾巴奔跑和打架玩鬧的，做出一個小貓系列。

    更復(fù)雜的木雕還是等買了更多型號的刻刀、鑿子和顏料以后再說。

    先畫個圖樣吧！

    *

    裴秋生今日在書坊仍是抄《大學(xué)》，他如今已能熟練背誦，抄寫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再抄兩遍，應(yīng)該就能倒背如流了，也不枉他每夜苦讀。

    許謙玉今日休沐，同裴秋生一起抄書。

    他是個話嘮，每次都忍不住夸裴秋生兩句，“秋生，你的字寫得越發(fā)的好了?！?/br>
    裴秋生總是一笑而過，然后埋頭抄書。

    時間就是金錢，有錢就能贖身，贖身就能自由。

    一想到今天姜月跟他說她因為他這個童養(yǎng)夫的存在不能去尋找自己的意中人，他手下的筆更是寫得飛快。

    他現(xiàn)在的速度一天能抄兩本《大學(xué)》了，而且寫字速度還能繼續(xù)加快，與此同時也能不影響字跡的清晰工整程度。

    再過半個月，他一天抄三四本，便會將抄書的錢自己藏下一部分。

    而許謙玉已經(jīng)抄書多年，速度自然也是不慢的。

    到了午飯時間，他與許謙玉都正好抄完，兩人一同去書坊外面找吃的。

    路上，許謙玉將積壓在心頭一上午的問題問了出來，“秋生，我瞧你抄《大學(xué)》的時候，都沒看幾眼原書，是已然能默寫了嗎？”

    裴秋生見對方并不是問詢而是幾乎已經(jīng)肯定的語氣，便點點頭，承認(rèn)道：“是，我已經(jīng)背下了，只有幾處不太確定的地方才看一下原書?！?/br>
    許謙玉訝異道：“我記得你前幾日還跟我說只看過《三字經(jīng)》來著，這才幾日的功夫，就能背了！”

    裴秋生道：“我記性比較好，看兩遍便能記住個大概，何況還連著抄了兩三天?！?/br>
    這話是真的，他記性原本就極好，再加上有系統(tǒng)幫他解讀不理解的地方，記住一本兩千字的書不是難事。

    許謙玉接著饒有興趣地考了裴秋生《大學(xué)》中幾句話的含義，裴秋生陪著一一作答，被問得多了，不禁反問道：“你考我這個做什么？”

    許謙玉卻絲毫不淡定，“秋生，你有這樣的記性和悟性，不去參加科考可惜了。”

    裴秋生也不瞞他，道：“我其實有此意，只是要考童生的話，還需攢些銀子?！?/br>
    許謙玉主動慷慨解囊道：“秋生，你還缺多少，我手上有四兩銀子，倒是可以借你一用?！?/br>
    裴秋生聞言卻搖了搖頭，“你父親看病吃藥都需要花錢，手上需留點銀子以備不時之需，我不能用你的?！?/br>
    他記得許謙玉的父親得的是咳疾還是喘癥，每年都有兩三個月是犯病的，尤其是到了冬天，日日都要靠藥養(yǎng)著。

    許謙玉的生活已是不易，自己怎好動用他家的保命錢。

    許謙玉卻執(zhí)意勸他，“可是下個月就是童生考試的報名時間了，錯過今年就得再等一年半。以你的學(xué)習(xí)能力，通過童生考試定沒問題。而且今年考了童生，明年剛好就能參加秋闈，錯過了就得再等三年。我的銀子可以再掙，你的時間可不等人?！?/br>
    裴秋生一愣，他只顧著掙錢，倒是還沒考慮過科考時間節(jié)點的問題。

    許謙玉說的沒錯，童生考試三年兩考，鄉(xiāng)試，又稱秋闈，三年一考。

    許謙玉通過童試成為秀才后，在這里抄書而不是入仕，是因為他在前年的秋闈中落了榜，要參加明年的秋闈。

    科考可謂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其難度可想而知，普通人，又有幾個三年可以等？

    裴秋生向許謙玉請教了一下童生考試的流程和所需要的準(zhǔn)備的內(nèi)容，得知童生考試分為縣試、府試和院試。

    報名時間雖在下個月，但考試時間卻是明年春天，二月份的時候舉行縣試，四月份舉行府試，府試通過了便可參加院試。

    童生考試雖不見得簡單，畢竟傳聞許多人到了白發(fā)蒼蒼的年紀(jì)還停留在院試階段。但如今才七八月份，對于他這個從小學(xué)中學(xué)開始就學(xué)習(xí)古詩詞和文言文的人，沖刺一下明年的童生考試應(yīng)當(dāng)不是難事。

    他不免有些猶豫。

    許謙玉見他有些動容，又勸道：“童生中的縣試，需要四名村民和一名秀才為你保舉才能參考，我可以替你作保。”

    許謙玉對他可謂是仁至義盡了。

    裴秋生固然心動，但銀子的確是個很大的問題。他缺的是十兩，家中還有外債沒還清，即使是有許謙玉愿意借他四兩銀子，依然不夠用的。

    于是他道：“我還需再想想，若我想好了，必定第一時間告訴你?！?/br>
    許謙玉已將該說的都說了，笑道：“好，到時候可別忘了?！?/br>
    兩人用完了飯，下午繼續(xù)一起抄書。